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药_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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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予夺没说话。
  他身上有不少伤,大大小小的,他自己都没细数过,加上那些已经找不到痕迹了的,更是数不清了。
  但从来没有人会像程恪这样问,他的那些小兄弟,那些对头,所有的人都默认这些疤就是打架打来的,毕竟他从到这里那天开始,就是这么过的。
  程恪却问了这样一句。
  江予夺眯缝了一下眼睛,每一次他要完全相信程恪的时候,程恪都会有那么一两个细节让他在意。
  今天程恪从他门口走过的时候,他就站在窗帘后头,从3号楼跟了他一路的人就在五分钟之前刚刚离开。
  程恪无论从哪里抄近路要去那条街,都不需要经过他家门口。
  而在那几个人踢翻垃圾桶之前,程恪就已经停了下来,也许是已经发现了他跟在身后。
  接下去就是打架了。
  而现在,程恪又问出了这样的话,就像是在暗示,我知道你的伤不全是打架打出来的。
  江予夺不愿意怀疑程恪,程恪实在……不像个有什么威胁的人,他跟程恪在一起的时候,如果不刻意去考虑各种巧合,他根本想不起来要去提防这个人。
  “小伤是。”江予夺说。
  程恪忍不住看了他胸口一眼,小伤是,那背后和胸口上那些怎么都不能算是小伤了,那样的伤如果不是打架来的,能是怎么来的?
  “你出过车祸?”程恪问。
  江予夺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笑了半天才拿起碗喝了口酒:“靠。”
  “算了,”程恪说,“不问了。”
  “你不知道吗?”江予夺问。
  “……我上哪儿知道去?”程恪说。
  “你可以猜啊。”江予夺挑了挑嘴角。
  这应该算是个笑容,但是程恪感觉不到这个笑容里的任何跟“笑”有关的信息。
  从他跟江予夺认识的那天开始,江予夺就一直这样,他实在想不通这到底是为什么,他没跟江予夺这类的人打过交道,街面儿的老大,混迹街头,收租打架,他不知道这样的人是不是都是这样喜怒无常,把每一个陌生人都当成威胁。
  “我猜什么?”程恪皱了皱眉,有些没好气儿地弹了弹掉到衣服上的盐粒,“我他妈猜你是被车撞了被人揍了吃多了自残,要不就是被虐……”
  他的话没有说完,江予夺突然猛地一踢桌子站了起来,喝空了的碗被砸在了桌上再摔落到地上,脸色也已经完全阴了下去,盯着他,眼神里冷得像是要飞出冰刀来。
  “操,你到底!”程恪也火了,从小到大除了家里人,他还从来没受过这样莫名其妙的气,摔碗踹桌子的。
  他跟着也想站起来,管他妈外面还有没有假老大带了假跟班在找他,他现在就想走人。
  玩他妈什么你画我猜,吃他妈什么烧烤,喝他妈什么酒!
  但他没能潇洒的腾地一下站起来。
  江予夺踹桌子这一脚踹得太猛,桌子往他这边撞过来,把他夹在了桌子和椅子中间。
  “操!”他骂了一句。
  江予夺看着他,伸手拽着桌沿儿拉了一下,桌子被拉开了。
  程恪潇洒地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拎了椅子甩到一边,从沙发上拿了外套直接打开门走了出去。
  “程恪!”江予夺在后头喊了他一声。
  “别喊你爹!我他妈再跟你说一句我是你儿子!”程恪吼了一嗓子,头也没回地走出了楼道。
  手机震了两下。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
  事件提醒第二次。
  交房租。
  “你大爷!”程恪咬着牙,气得后脑勺的伤口蹦着疼。
  外面已经非常冷了,北风吹得急,两阵风刮过,他整个脑袋都麻了,赶紧把外套的帽子戴上。
  手刚一抬,一大坨白色的绒毛从他眼前飞舞着飘过,他跟着看了半天,一直到绒毛消失在夜色里了,他才反应过来,看了一眼外套袖子。
  这他妈什么质量!
  破玩意儿!
  胳膊伤了的地方,袖子从外到里破了个大口子,看着像是按在地上摩擦了十分钟磨出来的一个洞。
  就这么两秒钟时间里,又一坨绒毛飘了出来。
  他捏了捏袖子,这一节的羽绒已经没了,就剩了两厚布。
  程恪无法形容自己这会儿的心情,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火气,寒风里都能闻到自己被怒火烧出了孜然味儿。
  只感觉江予夺刚才粗暴的态度一下把他对这个人所有的善意和好感,都一脚踹成了尴尬和自作多情。
  让他觉得自己非常像个因为没了街角的破纸箱之后对着所有人都拼命摇尾巴的流浪狗。
  他一直被家人看成废物,曾经破罐破摔地想过自己在某些方面大概是个没什么自尊的人,只要可以随便想怎样就怎样地活着就可以。
  现在看来,他对自己的认识还不太全面。
  他所有的烦躁和怒火这会儿都冲着这个明明没有倒地被摩擦但是偏偏就破了个摩擦洞的衣服上。
  他把外套脱了下来,狠狠地甩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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