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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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平侯闻言,立刻背起江倦,亲自送他过去。
  水亭处,流水潺潺。
  江倦一被放下来,就跌坐在地,好似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但总归他紧蹙的眉尖轻轻放开,似是状态好上了一点。
  安平侯端详他片刻,放下了心。
  谢谢你。
  江倦跟他道谢。
  安平侯没说话,只是以一种极为沉郁的目光的盯着江倦,过了好半天,他才问江倦:若是太子不在了,你可愿跟我?
  江倦:
  江倦:???
  本来是装病,江倦一听,差点吓得心疾真的要发作了,他喃喃地说:不了吧。
  这便是拒绝了,安平侯咬了咬牙,想起对峙之时薛放离说的话,一把捏住江倦的肩膀,我比他,究竟差在哪里?
  江倦诚实地说:王爷对我很好,也没有为别人退我的婚。
  安平侯一怔,捏住江倦肩膀的手更为用力,若是我当初没有退婚呢?
  这种假设真的很没有意思,江倦摇了摇头,侯爷,可是你退婚了呀。
  江倦倒是不痛不痒,可安平侯只觉得痛苦。
  他时常悔不当初,也时常在想,若是当初他没有退婚,今日又是何等模样。
  可是
  他退婚了。从一开始,他就选择退婚了。
  安平侯闭了闭眼睛。
  罢了,以后之事,以后再说。
  那个野种,总归活不过今晚。
  安平侯双手握拳,眼中的恨意几乎喷涌而出,他最后看了一眼江倦,见人确实恢复了很多,这才想起江念来。
  皱了一下眉,安平侯打算再去安抚他一二。
  可才走至拐角处,安平侯就看见满眼通红的江念。
  你
  江念的牙齿咬得咯嘣作响,侯爷,你果真变了心。
  我说呢,难怪那一日提起长公主府上的事情,我说在为你忍让,你反倒怨我的不是。你
  江念跟了一路,也听完了他们的对话,实在无法保持理智了。
  他以为安平侯好拿捏,以为安平侯值得托付一生,以为安平侯是良人,为他谋划,为他冒天下之大不韪,结果不过如此。
  他变心了。
  他早就变心了!
  江念又哭又笑:侯爷,难道你忘了往日的情谊?忘了我们之间的承诺?那一日,我们泛舟湖上,你说愿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要进宫求陛下为我们赐婚,你
  我是你的未婚夫啊,陛下不是已经为我们赐婚了吗,你为什么还在想他?
  多年来的指望,毁于一旦,江念几欲发疯,他知道这个时候他该装可怜,他该博取同情,可是江念忍不住,他真的忍不住。
  怎么到头来,他还是一场空?
  上辈子,他嫁入离王府,郁郁而终。
  这辈子,他决定走另一条路,结果又是他这弟弟,坏了他的好事。
  江念几欲呕血,侯爷,是不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我那弟弟,他与你有婚约,你却一心恋慕我,待他嫁入了离王府,我与你有了婚约,你却又属意他。
  你偏就喜欢上赶着别人的冷脸吗?
  原本还想哄他,但江念这番话,说得安平侯面上颇是挂不住,他也被激怒了,安平侯咬牙道:你说什么?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安平侯道:当日我进宫,陛下说不合适,并未与我们赐婚,你算什么未婚夫?
  况且长公主府上,舅舅又有哪一句话说错了?当初若非是你一味勾引,我也不会与江倦解除婚约,他的外祖父,现在就会是我的一大助力!
  每每思及此事,安平侯心中都烦闷不已,他衣袖一甩,怒气腾腾地离开,江念则站在原地,心中只觉得一片惊涛骇浪。
  没有赐婚?
  没有赐婚?
  甚至连安平侯都怨他勾引他!?
  好一个勾引。
  这就是他挑的路,他以为的良人。
  他好恨。
  他真的好恨啊。
  不知不觉间,江念泪流满面,安平侯已经远去,江念回头看向水亭,江倦坐在地上,双手放在长椅上,人趴了下来。
  他一把抹去眼泪,走了过去。
  江公子。
  守在水亭附近的禁卫军向江念打了一个招呼,江念笑了一下,再看不出方才的崩溃,他轻声道:我有事要问太子妃,你们先下去吧。
  禁卫军一愣,但是
  江念说:侯爷吩咐的。
  江念一路追随安平侯,这群禁卫军是知道他的,也知道他深受安平侯的信赖,听他说是安平侯有事相问,只当什么不可外传的事情,便纷纷退开。
  没过多久,水亭之中,只有江倦与江念了。
  弟弟。
  江念喊了他一声,正在四处观察的江倦抬起头,啊?
  江念向他走来,伸手捏住了江倦的下巴,仔细地看他几秒,嫉妒几欲凝为实质,他冷冷地说:你可真是好本事啊。
  太子殿下让你迷得七荤八素,侯爷竟也对你倾心不已。
  说到后面,江念几乎咬牙切齿,你这张脸,我真是恨不得给你划花!
  江倦:
  见江念真的很生气,江倦总算有了一点危机意识,他不确定地说:你消消气?
  侯爷是你的,我不跟你抢,真的。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江念心中火气更盛。
  自己步步为营,以为把安平侯捏在掌心,结果一不留神,就功亏一篑!
  对方还在与他说不跟他抢!
  江念一把抓住江倦的手腕,捏得很用力,为什么你的命就这么好呢?为什么你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人给你捧上来?你究竟哪里比我好了?
  安平侯是,薛从筠是,蒋轻凉是,就连顾浦望,也是如此!
  那一日,江念与薛从筠他们不欢而散,他才坐入轿中,就看见平素冷淡的顾浦望盯着江倦让人送来的糖葫芦,笑得颇是温柔。
  薛从筠与蒋轻凉便算了,小恩小惠,他们便记在心上,可那顾浦望,江念当真为他耗费了太多的力气,就连关系最好的时候,也不见顾浦望对他这样笑过。
  偏偏江倦就给了一根糖葫芦,他就被逗笑了。
  凭什么?
  他怎么什么都要抢?
  江念:现在好了。我的一切,你都抢走了,我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没有了!
  越是发泄,江念心中就越是恨,他恨不得杀了江倦,可他又知道他不能动江倦。
  无论如何,他与安平侯已经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若是江倦出事,没人可以预料到会发生什么。
  可江念不甘心。
  他真的不甘心就此放过江倦。
  江念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水亭的水帘上,突然诡异一笑。
  他拉起江倦,把他拽至河边,愤怒让江念几乎面容扭曲,他轻声说:我的好弟弟,你还记得那一日吗?我向你请求放过侯爷,他心中没有你,他只恋慕我一人,你只会让他痛苦。
  我求你解除婚约,放他自由,让他得偿所愿,与我在一起。
  江念轻叹道:那个时候你比现在好对付多了。只是几句话,你就被激怒,甚至没有发现,是我自己落的水,你根本没有碰到我。
  但是不管怎么样,我都为你落了一次水,既然如此,今日你便还我一次吧!
  江念伸出手,正要把江倦往水里按,哗啦一声,水中忽然浮起一人,他一把拂开脸上的流水,愣愣地看着江倦和江念。
  蒋轻凉:
  怪离谱的。
  他成日被罚在水里泡着,天天给那狗太子找一些不存在的东西,这一次只是过来探探路,竟让他捡到了这么大一个倦哥。
  江念面色一变,反应迅速,来蒋轻凉忙道:念哥,等一下,你听我说!
  江念下意识看他,蒋轻凉一下跳上水亭,毫不犹豫地抬手一砸!
  江念昏了过去。
  蒋轻凉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江念,他刚才的话,蒋轻凉自然也听见了,他恨铁不成钢地对江倦说:倦哥,你怎么回事,人不是你推的,你还从来不解释。
  江倦郁闷地说:我也才知道不是我推的啊。
  蒋轻凉:算了。
  无论如何,找到了江倦,蒋轻凉说:倦哥,快跟我来你会游泳吗?
  他喜滋滋地说:把你救走,什么都好说了,不然你在他们手里,咱们打都不敢打。
  江倦犹豫道:会一点。不过就走吗?可是六皇子也还在这儿。
  蒋轻凉摆摆手,没关系,先不管他,他们傻子一般都命大。
  江倦:
  见江倦还有点犹豫,蒋轻凉只好说:救一个是一个。再说了,他们用你威胁殿下,让他酉时之前自刎,好逼陛下传位给安平侯。
  江倦一听,心都揪了起来,那快点走吧。
  蒋轻凉点头,掀起衣角给江倦,你拉好我。
  江倦嗯了一声。
  哗啦几声,水亭处,除了倒在地上的江念,再无一人。
  酉时将至。
  双方人马对峙而立。
  殿下,考虑得如何了?
  苏斐月骑着马,缓缓行至队列最前方,安平侯跟在他身旁,面上好似沉稳一片,可他握住缰绳的手,却在微微颤抖,好似兴奋至极。
  薛放离没有搭理苏斐月,只是对安平侯说:安平侯,方才本王确定了一件事情。
  安平侯朝他看过来,什么事?
  当年蒋晴眉去妙灵寺上香,是因她与齐修然之子染上急症,蒋晴眉前去为其祈福,薛放离道,蒋晴眉进宫一年后,这个孩子突然夭折,不久之后,齐修然与蒋晴眉相约出逃。
  本王问了蒋将军,他说当年赶去,这个孩子已经被齐修然葬下,本王让人掘开坟墓是一座空坟。
  安平侯皱眉道:殿下,你在说什么?若是拖延时间,大可不必。
  薛放离没有理会,还在往下说: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情,本王颇是疑惑。
  安平侯竟对当年之事,如数家珍蒋晴眉如何从蒋家小姐成为虞美人、蒋晴眉早已成婚,并诞下一子,竟都一清二楚。
  安平侯神色一变,殿下,你究竟在说什么?虞美人是陛下的妃子,与蒋家小姐又有什么关系?
  薛放离似笑非笑地望他一眼,打开一幅卷轴,一字一字地问他:安平侯,你究竟是谁?
  蒋晴眉之事,知晓之人寥寥无几,为她捏造孤女身份的人,父皇早在当年就已经全部处理,现在知道内情的人,无非那几人,他们自然不会告知你这等无关紧要之人,除非你本就知晓此事。
  薛放离掀了掀唇,原本只是猜测,后来竟发现,如此一来,侯爷的敌意,倒也说得通了。
  寻常人见了本王,私下再如何与人咒骂本王行事荒唐,见了本王,也满心畏惧,唯独侯爷不同,敌意明明白白地摆在脸上,想来你真是恨极了本王。
  安平侯怔忪许久,早就发现薛放离极为敏锐,但在这一刻,见他这么快就想通了其中关节,安平侯还是心里一惊。
  他大可拒不承认,可他做了太久的安平侯,他也隐忍了太久,多年的蛰伏,本就是为了今日。
  我只恨当初那一碗狼血,没有让你丧命!
  安平侯恨声道。
  本以为这一碗狼血,便可清除薛放离,让他身受狼噬之苦,可却让他逃了过去!
  就连酒楼那一次,他特意选在酒楼散播消息,这么明显的特征,本以为很快就会有人提起离王,也会有人想到弘兴帝身上,在他们心中埋下一颗种子,却再一次落空!
  安平侯恨弘兴帝,更恨薛放离。
  这么多年来,他肩负血海深仇,他被迫一再隐忍,可薛放离却可肆意妄为。
  明明是他,害得他母亲丧了命!
  狼血
  薛放离笑了一下,神色讥讽,侯爷,狼血之事,应当是驸马的手笔吧?当真是滴水不漏,谨慎细微。本王追查多日,无一所获,反倒是侯爷,竟会亲自扮作乞丐,让本王意想不到。
  你!
  安平侯又怎会听不出他的嘲讽,面上当即生出几分怒意。
  苏斐月见状,只得伸手按住安平侯,叹息道:殿下,不必再拖延,山路迢迢,蒋将军赶不回来的。
  薛放离只是笑笑地觑他一眼,驸马,看样子,你本就知晓他并非安平侯,既然如此,你又为何把他认作你的外甥?
  苏斐月倒也没有隐瞒,殿下想知道,说与你听也无妨。当年臣追查一桩案宗,最终陛下却一把火烧毁证据,让臣莫再追究此事,臣回去以后大病一场,先生便请了他的好友前来照料,恰好此时先生又救下一人
  他便是齐修然。射箭的人以为他死了,便把他扔下护城河,结果被先生捡到。养伤期间,我与他交谈甚欢,可惜他还是没撑过来,临终前,将他这独子托付于臣。
  说完,苏斐月一声叹息,倒也是一个可怜之人。
  薛放离瞥他一眼,对此不置一词。
  罢了,殿下,不必再闲谈了,正事要紧。
  苏斐月问他:殿下,你可考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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