爱谁谁[重生]_分卷阅读_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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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他回神时,思绪竟然再难平复,嘴角的笑容不由敛了下去。但眼前二位毕竟是关素衣的家人,亦是他的股肱心腹,不可怠慢,只得打叠精神应对。等帝师说完,他强笑道,“难道夫人的字迹比太常还好?”
  “他心不静气不平,字里沾了俗尘,连我都不如,焉能与依依相比。”关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心下却不免嘀咕一句:皇上怎么夫人、夫人地唤依依,仿佛很熟稔似的?
  关父哂笑作揖,不敢随意开腔,免得被亲爹炮轰。
  圣元帝哈哈笑了一场,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往关素衣身上扯,于是又听闻许多趣事、糗事,方才那阵隐痛渐渐也就淡了,变成满足与欣悦。一顿饭吃完,君臣都有些意犹未尽之感,眼见时辰不早又各有政务,这才辞别。
  临走时关父忽然说道,“敢问皇上殿内燃什么香?味道很独特。”
  圣元帝谈笑如常,“不知燃了什么,朕出身行伍,对这些不甚了解。白福……”
  白福忙道,“启禀皇上,启禀关大人,燃的是云州上贡的桂香膏,大人若是喜欢,奴才这便使人装一盒。”
  关父也不推辞,接了礼盒随老爷子退走。圣元帝这才大松口气,从暗格里取出一刀夹宣,凑近鼻端嗅闻,叹息道,“这香雪海的气味虽清淡,却又绵长,即便用器物层层阻隔也是徒劳。”正如那人一般,越是不敢想,越往你脑海里钻。
  ☆、第50章 选择
  甘泉宫内,叶蓁脸色煞白,嘴唇干裂地躺在床上,若非胸口还在微微起伏,看上去竟似一具尸体。两名宫女时时刻刻跪在床边守护,生怕一错眼,婕妤娘娘就殡天了。
  少顷,咏荷端着一碗汤药进来,轻声唤道,“娘娘,您醒醒,该喝药了。”
  叶蓁悠悠转醒,灵光散尽的眼眸无意识地盯着床幔,过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这是何时,又是何地。在宫女地搀扶下,她勉力半坐起身,咳嗽道,“皇上今日可曾探视过本宫?”她一天有八个时辰都在昏睡,生怕错过那人的到来。
  咏荷脸色微微一暗,小心道,“启禀娘娘,皇上政务繁忙,未曾抽·出空闲。不过奴婢已经把您病情稍缓的消息送过去了,想必忙过这阵,皇上就该来了。”
  “是吗?”叶蓁苦笑,“本宫病入膏肓他都不来,稍微好转便更不会来了。咏荷,你不必哄本宫。”说到此处,她摆手遣退闲杂人等,继续道,“本宫在他心里是什么分量,现在总算明白了。七年时光,哪怕捂一块石头,不说捂化,多多少少也能沾染一丝余温,但他倒好,说翻脸就翻脸,果真是帝王无情。本宫豁出性命与他相守,竟不知是对是错。”
  “娘娘您别胡思乱想,赶紧养好身体要紧!”咏荷见左右无人,立即从袖口里掏出一粒淡红色药丸,塞进主子掌心。叶蓁略微一握,借垂头咳嗽的间隙将它咽下,然后端起汤药小口小口啜饮。
  待主子服下解药,咏荷低声道,“娘娘您还远不到翻身无望的地步。皇上现在并无子嗣,您若是抢先诞下皇长子,叶家必能起复。所以您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为怀孕做准备,待体内余毒排尽,奴婢就再调制几服藴养胞宫的汤剂,日日让您喝着,不出两月便可行·房行精。”
  叶蓁喝完最后一口汤药,无奈道,“皇上从不碰本宫,本宫如何怀孕?”
  “娘娘您竟从未侍寝?”咏荷惊得差点摔碎药碗。她只知皇上从不在甘泉宫留宿,却也从不在别宫留宿,白天倒是常来,偶尔屏退左右与娘娘在内殿说话,短则两三刻钟,长则大半天,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吧?
  在心腹宫女疑惑的目光下,叶蓁终于将隐藏在心底最深处,亦是最难堪的秘密尽数倾吐,“本宫与皇上从未有肌肤之亲。还记得侯爷赐婚那日·他轻拍本宫手臂吗?七年来,那是他头一回碰本宫。”
  咏荷不敢再问,担心自己兜不住如此巨大的隐秘。她原以为娘娘能顺利进入后宫,获得这等高位,该是将皇上拿捏在掌心了才对,却原来那人连碰她一碰都不曾,而这么多年无微不至的照顾,竟真是因为那点救命之恩。
  皇上果如传言一般重情重义,某些方面却又格外冷酷。倘若你不能走入他的心扉,便是为他豁出性命不要,他能付出的也只是感激与照拂,而非深情厚爱。说他仁义君子可以,说他铁石心肠亦不错,这样的人该怎么讨好?
  咏荷越想越觉前路渺茫,脸色不由颓败下来。闭月羞花、倾城绝色如娘娘这般,竟也花了七年时光还摆不平,这世上又有谁能凿开皇上冷硬的心?难道她们真就这样永远闭门思过下去?
  最终还是叶蓁发话了,“你先帮本宫调理身体,尽快把余毒排清,待本宫准备妥当,自然有办法让皇上就范。以前本宫为了给他留一个贞烈贤淑的好印象,难免保守拘谨了些,日后却是不能了。倘若再不上非常手段,说不准咱们甘泉宫从此就会变成冷宫。皇上只让本宫闭门思过,却没说何时解禁,连宫务也慢慢挪给那些新晋嫔妃,这是在架空本宫呢。他到底与往昔不同了,竟心硬至此。”
  瞥了唯唯应诺的咏荷一眼,她尽量压低嗓音,“把本宫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日后该用的都用上。”
  “是,奴婢抽空查验查验,有些许久不用,怕是效力大减。上上回大小姐入宫时曾拿走一箱,奴婢都记在账上了。”咏荷边说边去探床底,忽听外面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不予通传就擅自闯入内殿,你不要命了吗?”咏荷连忙走出去阻拦,却见来者是一名内侍,已跑得满头大汗,面色涨红。
  “启禀婕妤娘娘,大事不好了!”内侍噗通一声跪下,急促道,“皇上今日成立一官署,名为督察院,专司言路,监察百官,职权极大,连皇上的一言一行亦在弹劾之内,且不以言获罪。而帝师兼任督察院都御史,刚披上官袍就参了叶大人一本,直陈叶大人三十二条罪状,涉及谋逆、欺君、犯颜、大不敬等等……”
  “好一个一心为公的帝师,好一个作风清正的关家!他这是明摆地公报私仇啊!皇上难道真听了他的诬告?”叶蓁暴跳如雷,拍案而起,却因体弱,瞬间跌回去。
  内侍吞了一口唾沫,颤声道,“娘娘,奴才还未说完。他参完叶大人,紧接着又弹劾皇上任人唯亲、不修内闱,以致外戚祸乱朝堂,勾结内臣近侍,危及圣命圣颜。而今皇上已发了罪己状,在御书房里誊抄祖训百遍以示警醒……”
  不等他把话说完,叶蓁已瘫软如泥,满心绝望。帝师先弹劾叶家,让人以为他心怀私欲,随即又弹劾皇上,立时就来了个大反转,给人留下不畏强权,大公无私的印象。倘若皇上不想第一天就废了那所谓的督察院,必会严查叶家,严办父亲。
  什么仁善之家,心狠起来竟比蛇蝎还毒!本宫只是稍微压一压关素衣脸面,他们却一出手便是杀招,丁点儿后路也不给人留!叶蓁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只觉喉头堵了堵,随即就喷出一口红中带黑的鲜血。
  咏荷等人已是魂飞魄散,愣了好一会儿才扑上去大叫娘娘。
  连连喘了好几口粗气,叶蓁才勉强说道,“既然皇上都已认罪反省,那我叶家必定逃不过此劫咯?三十二条罪状,分别对应哪些刑罚?”
  内侍哽咽道,“单谋逆一条便是抄家灭族的死罪,更何况数罪并罚。如今叶大人和诸位涉案人员均已收押天牢待审,叶府上下全乱了套,奴仆跑的跑,散的散,不过须臾就分崩离析了。奴才来时叶夫人还跪在宫门口呢,也不知有没有人搭理。”
  “抄家灭族,抄家灭族……”叶蓁反复咀嚼这四个字,又是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拼命喊道,“去找皇上!立刻去找皇上!就说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让他饶了叶家最后一次!叶家再也不敢了,本宫再也不敢了,这定是最后一次!”
  内侍不敢耽误,连忙飞奔出去。圣元帝收到消息后略迟疑片刻,还是入了甘泉宫。二人一个气息奄奄躺在帐内,一个冷面肃容坐在帐外,一时间竟相顾无言。
  “听说这是最后一次?”圣元帝先让太医替叶蓁诊脉,开了一剂强心静气的汤药,待她喝完,药效上来,才徐徐道,“一次又一次,朕已不记得有多少次了。”
  “陛下,这真的是最后一次,我用救命之恩换你宽恕叶家,从此以后咱们两清了还不行吗?”叶蓁泪眼迷蒙,语气哀恸。她万没料到送一树珊瑚竟会让自己沦落至这等凄惨境地。关家好骇人的手段!
  “当年他资助二王谋反,欲博从龙之功,此次谋逆可抵恩情十之七八。近年来他不知收敛,反花费重金买通朕身边近侍,色贡部尉要员,欲行不轨。此结党营私之罪,可抵恩情十之一二,剩下那薄而又薄的一分恩情,尚且不够你窥视帝踪相抵,又如何能救叶氏全族?”
  窥视帝踪?听到此处,叶蓁已是肝胆欲碎、栗栗危惧。原来皇上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愿戳破而已。若没有叶繁那事,她就不会去打压关素衣,不打压关素衣,叶家便不会招惹关家,不招惹关家,今天的一切均不会发生,而她与皇上还能保持伉俪情深的假象。
  哪怕让她伪装一辈子,哪怕真·相既残酷又不堪,也比现在的境况好上千倍万倍!倘若叶家满门抄斩,她叶蓁又哪里会有存活的机会?不说恨她入骨的太后、大长公主、长公主,便是那些低位嫔妃联合起来也能置她于死地。
  如果当初不挥霍那些恩情,她兴许能平平安安活到老,死时以皇后之礼入葬,享举国哀祭,何等尊贵,何等风光?但现在,她的生死,叶氏全族的生死,却全在帝师张口之间,更在皇上一念之间。
  叶蓁从来没这么后悔过,亦从来没这么绝望过,这才终于明白,并非所有人都能听凭她摆布,亦非所有人能任由她践踏。她的权势,还远不到只手遮天的地步。
  如今,她除了用哀戚而又希冀的目光死死盯住皇上,什么都做不了,甚至吐不出半句辩解的话。
  圣元帝斟酌片刻,一字一顿道,“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救叶全勇,你现有的一切都会失去;保全自己,叶全勇必死无疑;你怎么选?”他想看看,真正的叶蓁究竟是何面目。
  ☆、第51章 真容
  圣元帝一句话便让叶蓁如坠深渊,而她的答案决定着自己能否平安落地,或者粉身碎骨。然,选了父亲和选了自己,又有什么两样?到最后照样是个“死”字儿。
  不不不,怎么会死呢?倘若选择保全自己,那自己还是高高在上、独揽宫权的叶婕妤,还能庇护叶家剩下那些族人,亦能瞅准时机重获帝宠。而选了父亲,便什么都没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叶家偌大家业必然保不住,而自己又没了权利和地位,只能跟着族人一块儿惨淡度日,以往得罪的那些人还不落井下石,群起攻之?
  其下场还不如死了呢!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叶蓁,唯有选自己才是顾全大局,才能领着族人从困境中逃离,才能在将来的某一天让叶家重获荣光!你的选择是对的,你的选择是对的……心里反复念叨这句话,叶蓁脸上已隐隐浮现癫狂之态。
  她头脑一片纷乱,无数个念头在狂风中打转,似要爆开。然而在那么多杂念之中,她竟丝毫也不敢去想自己失去现有的一切会怎样,没了帝王恩宠又会怎样,甚至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很有可能只是一个陷阱,或一次试探。
  体内毒素作祟,时时痛如刀剐,更有连番打击接踵而来,摧毁她的精神与意志。不过短短几日,叶蓁整个人都快魔障了。
  圣元帝也不催促,一边曲指敲击桌面,一边静静观察对方的表情变化。细细在脑海中搜刮一番,他这才发现自己似乎只见过她哀伤、忧愁、微笑、楚楚可怜等能激起男人保护欲的姿态,除此之外竟空白一片。
  反观夫人,虽只几面之缘,她的拈花一笑、爽朗大笑,宛然微笑……种种笑容且灿且暖;少顷又隐忍怒气,忍无可忍便戟指怒目,拍案而起,神态举止侠气纵横,英姿勃发;对着碎纸残片时分明那般痛心疾首,哀思难抑,目中却只蒙了一层水雾,未曾掉下一滴泪珠,却是铮铮铁骨,傲意凛然。
  把二者放在一起,虽同样妍姿艳质,倾城绝世,然一个似存在于满是阴森潮气的黑暗中,令人沾之则晦;一个却盛开于碧天晴空之下,沐浴在璀璨艳阳之中,叫人只能感觉到春意盎然与澎湃生机。
  越是回味那人的一颦一笑,越觉心中苦痛尖锐,圣元帝终于不敢再想下去,眼睑微微一抬,去看几欲癫狂的叶蓁。
  “臣妾知罪,求皇上饶了臣妾这一回。”叶蓁没脸直接说保全自己,唯哀哀低泣。
  侍立在旁的咏荷已急出满头冷汗,很想出声提醒却又不敢妄动。这些年娘娘在皇上跟前是个什么形象,她作为旁观者最是清楚不过,纯善、温婉、痴情、念旧,然有窥视帝踪一案,又加之方才的荒唐选择,她苦心经营的美好形象已完全崩塌。便是皇上饶她这一回,在看清她冷酷无情的真面目后,又岂能给她复宠的机会?反之若选择保全父亲和族人,没准儿皇上能看在她孝心可嘉的份上法外开恩。
  娘娘不能啊!
  可惜咏荷的呐喊叶蓁听不见,她身心备受摧残,脑子也陷入混沌,唯凭本能行事。
  好一个本能行事!圣元帝停止敲击桌面,沉吟道,“日后你还是叶婕妤,叶全勇那里朕会命廷尉府依法办事,当判死罪绝无宽赦。”
  叶蓁顷刻间萎顿下去,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难以承受更多噩耗。圣元帝看也不看她,转身欲走,却听她勉力唤道,“皇上且慢,臣妾还有一物想送给您。咏荷,快快去拿。”
  咏荷噙着泪将放置在博古架上的锦盒拿下来,打开一看竟是一扇半尺见方的小桌屏,中间用承轴固定在架子上,可以来回旋转,简单的白底黑纹,一张绸布,却又细细密密地绣了两面,怎么看也无法找出破绽。另有两幅已帧裱妥当的画作,一为罗刹,二为佛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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