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后 第1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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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弈对他的笑浑不在意,神情木然,微微颔首:“辛苦谢大人了。”
  谢燕芳笑道:“太傅客气了。”说罢不再多言越过他走回官员队列中。
  “跪!”
  礼官高唱,鼓乐齐鸣,官员们齐齐跪下。
  高高的台阶上唯有两个身影。
  楚昭牵着萧羽的手,一步一步向上,她没有回头看,她当然知道自己跟皇帝一起走不合规矩,但那又如何?
  这一世她既然又当了皇后,就不能跟那一世一样。
  这个皇后,是她自己要当的,那么,怎么做这个皇后,她自己说了算。
  ……
  ……
  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跪下,禁卫们手持兵器肃立,为新帝做护。
  谢燕来站在首位,看着台阶上的身影,一步一步,越来越高。
  虽然高,但其实背影还是小女孩儿。
  谁能想到驿站那个阿福,今日成了皇后。
  挺好笑的。
  他扯了扯嘴角笑了笑。
  也没什么想不到的,他也没想到,自己今日会站在这里。
  谢燕来收回视线,神情木然肃立。
  第十八章 路途
  京城的动荡只在京城范围,出了京城风平浪静,很多郡府甚至都还不知道京城出事了。
  直到官府张贴告示,民众才知道出了大事。
  “太子被三皇子杀了。”
  “我早就知道,肯定要出事,赵氏太得宠了。”
  “还好太子的儿子还在。”
  “这个皇长孙一直被皇帝陛下养着,还好还好,陛下膝下还有人。”
  “不仅有皇长孙,皇长孙还有了妻子,这下子就更安稳了。”
  “不过这个楚昭,是哪家的贵女?竟然还能救了皇长孙。”
  “你没看完吗?告示上说了,卫将军楚岺之女。”
  “卫将军楚岺是什么人?从未听过啊。”
  “卫将军楚岺那可是大人物,当年啊——”
  不过文字描述带来的冲击不大,相比于京城的民众,其他地方的民众们震惊但并没有惶惶不安,相反更好奇皇帝为皇长孙选的妻子。
  一时间到处都在议论,卫将军楚岺的过往再被翻了出来。
  以至于不久之后再传来皇帝驾崩,皇长孙登基的消息,民众也没有太大的震动,唉,皇帝也是人啊,两个儿子这般结局,当父亲的哪里受得住,本就身体不好,这一下悲伤过度跟着一起去了。
  不过也不怕,皇长孙虽然小,有太傅监国,有亲舅舅辅佐,还有威名赫赫的楚岺坐镇,国朝无忧。
  一阵阵闷雷过后,北曹镇驿站大厅里涌进来的人更多了。
  “头儿,今晚肯定住满了。”一个杂役乐颠颠地摸过来,对站在门厅的胖驿丞低声说,“咱们珍藏的酒拿出来卖吧。”
  似乎看天走神的胖驿丞被打断,收回视线,看了眼这杂役:“你想死啊,先帝还在丧期。”
  杂役缩了缩头,这不是山高皇帝远——
  “新帝登基,又大婚,这不是值得庆贺一下。”他讪讪说。
  驿丞摆手:“滚滚滚,少跟老子惹事。”
  杂役转头跑了。
  驿丞神情复杂看了眼厅内,厅内人满为患,但说的翻来覆去只有两个名字,楚岺,皇后。
  楚岺怎么怎么样,皇后又如何如何。
  “这真是回到十几年前了。”驿卒走出来,跟驿丞感叹,“那时候驿站里说得最多的就是楚岺,楚岺又有什么新鲜事,皇帝陛下又给楚岺赐了什么东西,没想到,沉寂了十几年,楚岺又回来了。”
  说到这里又压低声音。
  “大家还都在议论楚岺之女,不过,都说无关紧要,平平无奇,能当上皇后,都是因为楚岺。”
  驿丞呵一声笑了,看向厅内,平平无奇,无关紧要,别的不说,这位平平无奇的皇后,可是在他们驿站闹出不小的动静,还差点要了他的命——
  驿丞摸了摸脖子。
  驿卒也摸了摸脖子,说:“还有那个被赶来当苦差的小吏邓弈,竟然当了太傅。”
  是啊,他们这小驿站来过的人,一个成了皇后,一个成了太傅,这真是做梦都想不到,驿丞按着脖子环视四周,这小破驿站,算不算是地杰人灵?
  不过——
  “把嘴闭紧,阿福的事,一句也不许透露。”驿丞低声说。
  驿卒忙点头:“头儿你放心吧。”
  那化名阿福的楚小姐,鬼机灵鬼机灵的,骗了那些人,现在又当上了皇后,不知道是不是也是——骗来的。
  不管是靠爹来的,还是自己骗来的,现在这女孩儿就是皇后了!
  皇后!
  两人站在大厅各有所思,伴着阵阵雷声,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停在门外。
  “大人。”有个老妇下马,牵着一个幼童,对着驿丞奔来,恭敬施礼,“可否容我们住一宿?”
  老妇颤颤巍巍,穿着打扮简朴,幼童战战兢兢怯怯,看起来令人怜惜。
  驿丞按着腰带,和蔼问:“可有路引官牒?”
  老妇摇头:“大人,我们没有官身,只是天快要下雨了,我家老头儿身体也不好,请求大人让我们借宿一宿。”
  说着上前,袖子里拿出一个钱袋塞给驿丞。
  驿丞忙向后一躲,避开了老妇。
  “不敢不敢,不能不能。”他肃容说,“且不说今日已经住满了,驿站的规矩平民白身不能住,老阿婆你还是快些赶路,前方不远就能进城镇了。”
  老妇噗通就跪下来,幼童受了惊吓,抱着她的胳膊哭。
  “大人,大人,可怜可怜,儿子媳妇早死,只留下一个孙儿,老妇和孙儿可依靠的只有老头儿,他的病不能再淋雨了。”她哭道,“老妇不求住房间,只要让我们在屋檐下避一晚就行。”
  大厅的客人们有走出来,看到这老妇幼儿极其可怜,也跟着劝说驿丞,就一晚,挤挤好了。
  但不管老妇怎么求,幼童怎么哭,其他人如何说情,驿丞铁石心肠不为所动,驿卒也神情严肃。
  “如果你真想救你家老伴儿,就赶快驾车走。”驿丞沉声说,“越快走越能赶到城镇落脚。”
  他说着对京城的方向拱手施礼。
  “如今国朝事多,新帝登基,我等食君之禄,必须严守职责。”
  见他实在说不动,老妇哭着抱着幼童踉跄而去。
  大厅的客人们对驿丞纷纷摇头“你这也太死板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救助老弱也是为新帝爱抚子民呢。”
  不管大家怎么说,驿丞只是笑着摇头,直到那老妇的车消失在大路上,远处乌云黑压压的而来。
  可怜?更可怜的人他已经见过了,还帮过了,结果呢?
  那可怜人如今高坐皇后之位了。
  他许令以后当善人,可要把眼睛擦亮,不能见人就可怜,尤其是拿出钱财诱惑的。
  那些钱财他不仅拿不到,还会引来麻烦。
  伴着滚雷,黄昏一瞬间变成了黑夜,瓢泼的大雨落了下来,驿站的地面上瞬时雨水四流。
  但大雨中响起急促的马蹄声,一群披着雨布的兵卫冲进驿站。
  “奉令核查!”
  一声声呼喝,将驿站搅动得更加嘈杂。
  所有人,不管是入住的还是驿站的杂役,都被核验身份,看着这些人如夜色漆黑的脸,以及铠甲上的血腥气,驿站里人人屏气噤声不敢多言。
  驿丞更是心惊肉跳,问这群人的首领:“不知是追查什么人?”
  那首领神情淡淡,撩了他一眼:“赵氏余孽,你可有见过可疑人等?”
  赵氏余孽啊,驿丞忙摆手,整容说:“驿站只允许官身入住,下官我都亲自一一核查过的。”
  将官嗯了声,眼神犀利:“那就好,否则你就是同党。”
  驿丞忙再三说不敢,并表明如果遇到可疑的人立刻上报。
  有兵卫进来,对首领附耳低语,那首领立刻站起身来,抬手一挥,伴着铁甲哗啦声,人马在大雨中疾驰而去——
  留下驿站的里的人们心神惊骇不定。
  追查赵氏余孽?赵氏都被诛九族了,竟然还有余孽,真是好吓人啊。
  ……
  ……
  夜色里马车独行在山路上,雨水哗啦啦冲刷着车,坐在其内宛如身处汪洋之中。
  但遇到如此境遇的老妇和幼童没有再哭泣,而是安静又恭敬的坐在车厢角落。
  车厢里半躺着一人,壁灯昏昏照着,并不是病弱的老者,而是一个年轻人,他姿态娴雅,一手撑着头,一手轻轻抚动敲打车板,伴着雨声似乎在弹奏。
  “世子,这许驿丞是个贪财又假充好人的人。”老妇轻声说,“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竟然拒绝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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