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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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了一遍,接着放下了手机。
  几天前他去看了一次,姥姥的身体还可以,五年前进行了一场肾移植的手术,如今不用再忍受透析的痛苦,老人有点阿茨海默症,记忆力有明显的衰退。
  正想着,席寒出来了。
  他额间的发沾湿,被他直接用手向后捋去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五官清冷,水珠自额间向下滑去,到最后隐没在灰色浴袍中,那边濡.湿的痕迹明显,灯光下有一种靡靡的欲。
  他见过这男人所有的神情,冷漠的矜贵的邪肆的以及脸上沾染情.欲时的神情,就阖着眼睛,吐露出来的热气喷洒在他的耳边,低.哑的呻声在他耳廓索绕,性感到不成样子。
  殷言声视线一直往上游,直到看到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时才骤然回神,飞快地移开目光,有几分做贼心虚的意味。
  席寒走到殷言声面前,俯下身将他拢起来,两人距离挨得格外近,他指腹轻轻按压住殷言声的唇,低声开口:刚才在想什么?
  殷言声想移开目光,可席寒偏不,他用些力固定住殷言声的下巴,喑哑着声音道:是不是在想我们怎么?
  最后两个字才唇间吐露出来,自带一种灼.热的味道,那些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感觉翻涌上来,不用做别的,就足够他脸红心跳了。
  殷言声抓住沙发上的抱枕,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对席寒没什么抵抗力,对方随随便便的一个动作他都招架不住。
  席寒握住了殷言声的手腕。
  他在对方蓦地睁大的眼神中轻吻了一下掌心,这才放开道:对我有感觉不羞耻。
  掌心唇柔软干燥,像是能直直地亲到心尖去,那一小块皮肤温度似乎都在升高。
  殷言声手掌握成拳,噌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直直地去了浴室。
  席寒看着他身影没入浴室,唇边一直噙的笑意才淡下去。
  他自小就知道自己的性取向,而殷言声和他不同,如果没有他,殷言声现在这个年纪应该和一个女孩子在谈恋爱。
  一个人的性取向早早就注定了,让一个很直的人去接受和同性一起生活、做.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们第一次的时候,殷言声嘴上不说,但身体抗拒的厉害。
  他就蜷在床.上,用牙齿咬住被子,视线不知道放空到哪里去,神情带着些委屈和难过。
  席寒去亲他,他脸上泪水就下来了。
  到最后什么也没发生。
  席寒突然就想抽烟,他向阳台走去。
  窗子外面是点点星火,如今天幕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安城的十一月已经初见了寒气。
  四周静得出奇,从这里看下去,一座人工的假山流水隐隐绰绰的显着,白日里上面缠绕着绿枝,到了晚上就像是墨色中浸出一些绿,全无盎然之意。
  席寒想着方才殷言声的神情,在说起他母亲来时是一种温暖明亮的神色。
  要说那一瞬,没想到自己的母亲是假的。
  那是一个怎样的人?
  记忆似乎在这时间呈现出一种混乱,脑海中有几个片段闪过。
  一会是挤在京都的地铁中,人潮汹涌,她把他护住,地铁到站转头道:看着点,小心脚下。
  一面是家中,她神情烦躁地呵斥:你怎么连这个都不会!
  更多的是哭,一个女人发抖着流泪,发丝被泪水浸得湿透,几缕发湿哒哒地贴在脸颊上,一面哭一面看着席寒,看着她儿子: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
  后悔来京都上学,没抵住纨绔子弟的诱惑?
  后悔听了江惠民的鬼话,以为自己能嫁进江家成了江夫人?
  还是后悔把人生最好的年华葬送了?
  都有。
  她后悔的太多了。
  窗外完全暗了下来,方才一丁点的墨绿也不见了,像是被无尽的深渊拖了下去,只能看到假山上的怪石闪着晦涩的光影。
  原本以她的容貌再加上不错的学历,在三十年前的京都,她能轻而易举地嫁到一个富贵之家。
  名正言顺,至尊至敬。
  可是不行。
  她那时已经怀了江惠民的孩子,只能把全部的赌注都压到一个人身上。
  结果满盘皆输。
  江夫人不是她,六年后的江二夫人也不是她。
  她学业没进行下去,没嫁到江家,还生下了一个私生子。
  她这一辈子都毁了。
  她最后悔的就是生子。
  夜色四起,席寒站在阳台的落地窗前,他眉目有一半在阴影之中,指尖的星火抖了灰尘,香烟有一瞬的乍亮,烟灰在半空之中就成了粉末,轻飘飘地散在空气中。
  一截烟蒂落在了地上,紧接着就被踩灭。
  殷言声躺在床上,他开着床头灯,像是一袭月亮隐在室内。
  过了一会,席寒推门而进。
  身侧的位置出现了热源,是最熟悉的温度。
  他身上有一股烟草味,不重,殷言声这几年闻惯了,竟然觉得这是一种很好闻的气息。
  他腰间浴袍的带子没系好,松松垮垮的,一弯腰就可以看到大片细腻的肌肤。
  殷言声手放到腰间,本来要系好,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手指揪着腰带迟疑,旋即收回手去看向席寒。
  席寒原本已经躺好了,闭着眼睛气息沉静,感受到视线这会睁开了眼,侧着身亲了亲他额头。
  同时开口:晚安。
  殷言声静了一瞬:晚安。
  他伸手关了床头灯,黑暗中一只手环住了他的腰。
  殷言声心跳快了一拍,他摒住呼吸等候着接下来的动作,可黑暗中只有身侧人的呼吸声。
  哦。
  晚安。
  右手悄悄地在枕头上挠了几下。
  他就洗了个澡,也没有多长时间。
  殷言声用脸颊蹭了蹭枕头,闭上了眼睛。
  *
  翌日。
  殷言声到公司后桌上有一杯泡好的茶。
  文件被用回形针固定住,在桌上摆放的整齐,窗台的绿萝也已经浇好了水。
  坐了一会,乔飞捧着杯子走了进来:经理,茶水间没水了,我接点你这里的。
  殷言声嗯了一声。
  乔飞接好水晃了晃杯子,杯中一次性倒了两袋速溶咖啡,他一边摇着冲开,一边打着哈欠。
  眼睫下一片的乌青,光看黑眼圈就知道昨晚没休息好。
  殷言声将他那一副困的睁不开眼的样子收入眼中,有些好奇:没休息好?
  他目前没有失眠的困扰,有的时候见席寒睡不着,翻身起来不是喝酒就是吃褪黑素,要不就是抽烟。
  乔飞有气无力地点头,一手按住额头道:昨晚熬夜看了工大的校庆,四个小时,看完都半夜两点了。
  晚上回去玩手机,软件上刷到了工大的校庆典礼,老学长的心蠢蠢欲动,熬夜看完了全程。
  一边吐槽一边看。
  乔飞说:经理,你看了吗?
  殷言声用手揉了揉额角:没有。只是恰好昨天过了工大的新校区。
  乔飞道:你没看是对的,没有100周年那样盛大。
  几年前工大一百周年校庆直接出圈,妥妥的别人家的学校,收获了一众羡慕的眼神。
  乔飞对工大的认同感还挺强,属于那种我以母校为荣,母校有我精彩。
  当然后者暂且不谈,但心中总有一种荣誉感。
  殷言声说:百年校庆,自然不同。
  工大经历战火,从乱世到盛世。
  如今长存下来,自然是得好好庆祝。
  乔飞将咖啡一饮而净:听说当年各界校友捐款达到五千多万,今年的校庆还不到八百万。
  我问了一下这届的学生,他们饭卡补助30元,刚好够饭钱和一瓶饮料。
  乔飞还在继续:我们当初来的是谁啊,席淑君女士,名门之后,曾祖上的人在我们历史课本里。
  当时来工大后听说没少支持教育事业,就那实验室各种贵的要死的仪器都换了一遍。
  校友能捐那么多,也有部分原因是听说席淑君女士来工大,想搭上那条线。
  他看着殷言声明显不知道的脸,就知道对方平时根本不注意这些。
  乔飞想了想,灵光一闪:就前一段时间离婚的那明星,杜诗丹知道吧,那是她孙媳妇。
  殷言声说:有印象。
  他当年近距离接触过这位女士。
  乔飞看着殷言声,忽然眨了眨眼:哦,我记得你那时候是全程陪同的幸运儿。
  殷言声当时是学生代表,全程陪着席淑君女士在校园里参观,一下午的时间去工大各处,到最后还去餐厅一起用餐。
  这个活当初学生会主席馋得眼睛都绿了,那是江.氏集团的创始人之一,能入了她眼基本上能少走十年路,但没想到是殷言声陪同。
  殷言声一边翻着文件道:运气好。
  当时学校从系统里随机抽选了一位,恰好抽中了他。
  乔飞跟着感叹:经理你就是欧皇降世。
  这体质简直是欧到没边了。
  让脸黑的非酋情何以堪。
  殷言声把手中的东西递给他:这是甲方的要求,你看看,十五天之后要结果。
  眼看着工作来了,乔飞没再耽误,自己接了活就离开了。
  殷言声打开浏览器,输入了席淑君三个字。
  网上首页出现了人物词条,名子已经是黑色字体。
  黑白照片一张,图片里的老太太身穿长裙,笑起来和这个年纪的老人没什么不同,眼角有细细的皱纹,眉目和善。
  再往下拉,就是生卒年了。
  两年前病逝,享年73岁。
  殷言声突然想到了几年前在工大他陪同的那个下午,老人很温柔,听他说话时带着笑容,是格外和气温存的一个老太太。
  他不知道怎的,莫名有些遗憾。
  第16章 家事 记得我做的那些事吗,都是为了挟
  安城迎来了一场雨。
  街上法国梧桐的叶子已经全部成了杏黄色,枝木遒劲,各形的枝干蜿蜒而上,如今在雨水冲刷下落叶凋零了,大片的枯叶堆积在路面,人踩过去沙沙作响。
  周子阳看了眼坐在一旁椅子上的人,将手中的台球杆放下:你怎么不玩两把?
  席寒坐在一旁,神情冷淡:不想玩。
  周子阳嘶了一声:不是吧,你以前挺爱玩的啊。
  今儿一个朋友新开了会所,让他叫些人来捧场,安城不比京都,周子阳那帮狐朋狗友一个个没在身边,顿感人生是寂寞如雪。
  他就想起席寒来。
  江家家风严,特别是席寒这一代,在席奶奶的教导之下没出个纨绔,外孙里孙的,甭管成不成材,至少在外面没荒唐事。
  就像席寒这人,在一起的时候也玩,他们十几岁的时候抽烟喝酒赛车打球的一样没落,但就是不让人近身,男男女女的都统一拒绝。
  后来年龄再长些了,就直接去公司,每天忙得够呛,再接触的圈子就不是他们这种爱玩的二代了。
  这种家庭一般是分工明确,家中选定的继承人和混吃等死的二代有本质区别,前者说话做事斟酌三分,讲究一个喜怒不形于色,各个场合里的门道心里门清,推杯换盏之间暗暗交锋。
  后者就相对来说轻松很多,像周子阳这样的,胸无大志的富二代,以后就坐等着分红就行。
  像席寒这样的,以前跟他们玩,以为纨绔子弟大军再添一员时,拐了个弯,向前者奔去了。
  #好好的歪苗苗,说直就直了。#
  周子阳心下遗憾,凑过去拍了一下席寒肩膀,和他并排坐在一起: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我猜猜,和感情有关?
  席寒静默了一霎,向身后椅背倒去,他微阖着眼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没有。
  周子阳看他这架势也觉得没事。
  他坐在一旁道:你知不知道罗家的事,就是以前家里有马场的那个罗家?
  席寒说:怎么了?
  周子阳八卦道:听说他家小子这回栽了个大跟头,自己被妻子送进去了。
  席寒向来对这些事不感兴趣,只是闭着眼懒洋洋的应了一声。
  周子阳却在此时兴致勃勃地分享起来,他连带着比划绘声绘色地开口:他当时不是强娶了人家姑娘吗,这姐们忍辱负重的待了几年,一朝权在手,把他家的事捅上去了,现在整个罗家都跟着糟了罪。
  他话一落下,就看到席寒睁开了眼,一点点地坐起来,双手交叉在一起:挺有意思的。
  哈哈哈,可不是嘛,老有意思了。
  席寒道:你把这事从头到尾给我讲一遍。
  他的侧脸有些冷淡,脸上神情也不像是见到有意思的事那种笑,交叠在一起的拇指互相绕了一圈,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周子阳:
  你这样不像是听八卦的样子啊。
  他就当真全须全尾的来了一遍,故事挺俗气的,富二代遇到了都市丽人,一时之间见色起意,凭借家里权势把人得到了,结果女方是个铮铮铁骨大美人,忍辱负重几年后一锅端了。
  故事说完后周子阳下结论:他就是活该。
  罗家脏得不行,像这种事情没少干,几年前还用枕头捂死了一个人,结果赔了钱后照样逍遥,现在踢到铁板上了。
  善恶终有报,苍天饶过谁。
  完了周子阳看向一直沉默的席寒:你说是吧?
  席寒闭着眼睛嗯了一声。
  他此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上看不出喜怒,唯独身上气质有些沉郁,像是经年不化的霜雪覆了满身。
  正说着,门突然被打开,一缕亮光直直地刺入室内,周子阳下意识地闭眼,刚欲呵斥看清来人后又闭上嘴,诧异出声:你怎么在这?
  一边用轻轻碰了碰席寒:别睡了,你表弟来了。
  席寒有些不耐地睁眼,目光一顿:封一然?语调微微有些上升,显然也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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