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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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时间推移,地面逐渐涌现一层薄薄寒意。
  一双纯黑小牛皮的男士德比鞋与比它小了约一半尺码的红色童鞋,踏着清冷月色,以相同频率走在荒无人烟的郊区花园。
  长着洋娃娃一般精致面孔的女孩,小心翼翼扯住裙子,避免被那旁边的玫瑰尖刺勾坏成熟后的花枝高度对成年人来说不算什么,可能才到腰间位置,但却相当于七八岁的孩子那么高了。
  这对举止优雅的父女在后花园走了约有一刻钟,寒气慢慢透过鞋子渗入脚底。秋褚易忽然停下,弯腰抱起女儿:还好吗,楚楚?感觉冷不冷?
  秋楚楚缩在爸爸怀中晃了晃脑袋,软绵绵地说:我不冷,爸爸。
  平时如麻雀般叽叽喳喳的秋楚楚,此时竟意外地消停,就像被黑魔法吸走了全部精力,那颗幼小心脏咚咚跳了两下,她眨着那双黑亮有神的眼睛,仰头看向被雾气所笼罩的父亲。
  爸爸秋楚楚有些担心地问:我们,真的能找到那枚胸针吗?
  回想起刚才他们进入那栋白色建筑,在走完不知道多少级的台阶之后,秋褚易带着她来到一扇全落地透明的玻璃门前,然后,他指着里面那位从书架后面走出来,意识混乱但体态高雅的老妇人说:我们今天到这里是为了探望一位至亲。
  降临这世界差不多八个年头的秋楚楚,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己居然也和其他同学一样,还有一位血浓于水的奶奶在世这是除了爸爸妈妈以外,她唯一见过的其他亲人了。
  那位端庄典雅的老妇人(秋楚楚还是不习惯叫她奶奶)住在一间很漂亮的玻璃房里,就像那种会飘雪花的水晶球。虽然只有七岁,但秋楚楚还是一眼看出老人脸上不自然的神态。
  因为她实在太安静了,老妇人站着的样子像极了水晶球里不会动的芭蕾舞者。
  并且当爸爸带她走进去时,这位老妇人也好像看不见他们,只注意到敞开的大门,她忽略身边两人径直向门外走去。
  芭蕾舞者的发条终于上好,老妇人机械地走着,嘴里却念念有词:胸针阿建送我的胸针到哪里去了呢?一会儿,我还要戴它和阿建去看电影呢
  秋楚楚顿时茫然愣在原地,还好很快有护士追上去,防止意外发生。
  老妇人空洞无神的眼睛以及神经兮兮的模样,让孩子本能就萌生出一种恐惧。可是不知怎的,在听到爸爸说这就是我的母亲之后,秋楚楚内心突然被一股难言的酸楚完全占据。
  看着老妇人与父亲七八分相像的面貌,不难想象,这位从未谋面过的奶奶年轻时又会是何等风采。
  秋楚楚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奶奶变成如今模样:爸爸,既然她是我的奶奶,那为什么我以前从没有来过这里呢?
  秋褚易不语。
  是因为妈妈不喜欢奶奶吗?小女孩敏感察觉到什么。秋楚楚猜,力求事情尽善尽美的妈妈很有可能不想承认家里还有这样一位不算得体的至亲在世。
  秋褚易仍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但他脸上却难得露出一丝脆弱:因为以前楚楚还太小,有很多事情妈妈都不想告诉你。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一切都变了爸爸觉得有必要带你过来看望我的母亲。
  小女孩看到爸爸展露脆弱的一面,心里也跟着难过极了她害怕看到爸爸的这幅样子,这让她有一种天就要塌了的恐慌感觉。
  于是秋楚楚拉住父亲的手,急忙主张:爸爸!那我们出去帮奶奶找她的胸针好不好?她想起那位老妇人刚才说过的话:这里院子这么大,奶奶肯定是不小心落在哪里,我们去找找看吧!
  只是很可惜,两人在这里找了许久都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秋褚易感受怀中女儿的温热体温,故意将孩子的头背过去,他看着不远处那辆突然开走的捷达,橙红色的尾灯在夜幕中就像两盏来自幽冥的鬼灯。
  他将脸颊贴近女儿,轻声说:谢谢你,楚楚秋褚易再次搂紧孩子,发自内心的感谢:谢谢你如此善良。
  当那台捷达彻底从视线中消失,秋褚易才对哈欠连天的女儿说:不如我们先回去吧。
  可是爸爸,这间屋子我们还没有找过呢秋楚楚将脑袋靠在父亲的肩膀,她看着眼前不远处那间尘封已久的屋子,注意到有一把门锁又问:爸爸,你有房间的钥匙吗?
  秋褚易却摸摸孩子的头:爸爸也没有钥匙。
  好吧。秋楚楚又打了一个哈欠:那我们赶快回去,楚楚已经困了
  秋褚易便抱着女儿准备离去。
  就好像他刚才透过地面那扇矮窗看到的场景只是虚幻,并不存在一样。
  而被困意侵袭的小女孩当然也不曾看见,那间上了锁的屋子在靠近地面的位置,还有一面反射着月光的晶莹玻璃。
  月光悄悄照了进去,但它也只能无力地看着那位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的姑娘。
  只见女人的手脚还有嘴巴都被黑色胶带牢牢封住,唯有鼻下时有时无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没想到
  林泽的直觉竟如此准确。
  第12章 就像春天发情的小猫。
  入夜已深。
  四台小型汽车在S市郊外空无一人的国道上相继而行,齐驱飞驰。
  诶,我说怎么回事?老成,任务刚才怎么突然就取消了?
  高志强疑惑的声音从对讲机中传出,其实这不仅是他想要知道的问题,同时也是齐占柱、林泽甚至成烨本人的疑问。
  成烨颇感头疼地捏了捏自己紧锁着的眉间,叹了口气:是刚才张局给我打电话,让咱们别在外面闲晃赶紧回去开会。
  张局原话不一定是这么直白,但他打电话的这个时间选的可谓不晚不早,相当恰好。
  半小时前,成烨接到张局的电话张局还特别省略了一贯的客套开场,直入奔主题,说请十一二的所有办案人员回局,有要事相商。
  就算不用脑子,成烨靠脚趾都能猜到,肯定是那个老油条赵一围在背后搞的小动作!
  至于赵一围是如何知道这次行动,无非就是根据手机定位比对了成烨他们以及秋褚易的位置
  成烨脑补那个老实长相但眼里是违和精光的赵支队长,又是怎样不小心与张局透露:成烨他们没有任何搜查手续就去跟踪无辜市民。
  去他的无辜市民!
  如果是没跟踪之前,成烨或许还会觉得自己冤枉了好人,秋褚易有可能是无辜的可是自从看到秋褚易带着孩子前往郊区之后,他现在非常确认:
  这位赵支队的胳膊肘肯定向着资本主义一拐不返了!
  众人只听最前方那辆黑色现代的喇叭突然巨响一下,车主的不满情绪就像火山喷发似的倾泻,也瞬间惊起了两旁树上的无数麻雀。
  这群被吓醒的鸟儿在冷风中凌乱扑扇翅膀,然后在天空的最高点看着那辆罪魁祸首如猛兽一般咆哮远去,最终熄火停在了警局大门口。
  现在已是晚上八点,只有很少的人还在值班。成烨迈开两条长腿,如一阵扫境而过的龙卷风,快步来到了位于三楼的局长办公室。
  一推门进去,首先映入成烨眼帘的就是张局那张老好人面孔
  他正在沏茶,见成烨跟特警执行任务似的就差破门而入,充满佛光的脸上仍毫无动容,他甚至还拿起一个茶杯,笑呵呵地说。
  辛苦成队这么晚来开会,来,先坐下喝杯茶,我们慢慢说。
  望着杯里的浓浓褐色,成烨也不清楚这位张局是平时就爱提神醒脑的浓茶,还是特意为他们准备的熬夜伴侣很快,林泽三人也陆续赶到。
  张局不偏不倚给每人都分了一杯提神浓茶,但他自己却举着手中放凉的那杯,迟迟不肯喝下。
  将浓茶一饮而尽,成烨又把目光对准坐在张局身边同样微笑,但气质完全相反的支队长赵一围。
  张局说笑了,赵队不也一样辛苦!成烨虽笑着,但在场之人都能看出他逐渐高涨的火气:哦不对,赵队应该更辛苦。恐怕赵队刚才找我们也是废了不少功夫吧?
  赵一围这次没有带其他人过来,气势稍显单薄。
  还记得上次的不欢而散,赵支队表情像被浓茶苦到,没说话,只向对面露出一个似笑非笑。
  张局平日虽不管刑侦,但对赵一围使的那些小手段内心还是了然。
  听成烨这么说,他避重就轻回答:呵呵,成队最近太忙火气应该不小。来,多喝几杯,茶能败火,等下我们再说其他。
  几杯浓茶下肚后,成烨确实冷静不少,也不知是因为茶多酚还是别的什么。
  张局先是客气道:辛苦你们这几位兄弟警局的精英同胞,刚来就负责分尸案,虽然棘手了些,但本次活动主旨不就是交流学习吗?呵呵,希望我们局的赵队以及其他同事都能从你们身上学到不一样的东西,大家相互促进共同成长!
  客套后又问:不知大家现在调查得怎么样?对于案子有什么思路吗?
  成烨估计还在生气一声不吭,赵一围脸上也是讳莫如深,其余几人只好无言举着杯子枪打出头鸟,两名队长都不说,他们也不敢做第一哥开口的人。
  现在是闲聊不是正经的案情研讨会,大家不必多虑,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张局笑笑,但可惜现场还是一片寂静。他只好随意点一个人:林泽,那你先来和我说说吧,你对十一二案子有什么看法?
  心知自己是被抓来挡枪的林泽,一脸老实样儿,小声支吾:报告张局,我对本案的思路是
  然而是了半天什么都没说出来,估计林泽内心正在仰天咆哮。
  在张局似是慈祥的目光鼓励下,林泽破罐子破摔,回忆课本干脆默背:本案可以先从受害者的社会关系入手,看她有没有仇人领导、同事,爱人、孩子想起受害者女儿好像才七岁,林泽又道:呃,或许孩子可以先忽略。
  但是从现有证据和群众走访来看,她在医院工作的同事领导还有其他朋友对她评价很高,都不曾听说受害者和谁闹过矛盾,但好像听她提过夫妻关系不是很和谐,所以还剩家人这一方向
  林泽这边未完,赵一围却突然出声打断:局长,我反对!受害人老公已经拿出当天的行车记录,并且育英中学附近的监控在那天晚上都没有拍到他。
  这么完美的证据,巧合得我都不敢相信。成烨不甘示弱,冷笑着反驳:既然赵队站受害人那边,那我想请经验丰富的赵队解释一下有目击者曾在案发现场看到秋褚易,这又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儿?就可能是看错了呗!再说,之前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例子。
  可能与成烨天生不对付,圆滑的赵一围很少对人说如此直白的话语:而且,什么叫我说站受害人老公那边?我是站在法律这头的!成队你要继续按着秋褚易那条线查下去,我敢保证,你到时肯定连一条完整的证据链都拼不出来!
  成烨听到还是笑,但眼神却如箭一般凌厉:我找不到证据肯定也是有人搞鬼,暗中刻意包庇!
  你才包庇呢!赵一围情绪顿时激动,脖子也眼见变粗一圈:成烨!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将!当着局长的面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
  张局被他们吵得一个头两个大,连忙摆手喊停:行行行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局长你不知道!赵一围仍然激动,恨不能把心刨出来证明自己:我不可能与犯罪份子同流合污!
  他看看斗鸡似的赵一围,又看看冷笑的成烨,心里非常后悔让他们共同负责案子。
  但现在所有程序已经走完,想撤回亲手下的命令又怕打脸,仔细斟酌后,张局尽量保持语气平稳,和他们说:我知道大家都是查案心切,放心,我明白你们所有人的心意。
  然后他将目光锁定成烨,想先将这位来自他局的刺头拿下再说:成队,我想赵队肯定和你一样,都是向着破案方向努力。这么和你说,我们S市局赵支队的破案率仅次于副局长熊泰利。
  我知道你能力很强,之前我看过你的履历确实漂亮。但是你肯定不清楚,咱们赵队当初曾师从熊泰利专家,和省厅的宋峥嵘也是师兄弟关系。所以对于赵支队是否全心破案这一点,你大可把心放到肚里。
  除了成烨,在场的其余三人也听过宋峥嵘的大名年纪轻轻就调到省厅担任副处级,人生充满传奇色彩的宋队长,几乎是全省青年警察心中的偶像。
  于是成烨冷眼瞧了瞧对面还在生气的赵一围,没想到这么油滑世故的赵支队居然会和那位传奇人物师出同门。果然人不可貌相。
  最后在张局秋褚易这条线可以不放,但是也辛苦各位继续侦查其他方向的结束语中,本次闲聊会议也算完美落幕。
  打发林泽回家之后,成烨三人随便在路边找个烧烤摊又吃了顿宵夜。
  但因为要开车,成烨没敢喝酒,缺少啤酒助兴的烧烤自然也吃得不尽兴。
  夜色越来越深了,成烨内心却像乌云蔽日,心头总是沉甸甸的。
  饭后他没有和老高他们一起回到市局宿舍,随便说个理由就披星戴月,向护城河方向驱车赶去。
  都说破晓是一天当中的至暗时刻,全世界仿佛只剩河边的几盏路灯还在亮着。
  成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他的耳边就像是有一道魔音片刻不停地催着他去查看秋褚易的情况而他在短暂抗争之后还是选择屈从于内心的真实想法,最终将车停在了云湖别墅区的门口。
  凭借刑警身份,他轻而易举进入别墅区的内部。不知是张局那几杯浓茶起了效果还是冷风吹的,成烨头脑现在十分清醒,甚至越接近目的地,心脏跳动得越剧烈像是随时会蹦出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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