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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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多赚钱吗?陈妙妙当年还是根瘦麻杆,活像个营养不良的街头骗子。
  许尧臣背着自己的破书包,没搭理他。
  陈妙妙跟了他三条街,伏天,嗓子都说哑了,只好祭出大招,你就跟我去试一次,先付钱,我先给你付钱行不行?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许尧臣终于停下来,少年眼睛里全是不屑,你要先让我干活再给钱,我还能信你。先给钱?你骗鬼呢。
  陈妙妙解释不清,头一次让人当个坏胚的滋味也非常不爽。他倔劲上来,在馄饨摊就跟许尧臣杠上了。
  在说动许尧臣之前,陈妙妙连吃了一个月小馄饨,直吃得他生无可恋,满脸菜色。
  陈妙妙给许尧臣的第一个角色是个边缘少年,配角里的配角。他的演出青涩但松弛,没有任何技巧,直白的体验派,陈妙妙在片场看一眼就知道,他寻着宝了。
  天赋并不是人人都能拥有的,尤其在这个圈子里。
  许尧臣答应签给陈妙妙时候有言在先,他的目的就是赚钱还债,那种假清高真贫困的剧趁早别接,就来短平快的,给钱就干。
  加湿器呼呼地冒白烟,两人一站一坐,隔着烟气,默契地一同回想起七八年前的光景。
  我他妈真是脑子进了屎才顺着你顺了这么些年,陈妙妙像烧开了水的大茶壶,喷开了,就该让你给我蹲地里磨演技去,短平快个狗屁。
  许尧臣说:你没进屎,你是可怜我。
  陈妙妙顶着压力签下许尧臣之后才发现这小孩身上新伤叠旧伤,问他也不说,后来陈妙妙才隐约知道,那是他酗酒的表叔喝醉之后拿他撒气打出来的。
  许尧臣身世复杂,有些过去陈妙妙到现在也没搞明白。
  干不干这行再说,先把签了的三部戏给我拍好咯。
  许尧臣又把头低下去了,知道。
  陈妙妙觉得奇怪,这混账东西虽说常年不是个玩意儿,但很少有这么消极的时候,他是又背着大伙干什么了?
  糟心,他这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迟早折在姓许的手里。
  陈妙妙手里还有另外两个艺人要管,时间不能都耗在许尧臣这,他帮着把上下打理得差不多,就留下助理,自己撤了。
  许尧臣的助理姓刘,叫刘铮,是个办事很雷厉风行的小伙子,一个人能顶三个用。
  前阵子刘铮请事假回老家,许尧臣没让陈妙妙再安排助理,自己活自己干,也挺舒坦,现在刘铮销假回来,就直接跟他进组了。
  刘铮给他泡了杯茶,哥,下午剧本围读,晚上组里安排主创们聚餐,你可别喝多了,我扛不动你。
  骂谁胖呢,许尧臣哧溜溜喝口茶,你回屋歇会儿吧,现在也没活。
  刘铮把零食摆上,又嘱咐他吃两口得了,别吃多,这才关上门走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只剩空调出风口吹来的风声。
  许尧臣低着头看剧本,看了一会儿,手机响了。
  他斜眼一瞥,是厉扬。
  喂,老板。
  电话那边沉默了下,进组了?
  嗯。
  厉扬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艰难地搜刮着词汇,家里的摄像机还在?
  许尧臣:暂时撤了。
  厉扬:我有件衬衫落衣柜了,你见了吗?
  许尧臣简直莫名其妙,哪件?
  米白色那件。厉扬生硬地转了腔,猜你也没见着算了。鼻子怎么样,痊愈了?
  没留疤。许尧臣烦躁起来,有正事吗?没有我挂了,下午剧本围读,我还没看熟台词。
  厉扬又是沉默,对他突然砸过来的情绪似乎很意外,没事了,挂吧。
  通话断了,许尧臣愣怔,目光蹭到了窗外,粘在树影上。
  另一边,厉扬坐在车里同样显得疲惫又茫然。
  他刚出差回来,落地之后去开了个短会,问司机拿了车钥匙开回澜庭,进地库才想起来他已经从澜庭搬走了。
  习惯是个挺可怕的东西,它总是在不知不觉间就形成了,操控着种种的下意识。
  许尧臣当时在球场挨那一下子看着不轻,厉扬知道他的行为习惯,只要不是破皮见骨的伤,这小子就有本事连看都不多看一眼。
  流个鼻血对他来说,是个能跟喝口水比肩的芝麻小事。
  但行为意识正常的人不会像许尧臣这样满不在乎,何况他是个靠脸吃饭的艺人。
  他以前是遇上过什么事吗?
  伏天的知了喊得声嘶力竭,玻璃窗隔绝不了它们的声浪,一声还比一声高,让人燥得慌。
  剧组租借来的小型会议室里,主创们正围读剧本。
  两主演在对一段戏,看细节上是否需要调整,算是前两集的高光。
  这段戏没许尧臣什么事,他在一旁看着,心里不自觉揣摩起来。
  女一是新近冒头的演技派,叫杜樟,二十七八岁,五官干净,有一双能把人带入故事的眼睛,观众缘奇好。男一演技稍逊,但流量惊人,是片方打出来,要扛收视的王牌。
  这一场戏是故事开局,女主沈清妍父亲所经营的棉纺厂濒临倒闭,她偷摸去做歌女贴补家用,却在歌舞厅遭人调戏偶遇男主乔霖的片段。
  乔霖是富家公子哥,与许尧臣饰演的邱晚冬乃是臭味相投的酒肉兄弟,见歌女被调戏,倒没拔刀相助,而是先看戏,后拆台,拆得很巧,没让挑事人知道,却把沈清妍救了。
  开篇点出人物性格,自然重要。
  可惜男主没走心,一脸着急下班的样子,跟女主和导演、编剧的互动也动得比较表面,净提点有的没的建议,一群人这这那那下来,只剩编剧苦大仇深,把剧本页脚都搓卷了。
  一下午时光蹉跎,到傍晚,众人散伙,杜樟叫住了许尧臣。
  杜樟个头高挑,跟许尧臣并排站着,只比他矮了小半个头。
  杜老师?他挺纳闷,俩人从前少有交集,也就是在活动现场打过照面。
  杜樟一点头,挺酷的,你就是厉扬那个小可爱?
  许尧臣:
  咋的,你也是?
  第8章
  杜樟不是厉扬的小可爱,是他拐了八道弯的表妹。
  上次回老家,他说有对象了,问来问去给问烦了,才把你亮出来,杜樟挺八卦的样子,是好看啊,怪不得老厉挺宝贝的。
  许尧臣听得很茫然,啊是。
  杜樟觑着他脸色,不多打听了,话音一转道:邱晚冬这个角色选的合适,我个人看嘛,只要踏下心沉进去,一准比男主角出彩。
  夕阳沉下了地平线,路灯亮起来,许尧臣和杜樟就沿着街边走。
  影视城这边明星扎堆,见谁都不稀奇,只要没粉丝过来蹲点,其实比市里方便许多。
  也是巧了,这二位的粉丝,一个比一个佛系,方才老远有几个举着相机拍完,没等助理过去,便自行散了,
  我看过你的戏。杜樟穿着一条阔腿牛仔裤,两手插着口袋,迈开大步走着,很有点潇洒气,刚出道那会儿吧?叫什么来着,想不起来了,你演了一个问题少年。
  《闪电降临的城市》,许尧臣挺惊讶,七八年前的剧了。
  杜樟扭脸看看他,一点没客气,出道即巅峰啊,许尧臣。
  许尧臣:不愧是表兄妹,语言系统同出一宗。
  停了片刻,杜樟又说:老厉说你戏好,那部剧还是他推荐我看的。
  他?许尧臣险些让这姑娘几句话给噎死。
  是啊,他,杜樟有些纳闷他这反应,厉扬挺少夸人的,这个抠门精,花钱抠,说人好话也抠,抠抠搜搜,你跟他一块儿,怪辛苦吧?
  许尧臣笑了下,还好。这话说的,我哪能当你面骂你表哥。
  聚餐的地方不远,俩人走了不到十分钟就到了。
  餐厅外堆着一撮小妹妹,全是男主李跃的粉,一个个垫脚抻脖子,大眼睛狐獴一样。
  走,走后门进去。杜樟突然拉了许尧臣一把,咱甭到前面凑热闹了。
  成。许尧臣招呼一声后面俩助理,四个人从小巷子猫进去了。
  周围零散的粉丝扎不到前面,就在后面缀着,手机上插着充电宝,看见个五官端正的就拍两张,来者不拒,好像漏了哪个就吃了大亏一样。
  于是等聚餐结束,许尧臣便在微博热搜上拥有了姓名。
  #杜樟 许尧臣
  两人的大名飘在热搜第十五,乍一看,还以为是剧宣花钱买的。
  别的不知道,反正看照片是挺亲密的。
  大清亡了,别看见一男一女就说有一腿好么。
  我沉着兄弟是be了嘛。
  磕cp真别磕那么真情实感,早晚都要结婚生子的。
  几个意思?这俩真在一起了?
  不信谣不传谣,谢谢。
  我樟女神不可能看上许尧臣。
  哦呵,现在传绯闻带拉踩了。
  明显剧组买热搜,还真有人信?
  一天到晚就是娱乐圈这点屁事,能不占公共资源么!
  没人逼你看啊,别点进来呗。
  网上吵得热闹,当事人两位却浑然不知,吃完了饭还散步去了。许尧臣喝了几杯,没醉,但身上酒气重,熏得他自己也不舒服。杜樟干脆是吃多了,撑得难受。她一个女演员,压根不知道包袱是何物,吃撑了也只好去遛食。
  遛到一半,这二位就被助理紧急拽回去了。
  刘铮举着手机递到许尧臣眼皮底下,哥,看看,你现在可是男女通吃了。
  许尧臣:嚯,这角度怎么找的,真刁钻。
  那照片抓拍的是他们要钻进小巷子的一瞬间,看上去,杜樟和许尧臣就像鬼鬼祟祟出来偷情的一对男女。
  巧的是,他们的助理都没进镜头里。
  这真就是看图说话了,怎么说都行。
  许尧臣不是很在意,反正这种事在微博上从没消停过。现在这个时代,无论在网络上发布什么消息,成本都太低,只要不触及法律红线,就得随别人说去,毕竟言论自由。
  但陈妙妙不这么想,结合了许尧臣那句掰了退圈,他就觉得这王八犊子是憋着出幺蛾子谁知道才过半天,幺蛾子就飞出来了。
  当然不是大事,也不怪许尧臣,可他这不当事的态度,让陈妙妙产生了一种说不上来的危机感。
  于是,远在市区的陈妙妙遥控指挥刘筝,让她把姓许的一举一动都如实汇报,同时,他又绕了十八道弯,从厉扬的助理嘴里打听了些消息。
  晚上,许尧臣收着顾玉琢的微信,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狗东西在语音里叽歪:知道么许尧臣,陈妙妙给饶姐打了半个多小时电话,被你给愁的。以前老陈多张狂啊,谁都不放眼里,他跟饶姐一个公司时候,俩人那掐得叫一个姹紫嫣红。
  许尧臣烦死了,你一大老爷们,能别老跟个胡同嗑瓜子的大妈一样吗?
  顾玉琢啧一声,那是你没看沉着超话,鬼哭狼嚎哦,世界末日了。
  许尧臣:
  他顾玉琢一个钢铁直男,闲的没事就沉浸在超话里不能自拔到底什么病,这种晚期疾病还有的治吗?
  俩人扯淡到一半,一通电话进来,聊天界面被扫掉了。
  老板?许尧臣就纳闷,厉扬这一天可够闲的。
  厉扬也没铺垫,直接问:和杜樟处的还挺顺?
  你表妹性格不错。
  厉扬赞同,看来是投缘,刚见面就相亲相爱了。
  这话音听着不对,但许尧臣懒得解释,只好奇,你有微博?
  厉扬:关注舆情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许尧臣讽刺地笑了声嚯,了不起,大老板亲自上阵。
  沉着兄弟的衍生漫画,活色生香,打火机轻响,厉扬大约是点了支烟,看过吗?
  看过。
  看得高兴吗?
  许尧臣两脚搭在沙发扶手上,一晃一晃。厉扬的话让他心里的刺浮上来,挺好。
  在外面别玩太野了,厉扬说,万一我嫉妒呢。
  许尧臣拖长了腔,懒散而无情,怎么会
  代替品说白了就是个玩具,谁对玩具还没点占有欲了,可这种欲望让人作呕。十五岁以后,只把他当个玩意儿的人太多了。当他爬上厉扬床的那天,他以为戏子无情,无情就是无心,还怕什么。
  但到头来仍有不忿,从公平交易的角度讲,他这种心态就叫不要脸。
  剧组生活繁忙而单一,化妆造型等戏,开拍收工,都按节奏在走。组里人多,真到开拍时候,就像一台庞大的机器运转起来,人人都是一颗螺丝钉,少了哪个也转不动。
  李跃是个想努力但努不起来的人。
  他和杜樟对戏,除了那些平铺直叙的,大部分都要让杜樟压一头,只要不瞎的都能看出来他接不住戏。
  许尧臣没戏时候除了看剧本就是看热闹,李跃拍了一条又一条,不是导演不满意就是他本人不满意。可不满意他又没辙,演技这东西靠天赋靠悟性靠经验,李跃哪个都差了一点。
  演不好,他脾气也大,把助理骂得跟亲孙子一样。
  刘铮看不过眼,偷偷过去给他助理第餐巾纸,又给买了冰镇饮料,俩人坐墙根底下说话。
  许尧臣打着蒲扇等戏,远远看着,心想那小姑娘怕是入错行了,大好青春,何苦消耗在这地方。
  许老师?
  他一抬眼,挺惊讶的,来搭话的居然是李跃。
  李老师,许尧臣扫一眼导演那边,招呼他,来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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