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权臣笼中雀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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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非得自个也同芸香一般送了命,才知道后悔!”
  桑焕也是一阵后怕,但想着几日里都是芸香出的面,未必能牵扯到自己身上,便又嘴硬道:“古往今来,有几个原配养过的会向着继室?就算桑折枝攀上了谢钰,也不会向着桑家!指不定私底下记着仇,背地里给我们吃什么暗亏!”
  他想起了折枝那张姿容姝丽的小脸,喉头略微滚动了一下,忍不住道:“倒不如送到我院子里来,我保准收拾得她服服帖帖!”
  ‘嘭’地一声,青瓷茶盏掼在桑焕跟前的地面上,溅开一地的碎瓷。
  “让他去祖宗祠堂里跪着,不想清楚了,不准起来!”
  眼见着柳氏是动了真怒,绿蜡忙紧步上前,将桑焕扶起,好话说了一箩筐,总算劝得这个纨绔沉着脸色跟她往祠堂里去了。
  待槅扇重新阖上,柳氏这才疲倦地往后倚靠在大引枕上,紧蹙着柳眉气息紊乱。
  孙嬷嬷快步上前给她抚着胸口,轻声劝慰道:“夫人您息怒。大公子他只是一时想窄了,并不是有意要悖您的意。”
  柳氏一点点地将气顺了过来,那股怒火也渐渐消了下去,反倒是低低叹出一口气来:“原是我心中有愧,始终觉得亏欠了他,这才一步步将他纵成这样。”
  “都是冤孽。”
  孙嬷嬷安慰她:“过几日浚哥儿也当启蒙了。老爷特地动用了官场上的人脉,重金聘了翰林院里的同僚过来做西席。”
  “毕竟这偌大的家业,还是得由浚哥儿来继承。”
  说到桑浚,柳氏紧锁着的眉终于缓缓舒展开了,她沉默了稍顷,缓缓道:“浚哥儿毕竟是老爷的嫡子,是得好好教导——”她顿了一顿,轻声道:“可其实焕儿所言,也并非全无道理。”
  她身为桑府里的当家主母,桑焕几次三番闹出这些事来,又岂能不知?
  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任罢了。
  原本娇养着折枝,是想着左右是个姑娘家,等嫁出去了,终归是条裙带,也好给老爷的仕途铺路。
  可如今出了身世这茬子事,好好的姑娘本就折了价,想高嫁做正室夫人是不成了。若是就这样嫁到相府为妾,也算是还上这些年的养育之恩。
  可偏偏又在送嫁的半途上被谢钰带了回来,反倒成了个烫手山芋。
  桑折枝原本便与她关系平平,出了强行送嫁这样的事,她也吃不准,若是真让人攀上了谢钰,究竟会不会回过头来对付她与两个哥儿。
  本想的是,若桑折枝自个儿承受不住,跟了焕哥儿,倒也是解决了一桩麻烦。
  只是不想,弄巧成拙,正将此事撞到了谢钰跟前。
  柳氏这般想着,只觉得胸口又是一阵憋闷,遂抬手拿过一旁新换的茶盏,一连饮下数口,这才将郁结压了下去,缓缓对孙嬷嬷道:“你去沉香院里将桑折枝请过来。”
  她握在茶盏上的指尖微微收紧,面色淡了几分:“谢钰回府已有一段时日。我也当尽早知道他对这桑折枝,究竟是存了几分心思。”
  -完-
  第12章
  ◎也是时候,给个小小的教训。◎
  沉香院里,折枝立于抄手游廊上,看着滴水下的残雨渐次落尽,心中仍是惴惴。
  有心想去映山水榭中说上几句软话,却又怕正撞到了谢钰的气头上。
  一时倒有些踟蹰不定。
  而半夏与紫珠正一同正收拾着坐楣上的糕点,倏然轻轻‘咦’了一声,拿起一样东西快步走到折枝跟前:“姑娘,您快瞧瞧,这似乎不是我们院子里的东西。可是谢大人落下的?”
  折枝下意识地抬手接过,却见是一只花梨木雕成的经笥,分量并不算轻,似乎装了不少书籍。
  “是谢大人的东西,我记得他来的时候带着的。怎么忘在这了?”折枝轻声道:“也不知是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还是赶紧送回去为好。”
  半夏嗳了一声,伸手来接:“奴婢这便送去。”
  折枝点头,将经笥放到了半夏手上,临松手时,却又迟疑了一瞬。
  她倏然想起方才的情形来。
  谢钰临走时,神情淡淡,言语间,却多有不悦之意。
  如今冷静下来细想,这桩事原是她先求得谢钰解围,却又拂了他的面子,留下了那些仆妇的性命。
  大抵是惹怒了他,才会令他连经笥都不拿,便拂袖而去。
  若是不去低头服个软,只唯恐这位喜怒无常的权臣记仇,又寻出什么法子来折腾她。
  她这般想着,伸出去的手轻轻收了回来,只小声道:“还是我亲自送去吧。”
  *
  连绵的春雨已歇,折枝便没再拿那柄竹伞,只是双手抱着经笥往谢钰的水榭行去。
  一路上,挑选的尽是偏僻的小径。有时候远远看见有送膳的仆妇过来了,折枝便往拐角处略让一让,等人先过去再缓缓往前走。
  好容易踏进了映山水榭,可立在谢钰门前,闻见自门缝里透出的清冷迦南香时,折枝却又有些胆怯,迟疑着在原地立了一阵。
  直至心中囫囵想出好几种与他道歉的法子,这才小心翼翼地抬起手腕,轻叩了叩槅扇。
  “哥哥。”
  槅扇内沉寂无声,游廊上静谧地可以听见树梢上走过的风声。
  ——看来这回是真惹恼了他。
  折枝在槅扇前惴惴立了一会,低声开口:“哥哥,方才的事,是我不对——”
  她轻声细语地将这一路上想到的好话都说尽了,房内却仍无半点响动。
  折枝这才有些慌了神。伸手提起裙裾,快步顺着游廊绕到了东侧的长窗边上。
  窗扇敞开着,临窗的长案上搁着一只白玉傅山炉,沉水香淡青色的烟气正于其中袅袅而起。
  室内空无一人。
  折枝轻愣了一愣,微微松了一口气,旋即便为自己方才的忐忑而轻笑起来。
  不过是自己吓自己罢了。
  她这般想着,但等视线垂落在手中的经笥上的时候,却又有些犯了难。
  谢钰如今不在水榭,那这东西又该如何处置?
  她微垂手,柔白的指尖正搭在经笥右侧的牛骨插销上,光润的触感。
  折枝的目光随之落下,有些迟疑地想——
  要不,看看里头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若是重要的,自己便在这多等上一会。若是当真等不到谢钰,便再将这经笥带回沉香院里去,贴身守着。等谢钰回府,再转交与他。
  折枝这般想着,指尖轻轻抬起,拔出了上头的牛骨插销。
  与折枝所想的不同,经笥里密密堆叠着数十本的小册,中间只以一支白玉簪子随意隔开。
  折枝便将经笥搁置在窗楣上,选了最上首一方不曾以火漆封口的小册展开。
  里头的字迹遒劲,洋洋散散三五页,末尾还盖着一枚鲜红的官印。
  折枝的指尖略微一顿,豁然猜着了手里拿的是什么,一张芙蓉面骤白,慌忙将奏章放回了经笥里,牢牢扣住了牛骨插销。
  她的心口犹自跳得厉害,心绪一片混乱,只低垂着脸,快步往游廊上走,只想着先回沉香院里再做打算。
  方行至游廊,却正撞见谢钰回返。
  今日谢钰未着官袍,一身燕居时的星白襕衫古雅。墨发以玉冠束起,眉目清寒。
  廊外骤雨初歇,淡天琉璃。
  苍青色的云层中遗下数道天光,杳杳落在谢钰面上。
  浓光淡影间,愈显公子清绝,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
  “妹妹。”他淡淡唤了一声,长身鹤立在廊下。过于明灿的春光落于他浓长的羽睫上,在眼底投出一圈淡青色的光影,窥不见眸底情绪。
  “哥哥回来了?”
  折枝像是偷鱼的狸奴被抓了个现行,心中愈发慌乱得如擂鼓一般,路上想好的说辞一时间尽忘了个干净。
  仓促之间,折枝垂首快步行至廊下,双手捧起了经笥递了过去:“哥哥方才将这经笥忘在沉香院里了。折枝担忧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便赶在午膳前送来了。”
  谢钰轻轻笑了一声,将目光抬起,落在小姑娘的面上。
  那双波光潋滟的杏花眸低垂落,被他看住后,眸底有慌乱之色一闪即逝。
  谢钰将那丝慌乱纳入眼底,抬手自她手中接过了经笥,指尖却往下垂落,轻叩了叩那根牛骨插销:“这么急着送来,可是看过经笥里装着什么了?”
  折枝慌忙摇头,低声否认:“不曾看过。”
  “是么?”谢钰淡应了一声,指尖缓缓停住。
  宫中做事谨慎,经笥的牛骨插销上,往往会束一道纤细如发的游丝,若是不知情之人胡乱打开,自然便会碰落。
  而此刻,插销上空无一物,那条游丝早不知落在了何处。
  谢钰低笑出声。
  ——娇雀儿不但不曾养熟,反倒愈发的不听话了。也是时候,给个小小的教训。
  他摩挲着那根打磨至光润的牛骨,视线停落在小姑娘低垂的长睫上,直至将那双羽睫看得蝶翼般轻轻颤抖,这才收回视线,抬步行至门上,亲手打开了槅扇。
  “进来吧。”谢钰启唇。
  这句话唤住了正福身想要告辞的折枝。
  小姑娘有些僵硬地维持着欠身的姿势稍顷,缓缓直起身来。
  方抬步迈过门槛,便见谢钰已独自于官帽椅上坐落。
  那经笥便搁置在跟前的长案上。
  谢钰信手将经笥打开,取出一封奏章搁置在案上,启唇道:“朱砂在云母架左边的屉子里。”
  折枝抬起羽睫,迟疑着想说些软话讨饶,还未启唇,谢钰已抬眸看住了她,淡漠开口:“有劳妹妹了。”
  折枝触及到他眸底的寒意,怯生生地收住了话茬。只低低地应了一声,往左手边走了些,半蹲下身来打开屉子,从叠放的墨锭间寻出一盒朱砂来。
  折枝秉着朱砂回转至谢钰身畔,轻挽了春衫袖,往砚台里注了些清水,徐徐将朱砂化开。
  谢钰垂眸,看着青石砚中的绯意由浅转深,直至殷红如血。这才以笔尖轻点,往奏章上写下第一行批注。
  折枝乖觉地将视线停留在砚台边缘,不敢越雷池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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