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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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城抬脚,身体动了,声音却留在了原地。
  “元归云。”
  季无风夹着烟,忽然哈哈一笑,对着宋城的背影大声道:“我就知道你会说,想要我查他?看来你确实跟我老婆是萍水相逢啊哈哈哈哈!”
  最后人都走了,大雪也掩埋了两个小雪人。
  *
  外面的空气太冷,元归云的怀抱又太暖,江西糖原本想保持清醒,没成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了。
  等他再醒来,发现周围没有了冰冷的雪花,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元归云,而是一对下垂毛绒绒的兔耳朵。
  江西糖:???
  他揉了揉眼,发现兔耳朵还在,便想伸手去抓一下,结果,还没有碰到兔耳朵,视线就看见了自己的手指上带着可翻帽的毛绒绒小熊手套。
  江西糖瞪圆眼睛,以为自己睡一觉后,又到了别的次元,瞬间慌了,抬眸看向周围的环境。
  一个凌乱的大型商城——
  “元归云?!”江西糖刚移动视线,便看见了男人的身影。
  原来元归云没消失,他只是待在了他的右手边,刚才他的视线往前看,所以才没看见。
  江西糖紧绷的神经立即放松了,他松了一口气,安抚地摸了摸自己距离跳动的心脏:“吓我一跳,我还以为……”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了。”
  元归云看着江西糖惨白的脸色,立即反思道:“我以后会待在第一视线范围内,公主一睁眼,就能找到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嗯……”江西糖回想刚才的心悸,又收回了说了一半的话:“谢谢你这么照顾我,谢谢。”
  把两人的关系定位成“照顾”,其实是不合理的。
  可眼下也没有更合适的词语,元归云便默认了。
  两只帽子上的兔耳朵,遮住了江西糖的脸,元归云起身将兔耳朵拎到两侧,示意江西糖抬眸看不远处的全身镜子:“我不知道公主你的穿衣风格,便随便拿了一套衣服,喜欢吗?不喜欢就换。”
  江西糖看向镜子,跟镜子里一只看起来粉.嫩毛绒绒的“自己”对视。
  元归云选的是加长版的棉服,设计风格都明显看得出围绕“兔子”展开,颜色还是粉.嫩的。
  江西糖看了几秒,发现了不对劲:“这是女孩子穿的衣服?”
  “嗯。”
  江西糖都能看出来,元归云更加不可能不知道了。
  他是故意选的女版:“女生的冬服普遍更暖和,能抵御寒冬,接受不了吗?”
  江西糖感受衣服带来的温暖,又想到外面冰冷的雪花,做出了决定:“没有,很暖和,我就穿着吧。”
  “手套喜欢吗?这里还有好几款。”
  元归云微微挪开了身体,他脚旁的超大白色行李箱,在江西糖眼前,露了面。
  江西糖只扫了一眼,便震惊了。
  毛绒绒的手套,睡衣,毛巾,套装衣服,口罩……甚至还有棉袜!
  “这些……都是给我准、准备的?”
  江西糖没有高兴的上前一步,反而心情复杂的退后一步。
  元归云对他也太好了吧?
  这是为什么元归云会突然带他离开药厂的原因吗?
  “极寒要来了,你需要这些。”
  元归云顿了顿,又低声道:“这些东西我都干洗了一遍,没有异味,只残留着淡淡的初雪味道。”
  江西糖看着元归云,觉得再说谢谢,元归云没听烦,他都说烦了。
  可除了谢谢,他又能说什么?
  江西糖苦恼地咬着唇,一时只能迷茫无措地在原地站着,看着像一只迷路的小兔子。
  直到元归云的一句话,给迷路的小兔子指引了一条新的道路。
  “无法心安理得的接受,是因为我不是霍从吗?”
  元归云说着将还没来得及装进皮箱的两双棉鞋,拿到江西糖面前。
  “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就是你的家长们跟文字狱,找的替代品。替代霍从的位置,行使霍从应该付出的义务,以你为中心,辅助你。”
  “如果霍从活着,不会有我的存在,我们之间也不会有交集。我现在做的,跟没做的,都应该是霍从来做。”
  “换他来,公主应该会自在不少吧?就算身处陌生的考场,在危险的末世,但心灵总有能依靠的港湾……只是公主,他或许以后有机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但现在,考场默认我是你的新恋人。”
  “两双鞋,公主,先选一个?”
  元归云全程说话的语气都很轻,这已经是他尽力克制下,才能释放的温柔了。
  如果江西糖还没有看清现在的情况,他该如何度过这个考场呢?
  江西糖看着面前两双看着都很暖的鞋,忽然不知为何来了一句:“他个子很高,但有一次蹲下来给我穿了鞋。”
  元归云灰眸定定的看了江西糖几秒,伸手拿了一双棉袜。
  “这双喜欢吗”
  江西糖点了点头。
  元归云蹲下来,替江西糖脱了鞋,脱了袜,缓缓地给他白皙精致的足套上了棉袜。
  一滴温热的眼泪,忽然砸落在元归云的手背上。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跟谁说……”
  江西糖的泪越落越多,他哭的无声无息,漂亮脸上的表情看着比外面的雪花还要脆弱。
  “……霍从好像是文字堆砌出来的一个人,我好像也是文字堆砌出来的……我接受但却真的无法理解……为什么霍从死了……可我还活着……我……我不明白……”
  “我觉得……我是虚的……是个胆小鬼……我不敢真正为谁而哭……”
  “可我又好像知道……他杀我是为了我保护我,我一个人活不下去的……”
  元归云静静地听着,替江西糖换好了鞋。
  这两双鞋,终究还是他替江西糖选了一双。
  “公主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他吗?”
  江西糖捂住脸,声音破碎:“我不知道……不知道……”他的眼泪究竟是为谁而流?
  再次活过来,江西糖的心,一直是空的。
  他不知道什么才是“自己”,被定义的自己又是真实的吗?这样的自己,考试又有什么意义?
  “那公主知道自己有抑郁、自闭的倾向吗?你不是相信依靠我,你是不想说话,我说对了吗?”
  江西糖依旧落泪,没接话。
  元归云没继续问,他替江西糖擦眼泪,声音很低:“会痛苦正是因为活着。你跟我,现在只能活着向前走,无法回头。”
  “以后能理所当然地跟我提要求了吗?”
  江西糖眨了眨湿透的眸,他迟疑着给不出答案。
  元归云却说:“不用怕,我会陪你一直向前走。”
  江西糖吸了吸鼻子,半晌才用哭奶了的声音说:“……我不喜欢脚下这双鞋,鞋头……太尖尖了。”
  元归云没说话,立即帮他换了另一双鞋。
  第018章 第 18 章
  另一双鞋是圆头,鞋头看着圆润,没有尖锐的棱角。鞋身右侧,还挂着两个毛绒绒的小雪球。
  这大概是第一次江西糖在元归云面前,展现了他的个人喜好。
  从江西糖的喜好以及他进入考场后的表现综合来看,会发现他的性格中,“逆来顺受”的属性份额占有很高的比例。
  不过,并不是说一个逆来顺受的人,就好拿捏,是脆弱的。这类人的柔软外表下,普遍都会藏着一颗定时炸弹。他们总是跟着风向走,风往左边吹,他们就去左边。风往右边吹,他们就去右边。看似毫无主见,可其实在跟风的旅途中,他们内心不为人知的想法一直会累积变大,这种沉默的变化会让他们的身体变沉。
  等到有一天,他们一如既往地选择跟风走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自己身体太沉,跟风走不动了。这时,不管是主观还是客观,不管接下来会不会碰见新的风向,他们心里的炸弹,都会爆炸,最后只留下不解的风,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答案。
  元归云遇见过不少这样的人。
  他们爆发后,别人总是诧异地说,这人疯了。可哪里会有人忽然间就疯了呢?
  江西糖目前表现出的行为模式,就是这种人。而只要了解这种人,相信都会跟元归云做出同样的决定:先破后立。
  再温和的话语,也无法掩饰元归云是用最直接的方式,清除了关于霍从这股风留下的重量。
  他表面说的是,霍从或许有一天会回来,可实际上说的却是,他的存在,就代表霍从从一开始就丧失了资格。
  不见旧风,怀疑过去,质疑自己,精神迷茫——这种情况下,江西糖只能选择向以前一样,依附于新风。
  这是一种必然的选择,也是一种必然的走向。
  江西糖看着换好的新鞋,揉了揉眼睛,慢慢不哭了。
  元归云调整好了两侧交缠在一起的小雪球,才站起来。
  江西糖没说话,元归云也跟着沉默不言,两个人陷入了交谈后的沉默。明明刚才江西糖还哭着跟元归云提要求,元归云也单膝跪地给江西糖脱袜穿袜换鞋,可此刻,他们彼此之间的气氛,就好像两个陌生人,不知道因为什么东西而僵持着。
  “……我不是想折辱你,也没有想让你给我穿鞋。”
  江西糖哭过的声音还是听起来奶奶的,他主动打破了僵持着的气氛,却说出了一句否认他之前所言的矛盾话语。
  看似过河拆桥,元归云听了后,却因此露出了很淡的笑,他没想到冷静下来,江西糖第一件事是解释这件事。
  “公主,我知道,这也是我第一次给别人穿鞋。”
  元归云知道公主是第一次提出这种要求,也知道,他当时说出那样的话,只是心有不甘,才会紧紧抓住最后一丝旧风的气息。
  当他愿意蹲下身用大手捧住公主白皙柔软的双足时,旧风便彻底被宣告死亡。
  元归云没有再补别的话,仅仅这一句话,就让江西糖高高提起的心,缓缓放下。
  江西糖睫毛,眼睛,双颊上还残留着泪水流过的痕迹,但他却忍不住眸光微动,对元归云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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