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黑 第19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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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抱着手臂,垂着眼睛,神色倒是平静,并没有周珩那样纠结。
  周珩没有打搅他,等了会儿,又给他倒了杯茶,直到许景昕看过来,说:“事情有点乱,这主要是因为你的记忆出现问题。照目前的形势看,你的记忆是非常不靠谱的,不能全信,但也不能不信。而你之所以觉得混乱,摇摆不定,全都因为你的记忆和你看到的事不吻合。”
  这里面的道理周珩自然明白:“我知道,所以呢?”
  “所以,咱们要回到最初,从头开始分析,先把大方向确定下来,细节先不去管它。”许景昕说。
  隔了两秒,他又道:“现在能确定的第一件事,就是你和‘周珩’的关系,并非你开始以为的那样交恶,你们之间应该有感情,但也在互相利用,到了关键问题上,是会争斗的。这一点,倒有点像是许景枫和许景烨。”
  周珩想了下,还真是,随即点头:“而所谓的关键问题,无外乎就那么几件事,要么是为了地位、权力,要么就是为了爱情。”
  言下之意,就是继承人和许景烨。
  至于爱不爱,有多爱,那倒是其次了,或许换一个男人她们也会争,争得也不是男人,而是心气儿和赢家的感觉,男人只是一个由头罢了。
  许景昕说:“第二,就是绑架案。现在可以肯定,无论是你还是‘周珩’事先参与这件事,你们都不是主脑,以你们当时的力量也不足已完成,最多也就是停留在念头阶段。而背后的帮手,这个人才是核心。”
  周珩接道:“如果是‘周珩’,能帮她的人只有许景烨。但如果许景烨帮了她,为什么最后活下来的人是我?反过来,如果是我,我可能会找许景烨帮忙,但也可能会找程崎。”
  许景昕问:“那这件事程崎怎么说?”
  周珩说:“他回避了我的问题,只正面回答我说,我当年试图勾引许景烨,还找他当参谋。”
  这话落地,许景昕看她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周珩忍不住问:“你这眼神什么意思?”
  许景昕这才微微笑了:“你那时候才十六岁吧,还真是胆大心细。”
  周珩:“……”
  周珩忍了忍,没有理会他的揶揄,很快话锋一转:“剧情走到这里又卡住了,所以挑起绑架案的人到底是我还是‘周珩’呢?”
  事实上,她是更倾向于这是“周珩”做的,毕竟许景烨参与进来了,而且看他对待庞菲的手段,也不像是第一次这么干,八成就是从十一年前的事情里累积了经验。
  而许景烨那样对待“周珩”,或许初衷只是为了要挟“她”,而没打算真的要她的命。
  许景昕却没有急着往下推进,而是说:“你太着急了,你需要放轻松,这样吧,晚上跟我一起见个客户。”
  周珩也不知他是怎么绕到这里的:“见谁?你不是刚接手么?”
  以往许景烨晚上去见客户,从没有让她一起去过。
  许景昕笑了下,反问:“当年的事,除了你、‘周珩’、许景烨,不是还有一个当事人么?”
  他指的是,程崎?
  周珩诧异极了:“你们约好了?”
  “嗯,他点的地方,我的提议。”许景昕说。
  周珩安静了几秒,忽然明白了:“你该不会打算直接问吧。连我都问不出来,你能问出什么?”
  许景昕目光深沉,笑容浅淡:“你问不出来,是因为你当局者迷。你身在局中,太在意他们说出来的答案。事实上,那些没说出来的话,才是关键。”
  周珩沉默了。
  她当然明白许景昕的意思,事实上,当程崎回避她的问题时,她也思考过程崎回避的理由。
  而就在这时,许景昕又开口道:“你有没有想过,程崎隐瞒你,或许是因为他有苦衷,或是难言之隐。”
  苦衷?
  周珩问:“受害者是我,他会有什么苦衷。”
  “正是因为受害者是你,而他可能就是导致这一切的帮凶,所以……”许景昕说到这,停顿了一秒,又道:“我过去也接触过类似的案子。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心怀愧疚,也不知道如何弥补,就用隐瞒、欺骗,甚至是篡改事实的手段,去逃避现实。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看法,也是因为程崎的行为轨迹,和这个案子的当事人很像。”
  听到这里,周珩迎上许景昕的目光。
  那双眼睛十分平静,也令人心安,他对她是坦白的,跟这件事也没有丝毫牵扯,不会害她,更不会算计她。
  起码在迷雾之中,眼前这个男人的分析,是唯一值得相信的依据了。
  周珩轻轻叹了口气,问:“你打算试探他?”
  许景昕勾了下唇:“答案有时候没那么重要,一个人的态度和肢体语言透露出来的讯息,往往比说出来的话更可信。”
  半晌,周珩挪开视线,点了下头,又点了一下,终于做了决定:“好。那就晚上一起去见他。”
  ……
  几乎同一时间,刚到办公室不久的许景烨,也驱车离开。
  市场部的人还以为他是去见客户,然而许景烨的车却一路开向慈心医院。
  半个小时后,许景烨出现在廖启明的办公室。
  他想了很久,也矛盾过,纠结过,眼下已经做出决定,好歹要把事情弄清楚,而不是自己胡思乱想。
  而廖启明就是最接近真相的其中一个。
  廖启明对许景烨的造访感到一点意外,直到许景烨开门见山的道明来意:“十一年前周珩的心脏移植手术是在这里做的,你虽然不是主刀医生,但当时你也参与了。我需要你把当时的情况跟我详细说一遍,还需要一份她的病例。”
  廖启明并不知道周家内部做了什么手脚,听到这话更为惊讶了,但他没想过隐瞒:“当年的手术虽然是本院进行的,但整个手术,却是由周家找的团队来操作,我本人不在现场,本院的医生也都没有参与。包括术后的愈合等等,都有专人来照顾。”
  许景烨问:“你是说,全程你们都没有参与,全都交给了外人来做?那么心脏来源呢,是谁安排的?”
  “也是周家安排的。”廖启明说:“或者我这么说吧,在这件事情里慈心存在的最大意义,只是提供精良的设备和场地,以及确保这件事不会透露出去。”
  说到这,廖启明停顿了一瞬,又道:“而这件事要秘密进行的真正原因,以我的经验,就是和心脏来源有关。”
  许景烨眯了眯眼,没有接话。
  廖启明的暗示已经足够明显了,而这部分他知道的比廖启明还要详细些。
  事实上,在当年的绑架案之前,周珩的心脏源就已经有了着落,虽然他并不十分清楚来自谁。
  这件事周珩也表示过担心,还寻求过他的安慰,毕竟心脏移植是大手术,还可能会面临术后并发症。
  而眼下,许景烨只关心另外一件事。
  “这么说,当年这里的确做了心脏移植手术。”
  廖启明点了点头,却不明白为什么许景烨一直在这个问题上打转:“虽然院里的医生和护士没有参与,但手术确实做了。”
  没有参与。
  这似乎就是一个漏洞。
  许景烨皱着眉头,只注意到廖启明的前半句,心里又开始摇摆。
  而就在他沉思的同时,廖启明也从电脑中调出当年的病例报告,打印出来,放在他面前。
  廖启明说:“都在这里了。”
  许景烨拿起来翻了两眼,却没有细看,毕竟这报告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如果从手术开始就做了假,那么再做一份假的病例也很容易。
  许景烨拿起报告,很快回到车里。
  但他并没有立刻开车上路,就坐在驾驶座上一边翻看着病例,一边整理思路。
  就像周珩要弄清楚绑架案的真相,且因许景烨的态度而摇摆不定一样,此时的许景烨也是同样的心理。
  他闭了闭眼,将满是专业术语的病例扔到一边,又靠着椅背想了片刻。
  首先他想到的就是知情者,其次就是应该从哪几个方面来证实现在这个周珩的身份。
  知情者,毫无疑问有蒋从芸。
  但蒋从芸未必会说真话,她维护的是周家的利益。
  当然还有许长寻,他没有理由骗自己的儿子,但反过来,许长寻也有可能混淆事实,或者就按照对许家有利的一面去描述,毕竟许家和周家利益有冲突。
  至于从其他方面来证实周珩的身份,dna验证是一个方向,也是最科学,最精准的方向。
  但问题是,无论是周珩还是周琅,都并非蒋从芸亲生,就算验出来现在这个周珩和蒋从芸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又如何,眼下连一个可供比对的参照物都找不到。
  再来就是……
  许景烨的眼皮动了动,只因他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
  真正的周珩身上,在身体的隐秘处,有一块十分秀气的胎记,而且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还是当年他们发生亲密行为时,被他看到的。
  思及此,许景烨睁开眼,原本的混沌也逐渐变得清明。
  他没有耽搁,很快发动引擎,将车开上大路,直奔许家。
  第134章 21
  chapter 21
  明明是上班时间, 许景烨却行色匆匆的出现在许家大宅。
  管家在许家多年,也极少见到这样的事情出现,别说是许景烨了, 即便是许景枫最得许长寻欢心那几年,也从未这样。
  幸而今天上午许长寻没去公司,管家便告诉许景烨, 许长寻在书房讲电话。
  许景烨去书房的时候,家里的阿姨正搀扶着于真从院子里折回主屋, 于真瞧见许景烨,也没多问, 等回到自己卧室,就说要休息, 将阿姨支开。
  阿姨前脚刚走, 于真后脚就拨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了,电话里传来一道不紧不慢的男人声音:“这个时间, 你怎么联系我?”
  于真将声音放得很轻:“刚才许景烨突然来了, 脸色不太好看, 好像有急事, 这会儿去书房见许长寻了。他这样我还是我头一次见到。”
  电话里安静了两秒,程崎才回:“我知道了,没有急事, 这个电话不要再打。”
  “好。”于真将电话切断, 又按了几下手机,将刚才的通话痕迹清除。
  而另一边书房里,许长寻刚挂上电话, 许景烨就站在桌前盯着他, 不仅目光逼人, 而且眼睛里还残存了点极力压制的情绪。
  刚才许景烨只是敲了下门,都没等许长寻应声,他就进来了。
  许长寻只扫了儿子一眼,就继续专注在电话上,直到这会儿他才看过来,还没发问,只一眼,他就大约料到发生了什么事。
  果不其然,很快,许景烨就将捏在手里的病例报告放在许长寻面前,报告已经皱了,连带上面的字都有些扭曲。
  许长寻耷眼扫过,没有半点情绪起伏,更没有丝毫疑问,只靠着椅背,将双手合在胸前说:“十一年前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你会为了这件事来找我。”
  听到这话,许景烨心里一紧,好几个念头快速拂过心头,同时他也揣度着许长寻这话里的暗示,和透露出来的意味。
  许景烨将双手插在裤袋里,暗暗握拳,随即他吸了口气,喉结滚动时,他已经将声音稳定下来:“我要知道她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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