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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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焦溏跌跌撞撞向光源跑去,猛地睁大眼,周明辉挡在他面前,手握一根尖锐冰锥,狠狠刺向他的心脏。
  不要!
  耳边只听见絮乱的呼吸声,焦溏想撑起身,才发现自己跌落在地,枕头边上放着因没电自动关机的手机。
  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焦溏边想从床边的柜子找纸巾,边庆幸幸好沈辞风没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一定狼狈极了。
  没注意柜子塞得满满的,他一拉,东西哗啦啦全倒在地板上。
  手忙脚乱收拾,焦溏起初没往那想,直到他捡起一整盒气球,又找到几个小玩具,隐隐察觉有哪里不对,这都是些什么?
  等他用玩具的图片上网搜,各种玩法介绍羞得人没脸看下去。
  家里怎会有这种东西?!
  整个人都不好了,焦溏仔细看装药的袋子,心中一跳,是沈辞风提过的备用药。
  所以是那人准备用的?
  多得一个柜子塞不下,真全用上,不得原地去世?他气鼓鼓:沈辞风怎么这么禽兽!
  或许是备用药带来的冲击太大,甚至减轻了噩梦带来的惊吓,焦溏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烦恼一直到从家里出发仍没解决。
  明显到在工作室门口等他的小桃子也能看出:有心事吗?
  有点,是大人的烦恼。焦溏和他一起进门,登时一愣,你一个人收拾的?
  办工作室的想法是焦溏以前就有,目前包括他就两个员工,只见昨天还只有孤零零两个绣架的空房子,清洁得一尘不染,墙上还挂上了几幅焦溏的练习作。
  刺绣用的材料分门别类放在架子上,整齐方便,每种配上易懂的标签,布置得温馨又专业。
  这是你的日程安排。小桃子见他没有不喜欢,松了一口气,下午要去领奖。
  不知道小桃子收拾了多久,焦溏有点心疼,提议道:下午你和我一起去吧。
  小桃子一怔,连连摆手:那种大场面,我不行的
  你是我的助手,多认识几个人不会有坏处。焦溏心想,在教绣技前,得帮小桃子培养起自信,佯装为难道,而且我一个人去害怕,你得给我当门面。
  成功把小桃子骗到和他一起参加领奖仪式,下午,焦溏一踏进颁奖会场,瞬间吸引住整场的注意力:一套剪裁贴身的短西装,暗金纹刺绣领带,配上他本就张扬耐看的长相,宛如从画卷里走出来的翩翩公子。
  这不是焦先生吗?听到有人喊他,焦溏回过头,走近的是一位身穿枣红仿唐装、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那人阴阳怪气道:不惜让大会为你重新评奖,果然背景够硬,我们其他人纷纷自愧不如。
  余光瞥见不少人在暗地留意这边,焦溏淡定开口:请问你是?
  灯光将男人的秃顶照得油光水滑,对方昂起头:薛蔡,师承刺绣名家覃大师。
  哦,没印象。焦溏平静问,你认为我得奖不公平吗?是在质疑洪会长、还是在质疑评委的专业性?见对方乜了他一眼,偏不敢开口,他同样以笑回应,轻描淡写提出:既然同是绣师,就该用实力说话。听说下周在地铁商场有个小型刺绣展出,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参加?
  激怒焦溏的计划不太顺利,薛蔡哼了一声:我才不屑参加这种路边展览。
  原来是不敢啊,跟在焦溏身后的小桃子脸上怯生生,竟鼓起勇气嘲讽道,自称大师传人,连参加小展览也怕输,果然名不虚传。
  你薛蔡不敢质疑大会主办、也不敢直接与焦溏用作品说话,然则对不知道从哪冒出的黄毛小子,他前辈威压十足,谁让你这么对我说话?!这就让保安赶你出来!
  被他一吼,小桃子顿时脸色煞白,僵在原地,一个字说不出。
  他说的有哪里不对吗?默默将一切看在眼里的沈卓从门后走出,不慌不忙开口:听说地铁那个展览,届时会统计最受欢迎的作品,难怪薛先生不敢参赛。他走到小桃子身边,温和拍了拍对方绷紧的背,佯装指责道:你也是,又不是不知道,薛先生的作品要是不炒价格,哪有傻子会买,你当面点出来,难道让人这么大年纪吃西北风?
  这人为什么要帮焦溏?!薛蔡早眼馋沈卓的人脉,还想过要巴结他,眼下被气得满脸通红,一时说不出话。
  原来如此,焦溏配合道,是我考虑不周,我朋友不懂这么多弯弯绕绕,薛先生不要见怪。
  你少胡说!薛蔡大声嚷,我会参加,到时你和你的喽啰当众给我道歉。这么多同行看着,退缩岂不是成为笑柄?
  再告诉你一次,他是我的朋友,焦溏收起笑脸,好,一言为定。
  薛蔡对上他严肃的眼神,心下大惊:难不成焦溏要搞小动作?后台而已,谁没有,他不能输!
  三人一同走到窗边,焦溏接过沈卓递给他俩的饮料,问小桃子:你认识这个人?刚看小桃子的反应,似乎相当讨厌薛蔡。
  我师父的工作室,就是在他劝说和逼迫下卖给外国公司。小桃子喝了一口水,脸上恢复点血色,眼里满是惋惜,卖掉后,他们换掉了坚持手绣的绣工,全部改用机绣,却打着我师父的名字招摇撞骗。
  这回比赛,薛蔡是原本的第一名,由于他老师是评审之一,不难推测,焦溏遭遇黑幕和他脱不了关系。小桃子直白道:他跟那些不尊重传统绣艺的外国商人是一丘之貉,急功近利,听说他的作品不少是由徒弟代工,强加上他的名字。
  背后还有这么多事,焦溏附和:看得出来。他刚观察到,薛蔡的手指和手掌侧面没多少茧,一点不像技艺人。
  沈卓问:你有信心吗?
  焦溏轻松笑道:当然。递给两人一个放心的眼神,事实上,当时看过的所有参赛作品早印在他脑中,包括每个绣师的刺绣风格和擅长题材。
  工作人员找到他们:焦先生,请上台领奖。
  从洪会长手上接过奖牌,焦溏站在发言台前,第一次面对闪光灯,他表现得落落大方:谢谢大会对我的肯定,今后会继续为推广传统技艺尽一分力。
  掌声中,沈卓捧着一束巨大的花束,送到焦溏手中。花束中有一片银色的贺卡,卡片上恭喜二字苍劲有力、分外眼熟,焦溏捻起卡片,会心一笑:这回暂时原谅你吧。
  凌晨。
  黑暗中,凶猛的怪兽在焦溏身后穷追不舍,
  奋力往前跑,他想喊救命,却被无边无际的黑暗所吞没,眼看就要被猛兽的巨爪撕成碎片
  利爪落下前一瞬,白光亮起,黑暗顷刻被击碎。
  他本能朝光明扑去,视线逐渐清晰,耳边传来那人担忧的声音:溏溏?溏溏?
  掌心传来暖热的体温,不是远隔重洋的虚幻影像,鼻息间萦绕安心的香气,焦溏闭眼抱住他,气若游丝:你终于回来了。
  沈辞风外套还没来得及脱下,身上依稀带着深夜的薄露,一手抚上他的黑发,声音低沉:嗯,我在。
  像受了极大委屈,焦溏窝在他怀里,泪水无声滑落,五指紧紧抓住他的衬衣,不肯松开。
  沈辞风小心翼翼圈住他,像护住一件易碎的珍宝,内心翻滚不已:这么喜欢我吗?
  第21章 【重写】
  放下勺子,焦溏疑惑问:有什么事吗?
  沈辞风定定看着他,平日波澜不惊的脸上,第一次出现慌乱:身体有不舒服吗?
  没有。焦溏喝了一口奶茶,浅笑问:为什么这么紧张?
  沈卓说他吃完蛋糕后,肚子不舒服。沈辞风额头渗出细汗:我们马上去医院。
  万一伤到内脏,后果不堪设想。
  可我半点事没有。焦溏拒绝:身体没问题去医院不是找罪受吗?
  仔细观察他的神色,沈辞风不免犹豫,他说得对,万一只是沈卓弄丢了戒指,或是根本不是这个蛋糕,平白无故洗胃可不是闹着玩。
  对了,你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焦溏用勺子搅动奶茶,漫不经心问:更喜欢猫还是狗?
  沈辞风:这重要吗?
  那你知道我最喜欢什么颜色吗?焦溏委屈看了他一眼,鼓起脸颊,像只闹脾气的小猫:我喜欢山还是海,害怕些什么
  你喜欢蓝色和绿色。沈辞风有条不絮答:喜欢苍翠的山和干净的海,害怕的东西我确实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问这些?
  焦溏垂下眼,凝视杯中缓缓散去的热气,道:过几天婚礼,要到老宅住,万一和亲戚说起来一问三不知,不太合适。
  除去性格以外,他们住在一起,别的细节同样需要时间磨合。
  自从焦溏吃完那个疑似有戒指的蛋糕后,沈辞风悄悄观察了他半晚,咨询过医生,确定不会有太大问题,才渐渐放下心。
  溏溏,临睡前,沈辞风坐到焦溏身边,手上捧着笔电,认真道:你今天问我的问题,我想过了。
  电脑屏幕上是一份比个人简历还详细的调查问卷,焦溏睁大眼:
  姓名:沈辞风
  年龄:
  身高:
  体重:
  你真可爱。焦溏嘴角忍不住上扬,一本正经接过笔记本,指尖有意无意掠过沈辞风的指节:我会用心看完。
  可爱?沈辞风:?
  如果可以,我也想了解你。沈辞风眼神专注。
  这就是沈辞风表达关心的方法吧,焦溏边读那些文字,边想象那人是怎么坐在电脑前,一板一眼回答这些问题,心尖微微发烫。
  认真看到小学四年级获得班级优秀插画奖,焦溏揉了揉眼睛,看向准备睡下的沈辞风。
  有点累了,明天接着看。焦溏放下电脑,挨到沈辞风身边躺下,鼓起勇气,贴在他耳边轻声道:晚安,老公。
  沈辞风大脑瞬间死机:他是谁?他在哪?老公?
  卧室中安静得能听见两人的呼吸,以及他躁动的心跳。
  惊喜来得太突然,恍惚中,沈辞风像个机器人般转过头,却发现焦溏枕在他身上,不知什么时候早进入梦乡。
  刚才是真的吗?
  他轻轻贴近焦溏的唇,像迫不及待给予回应,尽情挥洒压抑的情绪。
  嗯。似乎美梦被惊扰,焦溏发出一声软软的哼声,似抗议,又似邀约。
  堪堪收回手,沈辞风按捺住激动,满足把人搂进怀里,像只把喜欢的球球叼回窝里藏起来的大狗狗。
  被撩得上头刚打算配合结果对方半途而废的焦溏:这个笨蛋!
  溏溏?第二天醒来,沈辞风注意到焦溏的情绪和往常有点不一样,试探问:昨晚没睡好?该不会是察觉到
  没什么。焦溏拍了拍脸:可能有点起床气。
  昨晚,沈辞风闷声问:为什么?
  咬住吸管,焦溏两眼无辜地看着他,像在问:你在说什么,我不懂。
  像做了坏事被抓住一般,沈辞风心虚别过头:没、没有。
  他的眼神像只面壁思过的狗狗,焦溏一边觉得这么逗他真恶劣,一边又忍不住想多看几回。好心情持续到踏进刺绣厂大门那刻,沈卓来找他:孟师傅想辞职。
  噢。焦溏没太大反应:他想什么时候走?有说接下来要去哪边工作吗?
  他说想尽快,有相熟的老师傅探过他的口风,据说是一个新成立的工作室,挂靠在许建麟的子公司名下。沈卓看了外面一眼,慎重道:听闻这段期间不仅我们这边,许建麟的助理在各个工作室高薪挖人。不过,他幸灾乐祸挤了挤眼:搭理他的没几个。
  这样啊。焦溏挨在椅背上,捧起茶杯,一副岁月静好的表情:我没猜错的话,孟师傅也不是想要到那边去,只是对我有意见。想走就让他走吧,可以让他在自己的作品里挑一幅带走。
  沈卓愣了愣,虽说孟师傅最近没什么好作品,以前的绣品一幅少说也值几十万,焦溏这么大方。
  刺绣这个圈子就那么点人,别人家都是工作室,我们能做到规模最大,自然是有口碑在。我们怎么对老员工,其他老师傅全看在眼里。焦溏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继续道:这些老师多多少少有自己的坚持,如果仅为了钱,早在几十年前行业遭受大打击时就转行了。能留下来的,都是不能单靠钱笼络的。
  没想到他想得这么细,沈卓点了点头,出去安排妥当,没多久又折回来:你让我联系的,特殊教育学校、残疾人培训学校发来答复,对我们到那边展开免费培训,对方表示十分欢迎。
  很好。焦溏精神一振:还有园区附近的小学、初中、社区,也麻烦你联系一下。
  昨天和小桃子谈过后,焦溏认为,既然刺绣传承当前存在青黄不接的问题,他们不能坐等徒弟找上门,主动出击不失为一个方法。
  这样我们可能要多请几位绣工。沈卓提议道:也可以请周末时间方便的、来自其他工作室的老师进行交流。
  焦溏赞同:就照你说的这么办吧。
  对了。沈卓轻咳一声:昨晚回去后,沈辞风有没有哪里不对劲?
  没有。焦溏面不改色摇头:不过,他说你吃坏肚子,有没有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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