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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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有甚者说,这《雪境》里讲的贵公子和小凤凰,其实就是当今的太子殿下和他那位情人。
  至于情人长什么模样,那便只要翻开来,扉页便是。
  那画像与谢砚一模一样。
  苏辞说:主人,太子他这般寻你你为何不去找
  闭嘴!撕拉一声,谢砚手中的话本被撕成两半,他冷声说:真是瞎了他狗眼!
  萧然年少时发了烧脑子不好使,被人当成棋子用而不自知。
  以为有了陈家撑腰,萧罹又是个断袖,这太子之位迟早都是自己的。
  皇帝这番太子口谕传下来,他有些坐不住了。
  好在上天都要助他,萧罹如今成了太子,京都内却忽然又一次疯传起他断袖的传言来,甚至这回还有话本子出来。
  前有萧罹命阿聋散播这谣言找谢砚,后又有萧然一把推,这话本子自然卖得极好。
  萧然信心十足,觉得只要这样下去,太子迟早下台。那东宫的位置,早晚有一日是他的。
  谢砚在气头上,好半晌才发觉有人在跟着自己。
  苏辞说:是太子的人。
  谢砚二话不讲就跑出巷子,要甩开跟着他的人。
  萧然又一次被他撞上,整个人朝后一仰,跌坐在地上。
  啊哟!是谁?竟敢这般放肆?!萧然不急着爬起来,先指着撞他的人一通厉吼。越指他越觉得不对,这白衣的背影
  是谢砚!
  谢唔!萧然剩下话全被苏辞用手堵住,他死命在地上挣扎,憋得满脸通红,险些断了气。
  苏辞小声:你敢喊出来,这条命就别想要了!
  萧然疯狂点头。
  苏辞看向谢砚。
  一秒后,苏辞松开手。两人离开的同时,萧然喊出声:谢砚!你别给我跑!
  此言一出,远处的人都将目光转向那二人。
  苏辞跟上去说:这能当上太子,才是大梁的不幸。
  萧然出来没带多少人,不一会儿便被甩下。叫人棘手的不是萧然,而是萧罹那些在找他的人。
  那一声吼引来不少人,谢砚行踪被发现,两人绕了好几个弯才甩下去。
  有人背对着他们站在前方,谢砚和苏辞具是一愣,停下了脚步。
  有谁能比他们快?
  谢砚心里有大概的答案。
  待那人转过身来,看到他脸上凤凰花面具的一刻,谢砚开始发颤抖。
  又是赤潮。
  谢砚心想,他已经离开萧罹了,赤潮又来是做什么?
  那人一句话没讲,顾自己朝一个方向跑。谢砚和苏辞跟上去,见到了赤潮宫主。
  两人异口同声:宫主。
  宫主转过身,走到谢砚面前,在黑袍下淡淡说:皇帝要杀你。
  谢砚一愣,抬眸看向宫主,随后又将视线移向一边,没讲话。
  是因为萧罹?
  苏辞攥了攥五指。
  宫主抬起手,摊开,露出里面的一个黑色瓷瓶。
  谢砚视线落在那上面,动了动喉结,没接。
  宫主一字一顿:不肯?
  谢砚默不作声,手像是不受自己控制。
  要他死吗
  赤潮为大梁所建,听从皇帝安排,他是赤潮的人,自然皇帝要他死,他也别无选择。
  可他不想死。
  谢砚抿了下唇,在或许即将来临的死亡面前,选择闭上眼保持镇定。
  苏辞说:宫主
  话音未落,苏辞被赤潮宫主朝后打出几丈远,咳了好些血。
  谢砚睁开眼看他。
  苏辞受了伤,爬不起来,在远处看着谢砚:主人
  想给他求情?宫主低低笑起来,说:你们莫不是忘了什么。
  谢砚怔然。
  是无心。
  赤潮人人手下都沾着血。想要在猎杀时做到快狠准,就必须先学会无心,对谁都一样。赤潮的人也不能例外。
  宫主走近谢砚,问:你怕死?
  谢砚不答,只是身子微不可察地开始发抖。
  这些年来对赤潮的恐惧,对面前这个人的恐惧,早已深深刻在了骨子里。
  谢砚无法在这个人面前承认,说自己恐怕已经对萧罹动了心,说他那颗丢了二十三年的心,被一只疯狗叼了回来。
  说他爱上萧罹了。
  所以他变得怕死了。
  宫主说得对,人心这东西,碰了要命。人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以前毫不畏惧的死,现在却也不敢面对了。
  谢砚捂着脸苦笑,迟迟没接过那个瓶子。他不想死,却也没打算逃。
  逃不过的。
  整个大梁都有赤潮的人,他能逃到哪里去?
  赤潮宫主一声令下,周围过来两个赤潮杀手将他按倒在地。
  砰!
  谢砚抬眸见到地上摔碎的瓷瓶,里面有一颗黑色丹药,被人捡了起来,随后朝他走来。
  不谢砚看着那向他靠近的身影,喉咙哽咽,恐惧充斥着瞳孔。
  他想起那个下雨夜,父亲也死于赤潮,至死都没能逃出去。
  四肢被人用巨大的力禁锢,谢砚哑着嗓子挣扎:不唔!
  有人拉着他发丝将人往后扬,随后强行按住他下巴将药喂了下去。
  谢砚掐着自己喉咙往死里咳,那药早已入了腹中,这些只是徒劳。
  药效发作很快,谢砚捂着嘴,有温热湿润的东西从指缝间流下来,在地上溅开。
  苏辞大惊失色:主人!他被赤潮的人带走,看到的最后一幕是谢砚两手捂着头,脸上和手上沾满了血。
  他的嘴里喃喃着什么,却一个字也听不清。
  苏辞喊:主人!
  谢砚听不到苏辞喊他。头疼欲裂,大概也就是现在这般。他抖着身子,心里藏了遗憾,想:怎么就这么死了?
  他刻下了赤纹,做完了任务离开赤潮,还有东西要去找。
  这么多年了一直没想起来,可现在要死了,却好像突然想起来,自己是要去找一个人。
  找谁?
  男子女子?
  还活着吗?
  那人也在找他吗?
  谢砚想不起来了,但事已至此,似乎已经没了可挽回的余地。想不想起来,他都不可能再离开赤潮了。
  原来至死,他都要在这个宛如地狱的地方埋骨。
  谢砚哽咽着笑,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说:萧罹
  是这个人啊让他成为了皇帝要杀的人。
  但他不恨他。
  他们两个人从相遇开始,谁都没好过过。
  扯平了
  亦如七年前,两个人从第一次遇见开始,便注定了要纠葛一生。
  谢砚想睡,他最后动了动唇,从喉间发出模糊的呼唤。
  萧
  他有气无力地抓紧五指,说:萧淮予
  37、第 37 章
  萧罹在谢砚走后睡不好觉,今夜尤其如此。他深夜被噩梦惊醒三次,每每都是当年谢砚在雨中与他诀别的画面。
  见不到那个人,他心里总归惴惴不安。
  赤潮会害他吗?萧罹心想,谢砚武功不低,若是旁人他必能安然无恙。
  但若是赤潮要害他呢?
  思及此,他望着桌上的杯盏皱起了眉。
  屋外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萧罹猛然起身,说:谁?!
  阿聋推门而入,扶着门柱。夜色下,萧罹见到他身上都是伤。
  他上前去搀扶,阿聋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有气无力说:谢
  萧罹神情一变,心也跳得更快,预感到今夜的不安即将要揭晓。他说:他怎么了?!
  阿聋说:谢公子被赤潮
  话讲到这里,再看阿聋身上大小的伤,发生了什么再容易猜不过。
  谢砚出事了。
  电闪雷鸣,雨像是泼下来。东宫内静得像死了人,没有人敢喘一个大气。
  萧罹把宫里的太医叫了大半,一个个全守在屋外,自己在屋内等,等那个人醒过来。
  太医说谢砚没事,可萧罹怎么能信?
  他当时可是亲眼看到的,谢砚嘴里流的不是血是什么?他眼里流的不是疼出来的泪又是什么?!
  那些人若是骗他,他定不会轻易饶过。
  萧罹看着谢砚紧皱的眉心,低低说: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实在没有办法了。
  他不知道拿谢砚怎么办。
  这个人就是这么倔强,他想不起来以前的事,便一直以为自己不是白凤。
  萧罹环顾四周说:这孤寂的东宫,到底哪里好了?
  这么多人想破脑袋要挤进来,皇子这般,各家女眷亦如是。
  萧罹看向谢砚说:子钦,我不想当太子的。
  他喉头发紧,哽咽着说:我不想我不想的
  他抓住谢砚的手,十指交扣。像是一个孩子,在找人哭诉自己压在心里的苦闷,又像是在对面前这个人道歉和解释,他声音越来越低,说:他逼我当的
  萧罹一直守在谢砚边上,天热了之后,每到半夜谢砚都会出一身汗,萧罹给他擦身子,几近两日未完整合过眼。
  东宫的人都看不下去了,几百个人跪在殿门外,齐声声说:臣等请太子殿下歇息!
  屋内无人答,他们又重复说:臣等请太子殿下歇息!
  臣等请太子殿下歇息!
  两日折腾下来,萧罹眼底显出浓重的乌青色,他坐在床边,听着屋外那一道道如催命般的劝诫,拧着眉。
  臣等请太子殿下三思!殿下身子金贵,不可两日不眠不休!
  啪!
  一道瓷器落在地上发出响动,终于短暂地堵住了外面众人之口。
  接着,他们便听到里面传出来低沉而嘶哑的声音,那里头像是藏了头要发疯的饿狼,睁着散发寒意的眼睛,那里含着杀意的光透过门折射过来:再不滚孤要你们死。
  众人一阵胆寒。
  萧罹心里憋闷了两日的火终于忍不住,连带着对自己的恼意一起,将东宫内的物件砸了个烂,说:滚!
  众人开始动摇,可没一个人敢站起来。
  这是皇命,是明德帝下的令。前后都是死,皇帝比太子还要无情,他们宁可一赌,赌太子心中有分寸,知轻重。
  可他们不知道,太子一旦在那个人面前,就没有了任何分寸。
  这份执念,他们是低估了。
  萧罹砸完了东西,躺在床上的人听着这噪音,不耐地将眉心拧得更紧。
  萧罹眼睛一闭一睁,将里面的阴鸷扫去大半,走到他身边俯身,说:你要醒了?
  谢砚不答,张开口呓语。
  萧罹:你说什么?
  谢砚呢喃了几声,翻身,将将后背都露了空隙出来。上面都是汗,黏腻地贴在人身上。
  萧罹手抖了抖,这背影分明这般近,却又那么陌生。
  他伸出手,看到上面被碎瓷片割裂的一道口子,有血从里面流出来。
  殿下!门外又有人喊,这一次却比先前的语气还要急促,萧罹听到熟悉的声音,一颗心跟着提了起来。
  阿聋推开门:殿下!
  萧罹心中不悦,却知阿聋不会与屋外那些人一般无礼定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阿聋来不及喘气,念及门口跪着的众多人,压低了声音说:皇宫内出事了太医说是疫病!
  萧罹皱眉,看向他。
  阿聋说:李风在狱中暴毙,那些负责收拾他尸体的狱卒贪杯,尸体第二日才被处理。那夜,与尸体有接触的几人相继开始发热换季多病,那些人先前没在意,直到近半数囚犯都犯上这病,才请来太医
  京都近来多雨,空气湿闷,诏狱内照不到阳光,尸体在这样的温度下,不出几个时辰便开始产生尸斑,随后全身溃散,逐渐腐烂。
  诏狱潮湿,最是容易滋生污祟。
  萧罹沉眸,看向一旁的谢砚。那人还在睡着,却睡得不安,眉间紧皱,从头至尾不曾舒展过。
  殿下。阿聋说:诏狱已封闭,禁止人进出。消息封锁得快,还未传到外面。
  北夷一直觊觎大梁,却又忌惮大梁的兵力而不敢动手。京城内传出瘟疫的消息若是散开去,不仅乱人心,也给北夷伺机进攻的机会。
  萧罹说:诏狱封死,叫禁军多调些人过去。
  阿聋答:是。
  阿聋说:殿下。
  萧罹没讲话。
  阿聋视线移到萧罹手上的伤,说:屋外那些人
  萧罹脸色一沉,低低说:他们要跪,就给孤一直跪着!
  阿聋站在原地顿了顿,行礼退出去:是。
  站住。萧罹又叫住他,说:给我拿壶酒来。
  呃萧罹虽没说,阿聋却明白他说的是四皇子府那株梨花树下的酒,见他沉默,萧罹瞟了他一眼,他才说:殿下,那些酒上次被谢公子喝完了。
  萧罹一惊:喝完了?
  阿聋点头。
  萧罹敛眸,顾自说:他不会喝酒。
  阿聋不语,等他吩咐。
  半晌,萧罹低低笑了声,说:喝就喝吧。
  他对阿聋说:东宫这么大,你便随便找些来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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