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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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弯眸冲廖青风露出一个笑来,这笑在廖青风眼里格外没心没肺。
  谢昭笑嘻嘻道:廖大人,我们改日再见。
  等谢昭越走越远,半分没回头的意思,廖青风这下是真的看出他不是在欲擒故纵了:这家伙是真的不稀罕当自己的兄弟。
  不当就不当,也没什么大不了!他廖青风不差兄弟!
  廖青风这么安慰自己,可是走出一段路,又停住脚步,觉得这兄弟还是得当。
  他自言自语:裴邵南这样心眼多的人都没成功,要是我成功了,不就可以证明我比裴邵南强么。
  这个理由足够说服自己,廖青风紧锁的眉松开:是的,就是这个道理!
  自己把逻辑圆上的年轻金吾卫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大步离开。
  谢昭可不知道廖青风是铁了心要和自己磕上。
  这个月的月中,谢昭又如以往一样把傅陵一起带出门透气了。
  齐阑与秉文一起坐在马车的车头,闷闷道:殿下以前一个月也出不了一次门,自从谢大人来了,好像人也换了个性子一样,出门的次数都变多了。
  秉文嘿嘿一笑:出门不好吗?在家里待久了才不好,闷得人心里也难受。
  他压低声音,指了指马车,偷偷与齐阑说悄悄话:我家公子就是从小到大在外野,你瞧他活得多快活自在,你家殿下该和我家公子学学。
  齐阑听着耳边传来的谢昭的爽朗的笑声,不由苦大仇深:要是殿下变得和谢大人一样活泼,他怕是无法招架得住
  算了,其实现在就很好。
  马车里,傅陵问谢昭:冯瑞明那事准备得如何?奏折谁来上?
  窦大人已经在命人私下联络那些相关之人了。
  谢昭轻叹一声,我和何大人都想要自己来上奏折,可是窦大人却说这事牵扯过多,到时候由他来亲自上奏折给圣上,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
  傅陵很快反应过来:这是窦大人的一片好心。
  这事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冯德麟和冯瑞明父子不算什么,他们身后的贵妃和成王才难办这封奏折无论是谁上,贵妃成王都不会高兴。冯德麟毕竟是正三品尚书,这个职位权力不小,冯德麟下去了,成王第一个不同意。
  如果奏折是由谢昭和何方来递上,那么贵妃和成王自然会把怒气撒在这两人身上。
  窦舜毕竟是御史大夫,也跟着圣上多年,这些年来劳苦功高,贵妃和成王就是想动他,圣上也不会愿意。
  谢昭衷心道:窦大人和何大人都是很好的人。
  两人今天要去的是京郊的兰因寺。
  这兰因寺是当朝最大的寺庙,历史悠久,共有四殿六楼十二阁,向来香火旺盛。许多人在此求签,回去后应验的不少,如此便更引得人们纷纷慕名前来。
  谢昭对烧香拜佛不感兴趣,他也不想求功名和因缘,这回之所以大老远带着傅陵来兰因寺,完全就是冲着兰因寺的素食来的。
  是的,兰因寺的素食堪称天下一绝。传闻这里的和尚师傅就是有这个本事,能够不加荤腥,却教人吃得流连忘返。
  谢昭站在山脚下,看着在山顶巍峨壮观的寺庙,耳畔听着若隐若现传来的敲钟声,兴致盎然地和秉文开玩笑:秉文,要不我送你来这里当小沙弥,净化净化心灵?我一月后再来接你回家。
  秉文才不上他当:只怕没了我在家,公子整日逍遥快活,一月后哪还想得起我?他补充道:更何况公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喜欢吃荤腥。
  谢昭轻拍他的头:佛祖就在上面,你在这里说自己爱吃荤腥?
  秉文哼了哼:众生平等,吃荤和不吃荤的人难不成还不平等了?佛祖不会生我气的。
  哟呵,这小子居然会讲道理了。
  谢昭挑眉,刚要说什么,就听到旁边传来男子温润柔和的声音:果然不愧是谢大人的身边人,这见识语论真是超出平常人许多。
  谢昭偏过头,就见身着明黄的太子从马车中下来,含笑看来。
  在他身后,一位明丽端庄的女子一手小心翼翼地放在小腹上,一手搭在丫鬟的手上,也跟着慢吞吞地下了车。
  这位自然就是太子妃了。
  谢昭敛了笑:太子殿下安好,太子妃安好。
  太子妃抬眸看着谢昭,柔声道:总算见到谢大人了,真可谓一表人才。
  谢昭谦虚道:不敢当不敢当。
  你当然当得起。
  太子笑着跟了一句。他看了谢昭一眼,又把目光放到谢昭身旁的傅陵身上:真是好久没见了,从云。他看看谢昭,又看看傅陵,笑道:没想到你和谢大人关系这么好,果然住得近关系也近。
  傅陵当初在皇宫进学的时候,同窗有冯瑞明、廖青风等高官子弟,也有太子、成王以及其他一众皇亲国戚。
  只不过他性子冷,身边没一个朋友。太子温润如玉,脾气温和,有时候就会去和他聊聊天,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也不见得多亲密,但是和其他人相比关系却要近多了。
  因此此刻被太子以表字相称,傅陵也没觉得怎么样。
  他脸上也恢复了见外人时的冷淡,同太子颔首致意:太子今日来兰因寺,是与子嗣相关?
  太子惊咦了一声,笑开:从云果然观察仔细。
  他满目柔情地看了眼身边的太子妃,温和道:太子妃怀孕了,我们今日是来求子嗣能安稳诞生的。
  说到这,他问谢昭和傅陵:不知二位有什么打算,要不要与我们同行?
  太子殿下的邀约,一般人肯定不会拒绝。能够与未来的皇帝相处的机会,别人求都求不来,又怎会不同意?
  可是谢昭不是普通人。
  在太子和太子妃的注视中,谢昭摇了摇头。
  他理由充分:太子殿下繁忙,今日陪伴太子妃出来,我二人怎可打扰?
  太子沉默,太子妃却露出了羞涩的表情,眼中流露出几分赞同。
  虽然很想挽留谢昭,可谢昭不愿意,太子也不想强人所难,于是只能和谢昭道别,带着太子妃先行一步。
  看着夫妻两人领着一群侍从离开,傅陵问谢昭:谢大人是真是不想打扰他们?
  当然不是。谢昭老老实实地说出心里话:如果要与太子他们同行,我就没法完全照顾到你了,这可不是我今天出来的目的。
  傅陵都没注意到自己唇边已然带了笑:所以你是为了我,放弃了与太子交心的机会?
  谢昭瞥了他一眼,不要明知故问。
  傅陵还偏就要明知故问:是不是?
  谢昭无奈,叹了口气:是是是,这样行了吧。
  第19章 签文
  满山的桃花盛开,兰因寺中桃花香味弥漫。
  在御史台任职的日子枯燥又无聊,哪有出来玩让人愉悦。谢昭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关久了的鸟儿,这下子终于闻到了自由的气息。
  他心情雀跃,步伐也轻快,快步走上台阶,把傅陵和秉文齐阑都甩在了身后。等走到台阶之上,他才回身看身后三人,催促道:你们三个老爷爷,怎么走得这么慢!
  这声老爷爷不仅把傅陵三人逗笑了,就连旁边两名恰巧经过的官家太太都捂嘴轻笑,弯着双眸望了过来。
  傅陵不紧不慢地走上来。
  谢昭抱怨:你们就像是乌龟在爬,不能更慢。
  傅陵瞥他一眼,毕竟我们是三个老人家,比不得你年轻活泼。
  年轻活泼的谢大人笑嘻嘻地应下夸奖,并且终于有了等待老爷爷们的同情心,没有再着急往上赶。
  台阶有些长,秉文爬得气喘吁吁,汗水沁出额角,两颊都泛起红。
  齐阑在一旁瞧不起他:你怎么身子这么弱?
  秉文擦了擦额角的汗,喘了口气回答:好久没锻炼身子了,哪里晓得现在连一座山都爬不动。
  谢昭与傅陵走在前头,察觉到后面两人仿佛不见了,转身一看,才发现齐阑正扶着秉文坐在了一旁的台阶上。
  谢昭问:秉文,你还好吗?
  秉文见自己耽搁了大家的行程,不由不好意思地一笑:我就是腿有些软公子,要不你们先走吧,我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后再上去找你们。
  谢昭还没来得开口,旁边的齐阑就蹙眉开口,语气嘲讽:你一个人?等会儿在寺里迷路了都不知道。
  他对傅陵说:殿下,你和谢大人先上去吧,我陪秉文在这里坐一刻钟,等会儿再与你们会合。
  谢昭刚想说大家可以一起等等秉文,傅陵就开口:那齐阑就在这里照顾秉文吧。
  他问齐阑和秉文:如果等会儿找不到我和谢大人,你们就去素食斋等我们。
  齐阑说好。
  于是刚才的四人队伍眨眼间只有傅陵和谢昭两人了。
  谢昭看了眼走得虽然比他慢一些、但仍然看不出疲惫狼狈姿态的傅陵,好奇道:殿下,您不累?
  不是说三皇子身体虚弱这事人人尽知吗?
  有些累,但还好。
  傅陵坦诚道,我幼时身体虚弱,常年卧病于床,后来母后替我寻来了一位大夫替我调理身子,还教导我一门独特的养身拳法。这拳法有些功效,我练了这么多年也不算没有收获。
  谢昭沉吟:听起来那大夫不是寻常人。
  见傅陵不置可否,谢昭又笑:您不怕我觊觎这养身拳法?
  他偏过头去看傅陵,没有注意到前方有调皮的孩童冲撞过来。
  傅陵一把拉住谢昭,使了点劲把人往自己这边一拉,才免得谢昭被那男孩冲撞到,一边淡淡道:你要学,今天回去我就可以教你。
  在谢昭没有注意到的角度,他抬眸冷冷看了眼那男孩。
  男孩冷不丁被他用那般不含感情的冷厉目光一瞧,当朝吓得鼻子一耸,泪珠挂在眼角,转身扑进了自己母亲的怀里。
  那母亲是个衣着华丽、神色傲慢的女人。她见儿子大哭不止,刚想抬头训斥,抬眸对上傅陵冷淡的神色,又一瞬间哑了声音。
  女人不敢说什么,只是眉眼厌弃地做了个北蛮子的口型,紧接着带着孩子快速离开。
  谢昭背对母子,没注意到这一切。
  他站直身子,同傅陵一起注视着母子离开,才对傅陵笑叹道:多亏你扶我一把,否则我估计要被那孩子撞下台阶,摔个手断脚断了。
  你要是手断脚断,那孩子也逃不了。
  傅陵心里这么想。
  他垂眸看着谢昭清澈见底的双眸,微蹙的眉头也渐渐松开:你没事就好。
  两人拾级而上,终于来到了位于山顶的兰因寺。
  钟声伴着佛音响起在耳边,鼻尖的桃花香淡去,香火味却渐渐浓起来。一旁的小沙弥分别递给两人三支香,笑语:心诚则灵,两位施主务必谨记于心。
  信佛上香是大峪的传统,北燕人却不怎么笃信。
  傅陵半点没把小沙弥的话放在心上,拜也不拜,直接将香插进了大香炉里。
  他转身见谢昭,却见谢昭难得肃着一张脸,垂首向右,字字清晰:誓断一切恶。继而向左,道:誓修一切善。最后面向后中,道:誓度一切众生。
  如此后才将三支香插进香炉中,面上又恢复了笑。
  小沙弥看得连连点头,神色颇为感动:施主乃我佛有缘之人,必有大造化。
  两人向下一处楼阁去的路上,谢昭笑嘻嘻地轻撞了撞傅陵的胳膊,开玩笑:你要是学我做那一套,你也是那小沙弥口中有大造化的人了。
  傅陵说:比不得谢大人会来事。
  谢昭扬眉:我是佛家有缘人,殿下怎么可以说我这是会来事?
  傅陵瞥他一眼,还是忍住不唇角扬起:那就希望佛家有缘人度我,保我安康顺遂。
  谢昭一听这话,当即笑出来:饶是不度苍生,也要度殿下。
  饶是不度苍生,也要度殿下。
  他说得轻描淡写,傅陵却神色一愣,心中莫名一动。
  还没来得及多想,谢昭已进了前面的楼阁里,转过身子问他:殿下在发什么呆,怎么还不跟上?
  傅陵只能放下瞬间有些纷乱复杂的思绪,抬步走到谢昭的身边。
  这楼里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和尚正坐在凳子上,胡子花白,面容敦厚,眯着眼睛仿佛已经睡着。他面前的桌子上干干净净,只放着一个竹罐子,里面放满了密密麻麻的签文。
  谢昭问傅陵:殿下想求签吗?
  傅陵可有可无地点头:谢大人想求的话,我也不是不行。
  谢昭道:那我们试试。
  其实谢昭倒也不是信这种东西,他不求功名又不求因缘,此番纯粹是觉得求签有趣,好奇自己会扔出个什么签文来。
  此时楼阁里只有稀疏几名香客在上香,窗外的阳光被屋子阻隔在外,阁楼里寂静又阴凉。
  那老和尚察觉到有脚步声越来越近,睁开双眼看了过来。
  兰因寺里的和尚修习佛法多年,大多目光和善清正,气质温和。
  这和尚却同其他和尚有些不同,闭上眼时还好,一睁开眼,那眸光便透露出几分与其他人格格不入的锐利来。
  老和尚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谢昭与傅陵一眼,把竹罐子往前面一推,声音低沉:两位施主摇签吧。
  傅陵道:我先来吧。
  他先谢昭拿起竹罐,随意晃出一根签来,递给老和尚。
  老和尚一看这签文就笑了。
  奔波阻隔重重险,否去泰来咫尺间。
  他把这句签文来来回回念了好几遍,真是有意思,大凶大吉皆在一念之间,这位施主有的苦头好吃了,但能不能熬出来还是看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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