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门 第10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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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新荷就开始同她长姐找共鸣:“阿姐,你有没有觉得那些世系谱好难记的?我成日里看得头疼,要不是有婆母和元瑜给我找的其他兴趣解闷,我真是难受得很。”
  “不会啊,”陶云蔚淡定道,“我觉得看着挺有意思。”
  特别配上陆玄给她的那些书,还能辅佐着了解各家族史,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经历过的原因,陶云蔚发觉她好像有个乐趣,就是也喜欢钻研那些细节,追寻真假,各种史料之间有些可以互相印证,有些又需要她自己去判断,她觉得颇有乐趣。
  陆玄还打趣她说:“果然如我所料,你在这方面有天分。”
  她当时还觉得挺欣喜,问他怎么看出来的。
  哪知陆宗主悠悠给她来了句:“因你最爱抓人小辫子。”
  气得陶云蔚当天差点没让他上床,当然了,最后她没拗得过某人的软磨硬泡。
  陶新荷只能放弃,不得不承认自己果然是家里头最不合格的世家媳妇。“不过我现在厨艺有进步,还能和元瑜一起看兵器图!”她不甘心地给自己找补了两句。
  嫂嫂和阿姐们都笑出了声。
  “那好,”陶曦月摸了摸她的头,“就等我们家三娘以后胜过那些儿郎,去兵藏署做个大家。”
  陶新荷不好意思地抓了她的手,说道:“二姐我都嫁人了,你别老当我是小孩子那样哄。”
  陶云蔚也凑了手过来轻轻捏了下她的脸,笑道:“嫁了人你也是我们的小妹,哄哄你怎么了?”
  四人正说笑着,陶伯璋忽然过来了。
  三姐妹并彭氏都有些意外,照理说他这时候应该在吏部才是。
  陶伯璋进来的时候眉头还微微蹙着,见着她们几个之后,便直接说道:“正好你们三个都在,先前我在吏部听到了个消息——开阳县那边的苦民村里出现了疫症,县城里也已有人被传染上了,你们最近还是都不要随便出去走动,尤其是你二娘。”
  陶曦月刚点了下头,就见芳霞快步走了进来。
  “王妃,”芳霞禀报道,“大郎君发热了。”
  第102章 染病
  陶曦月急急赶去了李悯那里,一进门就看见岳嬷嬷正在屋子里打转,见着她便立马迎了上来。
  “大郎君上午的时候还好好的,练完字还同毛团子玩了一会儿,”岳嬷嬷道,“也不知怎地睡午觉的时候却突然开始发起热来,人也昏昏的。”
  陶曦月径直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探了探李悯的额温和呼吸,然后皱着眉又轻轻唤了两声大郎,李悯起初像是睡得昏沉沉没有什么反应,但当她第三次唤他时,他迷迷蒙蒙地,仿佛极努力地睁开了眼睛望着她,开口说道:“母亲,我……我好难受……”
  他话还未说完,便忽地吐了出来。
  这一下实在来得太突然,李悯本能地往床边扑想呕在地上,陶曦月却又避让不及,更莫说旁边侍候的人,谁也没来得及把唾壶递上去。
  陶曦月就这样被吐了一身,屋子里霎时弥漫开一股难闻的酸气,她胸中忽闷,当场也干呕起来。
  “王妃——”众人大惊失色,柳芽和芳霞忙着就要来扶陶曦月到旁边清理身上的秽物,岳嬷嬷等人也赶紧地上前要来接手照顾李悯和清理地面。
  李悯忽然发出了低低的泣声。
  陶曦月拨开柳芽来扶她的手,吩咐道:“帮我擦干净就是。”然后又对芳霞道,“你去看看,大夫到没有。”
  说完,她就直接整个人挪到了床上,紧靠着李悯,将他圈在了自己的臂弯里,温声哄道:“大郎乖,母亲在,大夫马上就到,很快你就会舒服了。”一边说,一边示意岳嬷嬷拿凉水浸过的巾子来给李悯擦脸。
  李悯这才慢慢放松下来。
  不多时,侧妃宁氏便亲自领着大夫过来了,因一进门她就闻到了股带着酸腐气的难闻味道,所以并没有走得太近,向陶曦月行完礼后就留在了原地候着,算是尽了关心之意。
  大夫上前来给李悯扶脉,手还没收回去,陶曦月就见着李悯又打了个寒颤,带着些许哭腔地喃喃道:“母亲,冷。”
  她便把他又往怀里圈了圈。
  陶曦月见大夫的眉头越皱越紧,心中霎时有了些不祥之感,等不及地问道:“大夫,你直话直说,他这病到底怎么回事?”又多少带了些希望地问,“会不会是凉了肚子引起的?”
  “……王妃,”大夫起身向她拱了拱手,面露难色地道,“大郎君他,他好像是染了疫症。”
  陶曦月蓦地愣住。
  其他人也皆是一震,宁氏等人反应过来后更是下意识地抬手捂住口鼻,往后退了两步。
  陶曦月回过神来之后,忽然有些庆幸刚才自己没有让兄姐他们陪着过来,她原是想着李悯身体不舒服,怕人多了会让他感觉更不适,现下却是正好不必牵累旁人了。
  “阿宁,”她忽然开口道,“你去与我阿姐说一声,让他们不必等我,都先回去,然后再让人帮我收拾些衣服过来。另外从现在起,其他人都不得进出大郎君的院子,包括殿下也是。”
  宁氏一怔。
  陶曦月见她没有回话,便皱了眉,再问道:“你可听清了么?”
  “王妃,还是婢子们留下来就是了,您还怀着身孕呢!”柳芽都快急哭了。
  “我现在便是走了也未必就没有事,”陶曦月冷静道,“就不要再多牵扯人进来了,你们都照我说的做便是。”
  宁氏听她这么说,也就不再犹豫,应喏道:“那王妃您多保重,妾身一定将外面的事照应好。”
  言罢,她便带着左右忙忙转身而去。
  陶云蔚这边很快便接到了消息。
  陶新荷也着急得不得了,当即道:“我去帮二姐照顾阿悯!”
  “你站住。”陶云蔚皱着眉叫住她,说道,“你没听见二娘怎么说?你又不是大夫,去了也没用。”
  陶新荷还要再说什么,陶云蔚已径自对着宁氏说道:“有劳宁侧妃特意走这一趟。”
  宁氏忙道:“陆夫人客气了,这本是妾身应做的。”
  却听陶云蔚又问道:“只是不知宁侧妃可有想过接下来应如何做?”
  宁氏以为她是担心自己欺上瞒下,便回道:“陆夫人放心,殿下那里妾身已让人去通知了。”
  “这是自然,”陶云蔚道,“但我问的是王府的门户,宁侧妃打算怎么办?”
  宁氏一时没能明白她的意思。
  “若是宫里知道大郎君染了疫症,想必是会派人来将他挪到府外去疗养的吧?”陶云蔚提醒道,“现在大郎君的院子虽然封了,但你是从那里出来的,若是这消息在殿下回府之前就先传到了外面……”
  宁氏恍然微怔,立刻道:“妾身这就让人把住大门,不让任何人进出。”
  陶云蔚点了下头,然而宁氏才转身刚走了没两步,她却又忽然想起什么,叫住对方道:“这样也不妥,容易让人疑心,只找个借口减少不必要外出,然后再盯着少数的出府之人就是。”
  宁氏不觉间已自然而然顺着她思路行事,颔首应喏之后便立刻去了。
  陶新荷担忧道:“阿姐,我们当真不用去个人陪着二姐么,我还是不放心她……”
  “三娘莫急,”彭氏劝道,“二娘不让你们去,就是怕你们也染上什么意外,这样对陆、崔两族不好交代。”
  “那是我亲姐!”陶新荷闻言不由地气急,“谁还管怎么同他们崔家交代?我若有什么不妥自不会死到他们跟前去!”
  “好了,不要意气用事,我这里有别的事让你去办。”陶云蔚忖道,“崔十二娘的夫家是杏林世家,你现在去找崔元瑜,让他帮你找窦家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这事要瞒着,别惊动外面的人,更别惊动御医院。”她说罢,又对陶伯璋道,“阿兄,你和嫂嫂今天就先回去,别让外面人看出来安王府里出了事。”
  最后,她又对杏儿道:“你让人回去同主君说,二娘身体不舒服,我今夜要在这里陪着。”
  陶伯璋正要说话,妻子彭氏已先急道:“大娘,我们也留下来吧。”
  陶伯璋立刻点头。
  “兄嫂莫争了,”陶云蔚道,“你们不回去,阿爹那边怎么办?”
  彭氏也有些为难。
  “现在就先这样办吧。”陶云蔚说完,便催着陶新荷先出了门。
  “大娘,”陶伯璋此时才皱着眉对大妹说道,“你让那位宁侧妃盯着王府门户,可也是觉得阿悯这病来得有些古怪?”
  陶云蔚不答反问:“阿兄也这样想?”
  陶伯璋轻点了下头,说道:“按理,不该是安王府,也不应该是阿悯。”
  开阳县那边虽然已经有了疫症,但周边其他地方目前还暂时没有听说有疫症传播的消息,更何况天子脚下的金陵城内?且安王府是怎样的地方?外头街市上来来往往的人都还没有得病的,怎地会突然落在养在王府里的小孩子头上?
  “恐怕这事不是冲着阿悯来,”陶云蔚蹙眉沉吟道,“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彭氏在旁边听着一震,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是说,此事是冲着二娘来的?”
  陶云蔚微微颔首,说道:“这院子里的人都是殿下亲信,外头自是插不进手,况自二娘有了身孕之后,殿下也从未让她身边少过人,衣食照顾都是十分仔细。再有,早先殿下只有阿悯这一个孩子的时候也不曾有人拿他下过手,为何偏偏这时出了事?”
  “我看这幕后之人真正的目标大概并不是阿悯,”她说,“而是想借此机会把二娘装进去,她会不会染上病不重要,但只要她去了那院子里,就一定逃不过被挪出府外隔离疗养的的结果。”
  “这人必是知道二娘待阿悯关心,所以才会使出这种毒辣的办法,而且还专挑了安王不在的时候。”陶云蔚说到最后,眸光已冰冷,“定是府内之人无疑。”
  彭水大惊:“那你先前为何又阻了那宁侧妃把住门户?”
  “这并非长久之计。”陶伯璋接过大妹的话,对妻子解释道,“阿悯的病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好的,安王府总不可能一直锁着大门,与其如此,不如敞开一半,我们也好顺藤摸瓜。”
  说罢,他忖道:“趁这个时候,我去一趟开阳,有些事还是要有官身的人打听起来方便些。”
  彭氏惊愕之下脱口便要说什么,然而迎着丈夫的目光,却又生生顿住,没有言语。
  陶云蔚看了看长嫂,默然须臾,说道:“兄长一切小心。”
  “你们都放心,”陶伯璋微微笑了笑,“我省的。”
  彭氏默然道:“我还是陪你一道出门吧,正好托了回家的辞,免得让人注意。”
  陶伯璋目光柔和地看着她,温声道:“好。”
  然而令人没有想到的是,陶伯璋夫妇前脚才刚踏出安王府大门,人都还没离开,就看见一大队人朝这边快步走了过来。
  来人一个个肃眉冷目,全都用白布蒙着脸,陶伯璋见状当即心道不好,面上却做着镇定模样,迎上两步,揽了对方道:“今日安王殿下不在,府里只有王妃一个,她有身孕,不见客。”
  为首之人说道:“我等奉皇命,来将安王郎君和安王妃挪出府外疗养。”
  “……皇命?”陶伯璋愕然。
  那人抬手露出了掌中腰牌:“禁卫行事,旁人勿要妨碍。”
  陶伯璋还想再说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疾驰而来的马车滚轮之声,他倏然回头,果然见到安王府的车在门前急停下来。
  李衍掀开门帘便从车上跳了下来,见着他们,目光先是一顿,接着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过来,对那正在与陶伯璋说话的人道:“你们先在外稍等,我进去看看情况再说。”
  那人却伸手来将他拦住:“圣上关怀殿下身体康健,还请殿下以保重自身为要。”
  他话音刚落,李衍和陶伯璋夫妇便立刻被其他禁卫给围住了,接着那些人连片刻都没再耽误,行军似地便快步入了王府。
  陶伯璋转头去看李衍,发现他已咬牙攥住了拳头。
  没过多久,陶曦月和李悯就被软轿抬了出来,陶云蔚也神色发紧地跟在后头。
  “等等!”李衍忽然厉声道。
  然后,他又深深吸了口气,平静道:“我隔帘与王妃说两句话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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