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日暖_分卷阅读_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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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蓉姐儿软身挨在徐礼身上,伸手点点桌上的果碟子,徐礼拉过来给她剥松仁儿吃,剥了一把她一个个捡着往嘴里塞:“如今楚大关押起来,楚家事落到谁身上?”
  “楚家换了族长,把楚七抬了起来。”一知道楚大事发,那些在外地的兄弟一个也不回来了,在沣青的本来便只有三爷七爷,楚三是个残疾,万般事都落到楚七一个身上,他上上下下奔走打理,也知道这事定是无救,只好疏通些银子,让大哥在牢里过得痛快些。
  楚七也是知趣的,一接手便把楚家族学停了,让楚家子弟俱来县学读书,又按着市价来定丝绵价钱,把还有四年的契书俱都一把火烧了去,虽掏了家底,却勉强还立住了脚,只元气大伤,那送来的两坛银子也都官没了,便是如此,还得说一句青天大老爷。
  赵氏倒没寻死,只等案子一结便去静心痷里出家,把楚家陪的大笔银子都给了赵伯安,算作女儿嫁妆,福姐儿一时没了爹又没了娘,叫赵家带回去,楚七却又去接。
  福姐儿还是只肯呆在楚家,她受了这般苦楚,却还只同赵家人不亲近,赵伯安的妻子专程来问过蓉姐儿,她点了这个头,福姐儿才能回来。
  蓉姐儿实不愿同这姑娘打交道,也还是点了头,福姐儿一回也没去过静心痷里看她亲娘,人却不再似十岁大,终日沉了脸,也幸好楚家如今没个当家的妇人,只把楚三夫人推到前头管家。
  家里打杀了一批丫头婆子,楚七那些个同楚大赵木夏有牵扯的俱都打发了出去,宅子里肃清了,楚三夫人这才敢接管家的活计,人口一少是非便少,无非是三餐饭食四季衣裳,也不亏待了福姐儿,只把她身边的养娘丫头都换了新人。
  赵氏身边四个丫头,便只一个楸儿早早叫娘老子赎出去配了人,听见旧主疯了还陪了一回眼泪,如今听见这样惨事,还去静心痷看过一回,见着赵氏这付模样伏在地上便哭。
  她心里也是虚的,在楚家时也知道些个细枝末节,她同赵木夏两个一间屋子,有些首尾心中明白,却因着就要出门子,不想揽事,多这一件还不如少了这一件,此时想着,若当初早早说了,哪里还有这样事,又去楚家看福姐儿,说些她母亲的苦楚。
  好好的一家子便这样破了,原当已是结了案,哪里知道竟又发回来重判,这回确是御笔朱批,把楚大定了绞刑,赵木夏定了凌迟。
  今上同皇后情谊甚笃,青梅竹马自小一处长大,虽则子嗣艰难,却硬是顶着没同旁人生下孩儿来,到皇后生下长子时,还大赦天下,这样的万恶的案子送到三司,却不知怎么叫他瞧见了,痛骂一句,当场拿朱笔改过,也不等甚么秋后问斩了,说是这样的人杀之后快,再不能多留在世上一日。
  不仅如此,还把那个外室子也记在卷上,原来的童生也给撸了去,不准再入考场,凭他改名换姓也好,再没有仕途这条路好走。
  徐礼再没想到案子竟能送到御前,这却是冯季康的手笔,一粥一饭一身衣衫,当日未报,却落在了此处,他自得了进士,便一直在京里听用,皇帝喜欢他说话言辞犀利,常传了他说话,给他的职位虽是个从六品,却是大理司丞,量刑之轻重。
  他的正职倒不是这个,是陪皇帝说话,算担了半个御书房的行走,只他不是勋贵出身给不得这个职位,他收得的案卷,一听是沣青县,先自抽出来看了,到皇帝再把他叫去,问他有何趣事见闻时,他便道:“趣事无有,倒有件天下第一惨事。”
  皇帝听了细问一句,听见他一言一语说了,气的直拍桌子:“天下竟有此禽兽!”叫冯季康把那卷抽出来,亲自批了加急发出去。
  楚大原想着不过刺配,谁知一睁眼判了绞刑,原是要押解进京的,也不必押解了,整个沣青镇的人都出来看他,赵木夏更是在坟前脱个干净,拿鱼网裹了身子,叫那行刑的一片片把肉割下来,盛了满满一木盆,到最后一刀才气绝而亡。
  镇上人又是超度又是念经,怕这样凶的恶鬼跑到自家来,连着徐礼读圣贤书的,因着蓉姐儿有孕也去求了串珠儿,蓉姐儿刮了脸皮笑他:“子不语,怪力乱神!”
  徐礼还不依,定要她随身配了才算,楚家出了这样事,楚七原来定了亲的人家也来退亲,赵木夏那一双儿女更是抬不起头,便是过得十年二十年,也还是镇里传说。
  徐礼倒得了皇帝口头称赞,依稀还记得这个徐家子弟,特特在朝上赞过,徐礼得了青眼,连知府都晓得他三年过后必得往上升,同他更叙起了同门之谊来。
  哪里知道徐礼这头才露了头角,那边本家就送了东西来,觇笔捏了礼单子进门,心里惴惴,隔了屏风底着头,蓉姐儿才吃了午点心,正懒洋洋的伸腰呢,就听见觇笔说:“太太,那啃豆腐的,来了。”
  ☆、第227章 传美名三房势起,行恶事送妾入门
  来的是徐家的船,船上除开衣裳首饰这些离了徐家也每季少不得的东西,还有些金陵吃食,米面药材,除开这些寻常物件吃食,还有两个人,觇笔先是拿了单子对货,跟船的待他声气儿都不同,作了揖弯了腰,觇笔一样样细细点过,到得后舱,那人拉了他的袖子:“这里头两个,是老太太给哥儿备的人。”
  觇笔听见倒抽一口冷气,三伏天里还出了一身冷汗,忽忽把东西对过,赶紧往后衙跑,那人还拉了他:“这两个人?”
  觇笔急急把袖子扯出来,甚个人,照着他们少爷那个宠法,太太还不定留不留,说不得气起来便把人当场退了回去。
  他一脚往屋里踩了,还不知要说甚,等行了礼咽了口唾沫才想起那嫩豆腐的话来,说了这一句,里头半晌没声儿,过得一刻才道:“把人留下,你请那押船吃一顿酒,人既来了,总要尽尽地主之谊的。”
  觇笔心领神会,甘露到门口接了那两个丫头,看着眼生,问了原先哪里当差,两人却只说是家里的家生子,还不曾当过差的。
  甘露听见这句皱了眉头,她信口扯一句:“说是来侍候我们太太,怎么把没调理过的补了来,如今人手且不足,哪里分得神来教你们细活。”
  两个丫头娘老子是大房的人,却实是领过差的,叫徐大夫人挑出来往三房塞,只说不曾在哪里接过事,哪里知道甘露有这句应对。
  进了屋子也是一样,蓉姐儿拿眼上下打量一回,俱是十四五岁的年纪,生的圆团团,大眼玲珑,红唇微翘,蓉姐儿一口气不顺,看了人便知道是谁的手笔,倒不曾想着大夫人对这个侄子的喜好明白的很,可不是照着自家选的人。
  两个丫头倒知趣,见了蓉姐儿先跪下来磕头,口里叫着少奶奶,也不说原来姓名只等着蓉姐儿赐名儿,蓉姐儿却不着急:“既是家生子,家里的事儿也该知道,老太太这些日子身子可好?”
  她扯起了家常来,两个丫头对视一眼倒先松口气儿,蓉姐儿问一句她们便答一句,问到后头蓉姐儿道:“原走时大伯屋里是有喜事的,如何了?”
  两个丫头先自松了,接了一句:“刘姨娘生了个男娃儿,有八斤八两重,大老爷好欢喜,办了好几桌水酒呢。”蓉姐儿问过了这才挥手,觇笔那儿探听的如何不说,十有八九这两个俱是大房出来的。
  问老太太的身子还说的囫囵,只道未曾听过老太太不爽利的话,到大房这里却知道的详细,蓉姐儿听冬雪生了儿子,嘴巴一翘,鼻子里头哼哼一声,怪不得来寻别个的晦气了。
  她这一声哼,叫两个丫头打起颤来,蓉姐儿却只挥了手:“既没领过差事,想是连规矩都不曾学的,带了这两个,叫两位嬷嬷,一人分神带一个。”
  兰针一听就皱了眉头,却不好当面驳她,等人拎了包袱出去,才道:“那可是管着吃食的地方,姐儿胆子恁般大。”再往下说便是诛心的话,兰针不好开口,蓉姐儿却明白:“那才是好地方呢,我自有打算。”
  徐礼这番作为,既皇帝知道了,徐家自然也知道了,便是原先不知,经了皇帝的口一赞,还有什么传不出去,连徐礼的亲老子也不曾想过儿子还有这样的缘法。
  他接着信比两个哥哥都要晚些,还是家里来信了他才知道,张氏自跟到他任上,全然换了一付脾气,捏了徐老太太的尚方宝剑,一进门便把原来在她面前拿乔作势的赵仙仙一耳光打得摔在地下。
  赵仙仙自出了娼院进得徐家,还从不曾吃过这样的苦头,一时怔住了,接着滚在地上直哭,扯松了头发脏污了衣裳,张氏也由得她哭,只坐着堂前吃茶,等徐三回了后衙见爱妾哭花了脂粉,再见妻子面似寒霜坐在上首,才要发怒,又忍了下来,他到底还不算蠢,知道张氏不是那样性子,扶了小妾起来,再问究竟。
  张氏把巫盅事全说在后宅不严上,说老太太气的躺倒床上起不来,还说甚个若再这样松待她们,将来哪一个摸上床头杀人也是有的。
  徐三见是无端发这脾气正来气,张氏便又道:“早早送了信来,竟不出来迎,连屋子都不曾扫过,莫不是想作大?也罢,我若发落不得她,老爷只管写了休书去,待我拿了回去交给爹娘。”
  徐三见她这模样还当家里真个出了什么事,才叫她发这样脾气,此时娇妾也勾不得他了,拉进室内细细问一回,张氏自然把那巫盅事说的又重十分,还道如今徐礼那个院子俱要整顿,连着徐大徐二两个,也气得拍案。
  徐三听见还扯着父亲兄长,立时便不言语了,这些神神鬼鬼的事自来为仕林中人所忌,传扬出去还当是徐家门风不整。
  张氏便又说由着徐老太太作主,把那些个门子里头出来的人俱都发卖了出去,只留下良家子,往后那娼门的再不许迈进门一步。
  这个赵仙仙原看着她侍候得精心还想留她一留,可她却当着老太太派来的嬷嬷面前不恭敬起来,若不狠狠打了,便只有发卖出去一条路。
  张氏发完了狠劲便又掩了袖子哭起来:“我是一番心为着爷,若不是看爷真个把她摆在心上,何苦还发落这一回,提脚拉出去卖了便是。”
  徐三老爷哪里想那许多,倒又谢她,当着那个嬷嬷的面训了赵仙仙一回,她原不过是下贱出身,仗了宠爱作阴作阳,如今吃这顿教训,立时怯了,真个怕叫卖出去,重理过衣裳往张氏面前陪礼。
  等张氏接着徐家的信,见徐礼竟有这份造化,阖了眼儿叹口气,想着女儿叫老太太留在身边养着,幸好不曾得罪了蓉姐儿,往后说不定还得靠着异母哥哥才有好亲事。
  把那礼办的厚厚的送了去,徐三老爷晓得儿媳妇有孕,捋了胡须直笑,他到如今也只这一个长成的孩儿,这下便又升了一辈,张氏借了由头把钥匙库房都捏过手,这回倒不小气了,手里有钱,又让老嬷嬷去搜刮一回赵仙仙的屋子,捡了好东西往蓉姐儿那里送。
  徐仁倒为着弟弟高兴,升斗小民便是如此,说头顶上谁当了皇帝那怕是十个里头有六个都说不上来,更别说是布政使,可若说起《白塔记》里的徐县令家,还有哪个不知。
  在任上接了着信,还让妻子预备东西送过去,宋氏自家也得了身孕,她心里一直念着蓉姐儿的好,若不是她,肚里这个还不知等多少年才能怀得上,心里感激,礼自然备的厚,思量着沣青虽是富庶地到底还是乡间,有些东西恐怕备的不齐,很是装了些药材过去。
  徐家这几个未必心里不泛酸,可徐礼有名声待徐家只有好处,徐大徐二两个,一南一北把这
  《白塔记》越传越广,也不须他们出钱出力,只略提一二句家中子弟不成器,哪里好用这些污人的耳朵,那眼明手快下属,还不指点了茶楼瓦肆,别个都不须挂牌了,只要听《白塔记》
  名头都是越吹越响的,那许多盛名之下其实难付的还受人追捧,徐礼这样真个办了案子的更是如此,先还传的在谱,越往后越是离奇,甚个包龙图再世,甚个夜梦中得神谕,真把徐礼当作青天看待了。
  连着不平氏都成了有名人物,还有些个茶楼假托不平氏的名儿写些三流本子,竟也场场满座,连着吕家知道儿子竟出有这样大的名头,家前围了人来同大先生讨教,倒把原来那让他赶紧回家讨媳妇的心给熄了。
  王四郎更是面上有光,他最好面子,徐礼当初中了举人他就大宴三日,后头未曾中进士,他还有些不乐,如今却喜的直搓手:“青天可不比那状元好。”三年出一个状元,可多少年才能出一个青天?
  他自家茶楼里更是把别的牌子都撤了,《白塔记》轮换着说,一日讲上三场,他原是急着做茶叶生意的,让算盘走了一遭知道自家女儿拿捏得住,想着等日子久些再去,有了这回事却急起来,人却在蜀地回不去,只赶紧搜罗了一船东西先行送去。
  王四郎如今到得哪处不听见《白塔记》不平氏,他也有意帮衬,陈仁义在蜀地本就是富商,自家也有好几个茶楼酒楼,既是通家之好,挂了牌一说,哪里不跟风,王四郎还着想着走完这趟货便去看女儿,到沣青县水门口嚷一声,哪个不知道他是县老爷的老丈人。
  本家还纷纷送了东西来,别个哪家敢落下,乌家这回却成了首功,上下待平五又是一番不同,那些同楚家联着做生意的,这回却惧起来,赶紧往县令身上靠。
  不说县衙门,连乌家的门坎都踩薄了一层,原来那些个给平五脸色瞧的,一个个陪了小心,只盼着她能在县夫人面前说两句好话。
  送东西不收,送人楚家吃过亏,再有觇笔捧砚两个看得严,哪家敢勾了县太爷往歪路上去,第二回自家太太夫人请宴的位子便成了末座,偷鸡不成还能白搭一把米。
  县里无人敢送,青天的帽子头下可还有个惧内的名声在呢,蓉姐儿母老虎的名头在沣青只怕比青天还更响亮些。
  谁知道本家先送了来,这却是徐大夫人的手笔,她是伯娘不好给侄子塞人,可老太太却是正经的祖母,她给的人还不能退回来。
  可老太太同礼哥儿媳妇早就沆瀣一气,又怎么会伸这个手,她倒是弄了巧,先把徐礼的事说给老太太听,子弟有出息老人家自然高兴,又把蓉姐儿怀着身孕还得调理家事说的十分辛苦,好话说了一箩筐这才道:“我看她身边的丫头还留了一个下来,可不就缺人了,很该择了人补上去的,等年后生了娃儿,更嫌着人手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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