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顺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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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司离醒了,但云间月按着消息没让传开。
  太医院的太医全被她提到乾清宫,关在一处,暗中有阴司的盯着,明面上又有禁军盯着,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更别提往外送消息。
  旁人也只以为云间月是狗急跳墙,云司离醒不来,就想要用那些太医泄愤,要他们死马当活马医。
  长寿宫里,太后气色比以往好了许多。
  她扶着张嬷嬷的手,在慈宁花园里散心。
  寒冬里的景致光秃秃的,花草树木的叶子掉光了,颓败的很。
  太皇太后转了一圈就没了兴致。
  她摆摆手,让张嬷嬷扶她回去:“这不管在哪个宫里,到了冬天都一样……哦不,未央宫还是不一样。”
  张嬷嬷垂着眼,淡淡道:“太上皇对那位好,什么都愿意给她。只是帝王的宠爱转瞬即逝,不爱的时候,还不是下得了狠手。”
  “就你知道的多,”太皇太后神色恹恹,“宋家靠她的荣宠能到现在,说明我那好皇儿给的已经够多了。”
  张嬷嬷就不说话了,笑了一声,将她搀扶回屋里。
  屋里生了炭火,暖烘烘的,太皇太后在铺了厚厚软垫的梨木镌山茶花椅上落座,缓缓问道:“哀家听说乾清宫那位还未醒?”
  张嬷嬷往她手里塞了一个暖手炉,恭敬道:“方才德顺去了一趟,说是还没醒。长公主将太医全叫去了乾清宫。”
  太皇太后闻言,“哈”了一声,手指点着眉心,嗤道:“在哀家看来,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张嬷嬷笑道:“娘娘说的是。”
  说话间,太皇太后换了个姿势,放下手恹恹地问:“行宫那边呢?”
  张嬷嬷垂着眼,拔了拔炭火,放柔了声音:“除去荣国公府丢了人,荣国公没去之外,咱们安排的其他人都去了。”
  “好。”太皇太后浅浅一笑,“去了就好。哀家可就盼着他们早点去,早点带来好消息呢。”
  张嬷嬷没做声,听她拖着上位者的声音道:“哀家在这慈宁宫困了这么久,要是再不去出去,他们都快忘了,当初是谁将他们提携到这位置上的!”
  她话里带着漠然的冷意,同那个当初在长寿宫装着无欲无求的老太太相差甚远。
  张嬷嬷垂着眼没说话,却好似早就熟悉了她这模样似的,表情都没变一下。
  京郊行宫。
  云朝令刚刚从马车上下来,就见行宫跟前跪着一排的人。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可真当她看见时,脸上还是吃了一惊。
  红珠搀扶着她的手,低声在她耳边道:“奴婢看着这些人真的是疯了。”
  云朝令挑挑眉没说话,红珠搀扶着她往里面走,继续低声道:“就算皇上真醒不过来了,那也还有定王和齐王。哪有禅位的皇上再回来的道理?”
  云朝令看了眼那些跪着的大臣,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恹恹:“爱跪就跪吧,同我又有什么关系?”
  行宫外面守着侍卫,早就习惯了她在这个时辰前来,问也没问,就让她进去了。
  外面大臣在这寒冷的冬夜里排排跪,里面太上皇还有闲情雅致,命人在湖边放置了桌椅,正在绘画。
  云朝令见了礼,也不多说,上前接了何公公研磨的活儿。
  这么久了,云朝令也不是没见过太上皇在作画。
  心情好了,他也会画一画山水,至今云朝令所看见的都是山水。
  但今日他画的是一个人。
  这人一身红衣,梳着马尾,头上没一件珠钗配饰。
  她双手持着两把短剑,剑尖对着身后,抬起的右手遮住了半张脸,剩下的那半张脸却没画——云朝令有种直觉,这是故意留着没画。
  云朝令看了何公公一眼,见他眼观鼻鼻观心,对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好似没看见一样。
  她眉心动了动,忽然明白过来太上皇这画的是谁了。
  果然,下一刻就见他搁了笔,留着未画完的眉眼,道:“这是你母后……朕从来画不好她的脸。”
  这一声“母后”从太上皇嘴里说出来,云朝令只觉格外陌生。
  她盯着那没画完半幅画出神,没听见太上皇后面还说了一句:“许是她再世时,朕从来没好好看过她的脸。”
  话落,他摇摇头,不甚满意地用狼毫沾了一滴墨水。
  墨水从狼毫上滴下,落在那画上之人的脸上,瞬间如涟漪般晕染开来,顷刻间就毁了这幅他花了半个时辰才作完的画。
  他一抬眼,何公公立即上前,将那已成废纸的画像收开,重新铺上干净的白纸。
  太上皇重新提笔,这次却没打算在继续作画,而是开始写字:“你来时,外面还有多少人跪着?”
  云朝令愣了一下,随即掩饰性地垂下头,轻轻道:“十来个吧。”
  话落,她抬眼看了看太上皇的神色,迟疑道:“您不打算回去吗?”
  太上皇似乎笑了一声,很轻,云朝令没能捕捉到,还以为是错觉。
  “临近年关了,他们就算不来,朕也该从这行宫回去。”太上皇说着话,手上却很稳,“唯一不同的是,现在回去是力挽狂澜,后面回去是锦上添花。”
  云朝令没听懂,投过一道疑惑的视线。
  太上皇道:“朕这一生,都在顺势而为。”
  云朝令低下头,看见那宣纸上写着四个潦草狂书:顺势而为。
  字迹潦草,笔锋却利落干净,与他这个人截然相反。
  云朝令听明白了,她收手,往后退了一步,恭敬地半蹲下身,敛衣请礼:“恭迎太上皇回宫!”
  乾清宫。
  太医们全被关在偏殿里,禁军守在门口,凶神恶煞,谁也不准进。
  而那个罪魁祸首,还在廊下用膳。
  太医们心里怨声载道,脸上却半点都不敢表现出来,瑟瑟发抖缩在一边。
  已经是正午了,太医们饥肠辘辘,甚至有些闻着门外传来的饭菜香,默默地咽了咽口水。
  云间月似是有所觉,朝屋里看了一眼,慢腾腾道:“怎么,诸位也饿了?”
  太医们集体垂下眼,不敢说话。
  云间月慢悠悠地夹起连镜帮她剃干净的鱼肉吃了:“诸位别急,等那些个心思不纯的到了,本宫就放你们走。”
  话音刚刚落下,忠义就匆匆跑来,低声道:“殿下,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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