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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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蕴无力一笑,那番话当真不是为了给谢家脱罪。
  罢了……
  “我可以答应你,不再替谢家辩驳,他不是还在昏睡吗?我便是说了他又如何能听见?终究是要你转达的,你只要告诉他这船上还有人图谋不轨就是,至于我如何发现的,你大可以只字不提。”
  这话听得钟白沉默下去,半晌才道:“算你说得有道理……你什么时候知道皇上在昏睡的?”
  谢蕴没有力气和他闲聊,直接忽略了这个问题,开门见山道:“你这算是答应了吗?”
  钟白仍旧十分犹豫,他想到了更根本的问题:“你真的能让这些人回去?”
  “能。”
  谢蕴回答得斩钉截铁,钟白神情微动:“说来听听。”
  谢蕴浅淡一笑:“你不是猜到了吗?除了这么做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扶着墙慢慢站起来:“你让我见他一面,我可以当众自戕,我一死他们自然不会再为难殷稷。”
  清明司暗吏震惊道:“不可,谢蕴姑姑,若是皇上醒来得知噩耗,我等要如何交代?”
  谢蕴没有开口,目光径直落在钟白身上,对方沉默不语,眼神回避般看着地面,可谢蕴知道,他心动了。
  这并不稀奇,殷稷于钟白而言不只是主子,也是亲人,是兄弟,他自然会拼尽全力想要保全他,为此杀几个人不算什么。
  “你若是答应,现在就带我去吧,宜早不宜迟。”
  钟白神情复杂地看着谢蕴,眼底闪过挣扎,他的确如谢蕴所想心动了,当初他也是敬重谢家,敬重她这个未来主母的,可是她做得太过分了,当年的退婚,殷稷在门外苦求几个月,她一面都不肯见,婚礼上还当众羞辱,今日更是拿他为谢家铺路……
  “我不能答应。”
  他抬手狠狠抹了把脸,心动归心动,愤恨归愤恨,可真的去做还是不行,他是背负着殷稷的托付的,哪怕心里再厌恶谢蕴也不能违逆主子的意思。
  “如何处置你要看皇上的意思,不是我能做主的,一切都等他醒了再说吧。”
  谢蕴怔住,她没想到钟白纠结许久最后竟然没有答应,却又觉得欣慰,钟白虽然有时候没心没肺,可再怎么样也还是秉持着忠君之道。
  只是这种时候,不必如此死板。
  “他醒了也是一样的。”
  谢蕴疼得有些没力气,喘了口气才继续道,“他留我下来就是为了平息这场众怒,与其等他下旨,我倒不如自觉些……”
  “你说什么?”
  钟白的神情却骤然冷了下去,他死死盯着谢蕴,“你觉得皇上不让你走就是想把你推出去挡灾?”
  谢蕴察觉到他神情有异,略有些茫然,难道不是吗?
  看出她心中所想,钟白气得浑身哆嗦:“谢蕴!”
  他低吼一声:“皇上若是想杀你,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吗?他留你下来是想保护你,他是怕你一走就被外头那些人盯上,死在外头连个埋尸的地方都没有!”
  “他如此为你,你竟然觉得,他是想杀你?”
  谢蕴心口被狠狠锤了一下,殷稷留她下来,是为了保护她?
  明明都对她失望到那个地步了……
  “我不管你怎么想,我现在只求你一件事,老实呆在这里吧,别让皇上护持你的一番苦心白费。”
  钟白冷冷扔下这番话,摔袖就走。
  “他想护我,我难道就不想护他吗?”
  谢蕴的声音忽然响起,轻柔无力的仿佛风一吹就散,却骤然止住了钟白的脚步,他怔怔转身:“你说什么?”
  谢蕴神情有些恍惚,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年摘星宴上,屏风倒下时她在人群里看见的那个少年。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一眼万年,大约就是如此。
  “他于我是至关重要之人,我如何忍心他因我受苦?钟白,帮我一把……”
  第289章 请皇上还我们一个公道
  钟白抬脚出了门,却站在门口怔了好一会儿,脑海里都是谢蕴刚才的话,她找来当真只是为了解决自己惹下的麻烦吗?
  她也是在意皇上的处境的吗?
  “统领?钟统领,您站这里干什么呢?”
  有禁军见他木头似的戳着忍不住喊了一声,钟白被迫回神,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回去看你的门,要是让人进去我饶不了你。”
  “人都走了。”
  钟白一愣,这才扭头看了眼周遭,虽然还有人继续静坐请命,可闹事的那几个老臣却已经不见了影子。
  “谁撵走的?有点本事啊。”
  “不是我们,是萧大人出面劝了几句。”
  “萧大人?萧家那个萧大人?”
  “是。”
  钟白一时间五味杂陈,也不知道对方此举是单纯地想为殷稷解围,还是又在谋划些别的。
  他叹了口气,算了,不想了,人走了就是好事,至少殷稷不会被打扰,只是太医说了,要是天亮之前还不醒……
  他推门进去,太医正聚在一起商讨药方,蔡添喜带着玉春候在床边,打从殷稷又晕厥过去,他们谁都没能睡一个好觉。
  他看了看蔡添喜花白的头发,心生不忍,抬手就给他拽掉了一根,蔡添喜猝不及防叫唤出来,一扭头瞧见是钟白颇有些哭笑不得:“钟统领,您这是做什么?”
  钟白讪讪缩回了手,他就是一时没忍住:“我是想说让您下去歇歇,这里我看着就行。”
  蔡添喜下意识摇头:“皇上不醒,我怎么睡得着……”
  他说着看了眼玉春,却见那小子已经靠在床头睡了过去,他抬脚就要踹,被钟白拦下了:“让他睡吧。”
  蔡添喜叹了口气:“也罢……”
  他抬眼看了眼外头深沉的夜色,嘴角溢出苦笑来:“你说,这好好的南巡怎么变成了这样。”
  钟白想起了谢蕴,南巡变成这样不都是因为她吗?
  对方那番话又浮现在了脑海里,她说她从未想过要杀殷稷,对他下杀手的人当真另有其人。
  他告诉自己对方不可信,可还是忍不住猜测,这船上会不会真的还混杂着旁人呢?
  “蔡公公,你说这么大的混乱,真的是三个人能做出来的吗?”
  “不敢妄言,但我是不愿意相信的。”
  他说着叹了口气:“只是说这些也没用了,外头那些人都认定了是她,就算有人查出来是另有真凶,他们也不会信的,只会觉得是皇上在蓄意包庇。”
  钟白沉默下去,刚才谢蕴也说了这番话,她说想要解决这件事唯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先杀了她平息众怒,让幕后黑手以为大局已定,而后再由他们暗中查探,将人抓出来。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谢姑娘啊……”
  你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是听主子的话让他安心;还是违逆他的意思真正的帮他一把呢……
  他陷入两难,只能看着殷稷的脸发呆,却冷不丁瞧见他眼睑动了一下,他腾的站了起来:“皇上,您是不是醒了?”
  蔡添喜被惊动:“皇上醒了吗?”
  钟白不敢确定刚才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只能一眨不眨地盯着看。
  许久后,那双眼睛颤巍巍地睁开了,钟白大喜过望,一时间竟然激动得没能说出话来。
  倒是蔡添喜喊了一声:“太医快来,皇上醒了。”
  太医连忙凑了过来,轮流去给殷稷诊脉。
  殷稷还不知道自己睡了近乎三天,只觉得浑身疲软得厉害,连睁眼都有些费力,静静缓了片刻才稍微精神了一些,一抬眼却见钟白满眼通红:“你这点出息,多睡一会儿而已,慌什么?”
  “那是一会儿吗?太医都说了,你要是天亮之前还不醒,就有可能被烧成傻子,这多吓人啊!”
  蔡添喜看了他一眼:“统领,慎言。”
  殷稷叹了口气:“罢了,他素来如此。”
  太医轮番诊完了脉,齐齐松了口气,虽然人还很虚弱,但已经平缓了下来:“皇上最近不可烦忧,不可动怒,一定要安心静养,若是伤口再次撕裂可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殷稷的目光却透过人群看向了门口,钟白一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人都已经散了,您就别管了,先养着,等养好了再说别的。”
  可像是为了故意打他的脸一般,话音刚落外头就是一声厉喝:“你们想干什么?”
  他一愣,抬脚就要出去,可还是迟了一步,外间的门已经被推开,他口中已经散了的老臣们此时都闯了进来,眼见殷稷醒着,齐齐堵在床前,往地上一跪就开始磕头:“求皇上为我们做主,还死者一个公道!”
  钟白意识到自己上当,气得瞪圆了眼睛,这群王八蛋,刚才是故意的,他们根本不是被劝走了,就是想等他没守门的时候好闯进来!
  小人!
  他抬脚就要上前,小臂却被轻轻抓住,他转身一看,就见殷稷朝他摇了下头。
  “扶朕起来。”
  太医连忙阻止:“皇上不可,您现在不能乱动。”
  可这般情形已经容不得殷稷继续静养了,他仍旧抬着手,蔡添喜无奈,只能和惊醒的玉春一起小心翼翼地将他扶了起来。
  “众卿起来吧。”
  他呼吸艰涩,全靠人撑着才能坐住,语气里却听不出多少虚弱。
  帝王,是不能示弱于人前的。
  然而那些老臣却并不肯给他这个面子:“臣等知道皇上和谢氏颇有渊源,可她犯下弥天大罪,绝对不能姑息,请您给枉死之人一个公道。”
  钟白忍不住咬牙,这老头什么意思?
  殷稷要是不处置谢蕴就是包庇姑息?万一谢蕴真是无辜的呢?
  殷稷自然也听出来了这个意思,可他只能装作没听懂,这番事故使他们理亏,需得怀柔。
  他轻咳一声:“诸位多虑了,朕不会姑息任何人,迟迟没有处置只是因为真凶还并不曾落网。”
  “皇上这是要为谢氏开脱吗?”
  孙老太爷膝行两步上前,睁圆了眼睛逼视着殷稷,声如洪雷:“我孙儿因为她死无全尸,现在您却要为她脱罪,皇上,公理何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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