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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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厢里的人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节已经危险到极致的车厢。
  不过一分钟,车厢里还能站着的就只剩下上江州涉和三头咒灵了。
  真是的!左边头抱怨了一句,然后控制着身体把中间头捡起来,重新装了上去,哪怕是不会死,这样突然被砍一刀,我也是会痛的!
  你看看,右边头都不唱歌了!它肯定是因为你把它弄疼了,所以就生气了!
  右边头停下了唱童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上江州涉不放。
  咒术师!好好和你做交易你不听,看来你是一定要和我们开战了!
  做交易?上江州涉挑了挑眉,你们所谓的交易就是把人类骗过来,再吃了吗?他说的是刚刚年轻人经历的生死一线。
  我可没有骗你们!左边头嘴角上扬的弧度里,仿佛蕴藏着此世间最大的恶意,最好、最美味的恐惧,难道不正是人之将死的时候才能散发出来的吗?
  上江州涉抿了抿嘴。
  果然是这个意思,他就知道这只咒灵从头到尾就没安好心。
  那看来我们之间也什么好说的了。我跟你这种恶心的东西,实在是没有共同语言。
  恶心?你说我恶心?左边头冷笑一声,最恶心的明明是你们人类!只有把你们全都消灭了,我们新人类才会有真的容身之地!
  左边头话音刚落下,强烈的攻击就紧随其后,冲向了上江州涉。
  三头咒灵的三颗脑袋看起来互不干涉,甚至还有点谁也看不起谁的意思,然而真正打起架来的时候却有着无与伦比的默契。一个头控制的攻击刚刚结束,另外一个头的拳脚就接着上了。
  这在对面的上江州涉看来,他就像是在同时和三只咒灵对打起来一样。如果他的目的是直接把它们祓除了的话,那他也不至于这么手忙脚乱的。
  难就难在了,他的打算是要把三头咒灵留一段时间,套出他背后的同伴,那个叫做真人的家伙的身份的。
  一时间,上江州涉的动作都有些捉襟见肘。
  和他相反,三头咒灵却是越打,气焰就越是嚣张了。
  左边头哈哈一阵大笑,一边出手一边嘲讽地说话,怎么了,咒术师?你刚刚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力气就这么一小点!完全不痛不痒啊!
  是吗?上江州涉眯了眯眼睛,忽然把匕首一手,比了一个繁琐的手势出来,想要上力度?那你早说啊。
  术式「裁决」,Ⅰ型。
  眼前好像突然暗下来了一瞬。
  再睁开眼的时候,三头咒灵就察觉到自己身处异处。它们置身于高高的处刑台,三颗头颅被放在不同的铡口跟前,站在自己斜后方的是一个高大健硕,却看不清楚面貌的行刑人。
  随着一声令下,行刑人落下了高高的铡刀。
  噗呲。
  三颗头颅不受控制地落在了地面之上,鲜血如同涌泉一样,喷射而出。
  三头咒灵的身体明显慌乱了一瞬,随后就想要快点去把散落在三个不同方向的头颅给捡起来。身体最先是想捡起左边头的,任谁都能看出来这颗话唠的头颅是它们的司令部。
  然而无头的身体刚走了两步,就眼睁睁左边头一阵咕噜噜,就滚到了一个人的脚边。
  上江州涉左脚毫不客气地踩住了左边头,手却对准了身体和另外两颗头的位置,结出了一个不一样的咒印,术式「裁决」,Ⅲ型。
  区别于Ⅰ型,Ⅲ型是上江州涉攻击力最强的术式。
  银白色的弓箭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手中的。上江州涉一手拉弓弦,一手持箭翎,在弓弦被拉成了满月的形态之后,他刷的一下松开了箭翎。
  那支漂亮得像是雕刻品的箭,就以摧枯拉朽的气势飞射了出去,所过之地就像是火烧过的,被雷劈过,再也不见原来平坦的模样。另外两颗头颅消灭得无声无息,身体也破开了一个大洞,无力地跪在了原地。
  左边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居高临下的上江州涉:你、你
  碍事的都解决了。那么接下来,我们可以继续聊我们的了。上江州涉像踢球一样,脚一勾就把左边头踢了上来,他再用手接住。他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别那么紧张,我是个很文明的人类,不喜欢打打杀杀的。
  他把左边头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返还了回去。
  此时此刻,左边头才意识到自己招惹了怎样的一个家伙。
  你你想干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我们两个聊聊。
  上江州涉把头拿近了一点,金色的双眸像是没有感情一样,我说你啊,应该是认识我的对吧?
  左边头的眼睛里有一瞬间的慌乱:你胡说八道什么!
  狡辩也没用,你不觉得你现在有一点欲盖弥彰的架势吗?上江州涉晃了晃它,而且你在最开始的时候就表现出来认识我了吧?虽然后面你表现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还用言语糊弄了过去。
  陌生人第一次见面的话应该不会用我知道你这几个字的吧?
  所以说吧。上江州涉决定给他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我们做个交易,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认识我这个退出咒术界十年的人?你的同伴是谁?你的同伴都是些像你这样和人类沟通毫无困难的咒灵吗?
  把这些一一都告诉我,我如果满意的话他在左边头希冀的眼神中嗤笑一声,让你死得轻松一点。
  曾经被称为天才的咒术师,时过十年,又撕开了一点他过去血腥粗暴的一面。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让我满意的话, 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青年居高临下地望着手中的东西,金发的眸子里只剩下了冰霜。
  似乎是被上江州涉的态度震慑到了,左边头瑟缩了一瞬。
  然而在转眼间, 它又为自己竟然对一个人类产生了惧怕的情绪,而真实地愤怒起来, 把全部都告诉你?没问题啊, 就怕你这个脆弱的人类承受不起吧?
  它就像是一只被戳中了怒点的怪兽,全然失去了冷静, 我确实知道你, 咒术师。你的家人有个老太婆是吧,头发灰白, 左边的嘴角有颗痣。
  那个老太婆十年前被人杀死了对吧?我当时就在现场, 当时那老太婆的表情可真好看啊, 临到死了都还在念叨着自己的孙子,嘴里说着什么我不怪你、不要伤心之类的话, 真是好笑!
  左边头像是倒豆子一样地把所有事情吐露了出来, 怒意转换了舒爽的心情, 他越是说,那种仿佛能戳痛对面这个人类的爽感就越浓烈。
  它完全没有注意到上江州涉越来越阴沉的表情。又或者其实注意到了,但失了理智的它此刻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
  你们人类的感情实在是太好笑了,说什么不怪罪之类的话, 其实还是希望你这个孙子能够替她报仇的吧?不然你又为什么会穷追不舍傀儡师那家伙整整一个月!
  傀儡师。
  听到这个已经十年没有听过的名字, 上江州涉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
  左边头明显感觉到了握着自己头顶的力道正在不断加大,但情绪上涌的它已经停不下来了,不过真可惜, 太可惜了。
  你说, 要是你那个奶奶知道你根本没能成功替他报仇, 反而被别人耍得团团转她会不会后悔说什么不怪你之类的话?
  世界好像静止了。
  上江州涉什么都看不到,耳边也剩下了左边头这一个生涩又刺耳的声音。浓稠得像是沼泽一样的恶意把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他突然就呼吸不上来了,脑海里一阵嗡嗡作响。
  良久之后,上江州涉才像是找到了困顿于世界中,那个弱小又可笑的自己。
  他开口:你刚刚说什么?
  左边头嘴角弯成了一个恶劣的弧度:哦,你不知道吗?傀儡师那家伙
  根本就没有死啊。
  嘭。
  血色在电车的墙壁上喷射出了一道圆弧,周边星星点点地留着几滴深红的印迹。
  横滨街道上的行人一如既往地如同潮水一般。
  某条宽敞的商业街。
  路人一个个面露惊恐地避开了他们对面的同一个方向,有人想要拿出手机拨打报警电话,他身边的同伴却伸出手制止了他,摇了摇头说道,别多管闲事。
  上江州涉无意识地往前走着,事实上他连自己现在在什么位置、做什么都已经不甚清楚了。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他只知道自己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最好是一个人也没有的角落里待着。
  所以他逆着人流行走,在不知道的时候,已经距离横滨最黑暗、最混乱的擂钵街越来越近了。
  上江州涉的眼前不断回放着五条悟临走之前的那一幕场景。白发的男人告诉他会操控人行动的术式并不常见,告诉他咒术界不是他臆想当中的完美英雄形象,告诉他折磨祖母致死的仇人其实还有可能活着。
  那个时候他说什么来着?
  哦对,他不相信他。
  阿涉,你有没有想过那个杀死你祖母的诅咒师,根本就没有被执行死刑的可能性?五条悟的神色特别认真,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上江州涉觉得他自己都信了。
  但很快,他就笑出了声,你在说什么啊?我当年可是亲眼看到傀儡师被执行死刑的。
  是我,把他抓了回来!然后高层派专人当着我的面!执行死刑的!他不断地在强调着什么,就好像是在说服自己一样。
  说傀儡师没有死?别开玩笑了!
  如果没有他没有死的话,那他这十年来的生活到底算是什么啊?
  五条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上江州涉仿佛是被他的眼神惹恼了,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那你说,高层为什么要放过傀儡师?
  我不确定。但是有关你的事我问过夜蛾校长了,你以前拒绝过一次高层的招揽是不是?
  你的意思是说因为我的拒绝,高层记恨我,所以特意派了傀儡师给我一个教训吗?上江州涉笑了,这怎么可能!况且我和傀儡师本来就有仇,他是因为我有一次差点杀了他,所以才决心拿我奶奶报复的!
  是这样,可也不只是因为这样。五条悟抿了抿嘴,他其实已经感受到上江州涉如今的情绪,但有些话他今天必须得说出来了。长痛不如短痛,这个在上江州涉身上结了十年的痂,一定要尽快去除才行。
  阿涉我说了,咒术界里的有些家伙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维去判断。
  五条悟微微弯下腰,如同冰霜一般的蓝色双眼就这样锁住了他,你拒绝了他们,就代表着有可能成为他们敌对势力的人,所以既然得不到你这个人才,他们不如干脆把你给毁了。
  比方说
  用你家人的性命,换你远离咒术界。
  *
  上江州涉缩在角落里,明明已经到了春天,他现在却仿佛置身于凛冽的寒冬当中。五条悟的话和左边头的话交叉在他的耳边响起,每一个人都在提醒他曾经到底有多么的愚蠢。
  他做了永远都不可饶恕的事情,还自以为聪明地远离了喧嚣纷乱的生活,一个人就这么傻兮兮地放任了仇人十年,自己逍遥自在地生活了十年。
  他这十年来的生活算什么?
  狗屎一样的生活。
  啪!上江州涉面无表情地扇了自己一耳光。
  是他的错。
  是他妄自菲薄,狂妄自大,让奶奶的灵魂漂泊了十年也不得安逸。
  全世界再也不会找出另外一个人像他这样的人,被人耍得团团转,甚至于直到刚才还对别人心存感激。
  上江州涉再次高高地扬起手掌,正要往下落的时候旁边突然横插出一只别人的手,死死地握住了他的手腕。他侧过头,一张熟悉的脸映入他的眼帘。
  涉。来人的样貌昳丽却没有一丝女气,气势逼人到不敢令人直视,蓝色双眼里的眸光锐利,你在干什么?
  上江州涉已经连表情都不会做了:中也?
  十分钟后。
  上江州涉手里捧着一杯自动贩卖机里的热咖啡,坐在了中原中也的车上。中也打完了手里的这通电话之后,坐回了轿车的驾驶位上。
  他透过车上的反光镜看着车后座的青年。青年的皮肤白皙,刚刚耳光的力道用得大,此刻右边的侧脸已经彻底红肿起来了。
  中原中也眼里的光微闪:现在可以和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上江州涉放在咖啡罐上的指尖被掐白了,他垂眸,轻轻地说道,我没事。
  没事的话,你现在能是这个样子?中原中也对他的话一个字也不信,他的手不自觉地在方向盘上面摩挲了两下,还是说涉觉得我不可信,没有资格听你的烦恼。
  你说到哪里去了?上江州涉勉强勾起了一下嘴角,我怎么会对你做这种事情。
  那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前面的驾驶座上下来的,敲开了上江州涉面前的车窗,趴了过来,别让我为你担心,涉。
  这一句话终于将上江州涉封闭起来的心打开了一个洞口,他霜雪一样的金眸动了一瞬,就这样平视着趴在车窗的中原中也,说道,中也,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样的问题?
  如果你发现你被一些人愚弄了整整十年,他们把你当成傻子,隐匿了你的仇人,而你却一直没发现真相,直到现在你会怎么办?
  这种问题还用问吗?青年的笑容无时无刻不是张扬的,让那些混蛋后悔来到这个世上就行了。
  是啊。逐渐有光聚集在了上江州涉的眼睛里,他僵硬冷淡的表情也像是破开了束缚的茧,重新变得灵动起来,你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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