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爷的垂髫娇 第7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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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元均道明祁荀的行踪,又依照祁荀的嘱托,寻了处雅静的茶楼,如实说出事情全貌。
  白行水瞪大了眼,失手打翻手边的茶盏。他没料到此回来绥阳,还藏着这么一桩旧事。照乔元均的意思,他们有意查清当年事情的真相,至于白念那头,他毕竟养育了她十二载,其中的恩情非三言两语可以切绝,祁荀也没那样的想法。他只是希望白行水能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知晓白念的身世,也不至于没个心里准备,届时承受不住。
  可他眼下当真有些失神,想起乔元均的话便不由自主地想到战后饥荒的那一年。
  白念确实是他从林间捡来的,时值荒年,灾民流窜,饿殍遍野。他打绥阳回永宁,途中恰巧见着一三岁左右的小姑娘倒在树下,伸手一探,呼吸急促,浑身高热。到底是条人命,又被他撞见,于心不忍,这便匆匆带回永宁,寻个大夫诊治。
  白念自幼乖顺,大病后,生得愈发白净软糯,尤其是同人说话时,一双眸子亮闪闪的,很是讨人喜欢。白行水不忍将她送回,这才留在身边,养了十二载。
  整整十二年,便是没有血缘亲脉的人,也不免生出些情意来,白行水从未将她当做外人,甚至在她及笄那年,偷摸着替她置办了不少陪妆,所幸这些陪妆,未藏在白府,柳氏便是想吞也无处可寻。
  九月天亮得也早,白念一声‘阿爹’打断了他的思绪。白行水起身,不愿同她提那些烦心事,用了早膳,便带着她往长安街走去。
  长安街还是繁盛,街道两旁铺肆林立,妇人挎着竹篮挑挑拣拣,几回说价后,不依,又扭头走往别家。白念放下轿帘,问白行水道:“阿爹,我们去哪儿?”
  白行水如实道:“早前我还在绥阳时,曾托人置办过一套宅子。永宁的府宅虽被变卖,没留下甚么值钱的东西,但你阿爹做了那么多年的舶商,手里头总归还有些家业的。”
  白念讶异地张了张嘴,心里属实有许多疑惑,因白行水昨夜才入京,她碍于阿爹身子不好多问,今日提及绥阳的家业,她免不了要问起柳氏。
  “我们先前都在永宁,您在绥阳置办宅子做甚么?是为了...防阿娘吗?”
  柳氏的事,知情人少,又兴许是关起门来的家事,即便有人知道些甚么,也不会同她细说。在应郓时,她也问过苏穆,苏穆从来是点到为止,余下的话,还得问她阿爹才是。
  “你说得没错。”
  白行水颇为懊恼,即便他有意提防柳氏,到头来,仍是被她下了套。
  “那我生母如何?阿爹可还记得她的模样?”
  白行水浑身一僵,恍然明白祁荀的用意。先前有柳氏,白念自然不会问及生母的事,可柳氏的身份一旦戳穿,天底下哪有不想知道自己母亲的孩子,他若应对不当,势必教白念起疑。
  索性,还未等他开口,马车便停在了一座久未居人的宅子前。
  二人下了马车,宅前有一身着褐色衣裳的男子候着,白念一瞧,眉眼带笑地喊了声:“吴管事。”
  吴管事瞧见白念,浑浊的眸子缓缓蓄满眼泪,白府生变时,白念被柳氏卖入花楼,所谓墙倒众人推,他在这世上活得久了,哪里不知晓这个道理。可白念到底是他看着长成的,他心里着急,愣是托遍所有认识的人,也无人持以援手。
  后来,又听闻莳花楼的金妈妈被捕入狱,他赶去府衙打听,才知白念被人救走,却又不知去了何处。直到前段时日,少府折冲都尉找上他,得知白行水与白念皆安然无恙,这才辗转着一并来了绥阳。
  眼下瞧见白念,他高悬的一颗心也算是放下了。
  “我比老爷早来几日,料想是要用到这处宅子的,便趁着天好,尽快清扫了。里边的东西虽不齐全,屋子却早早收拾出来了。老爷和小姐只管搬来,至于要用的东西,往后慢慢置办便是。”
  宅内格扇齐排打开,日光斜斜地钻入屋内,照着橙红的木质地板,油油发亮。白念和流音逛了一圈,发现长安街的这处宅子竟比永宁的府邸还要大上不少。
  “总住在松笙院也不是个事儿,如今老爷回来了,小姐是该搬回来了。”
  白念点点头:“这是自然。”
  若她继续住在松笙院,侯府的老太太,定是隔三差五地请她去侯府叙旧。
  白行水又嘱咐吴管事一些事,自己许久未回,绥阳这处的人脉也日渐凋敝,他的手里还有些营生,往后若要在绥阳立身,势必要好好打点一番。
  白行水出府后,白念也没多呆,既要搬离松笙院,院内的东西总要拾掇一番。主仆二人上了马车,马车停在松笙院外,甫一下去,便瞧见祁玥在外边转悠。
  昨日之事,无论是老太太刻意刁难,亦或是白行水突然回京,都引来不小动静。祁玥心里寄挂白念,用过早膳,便匆忙赶了过来。
  见白念下车,她左右瞧了一眼:“怎么就你一人,你阿爹没同你一块儿回来吗?”
  说着,她从侍婢手里接过手信,交落在流音手里:“你昨日走得急,我还未及问你呢。”
  二人一路说着入了屋子,屋内的黄花梨雕花榻正靠着槛窗,四面槛窗齐齐外推,正好匡住秋初尚存的绿意。交谈中,祁玥才将弄清白行水回京的原委,她打心眼儿里替白念高兴,正说要在长安街的酒楼设宴替白行水接风洗尘,白念便将话接了过去。
  “哪有让你请的道理,我在绥阳的这几日,全亏你们照看,等过几日,府里的东西收拾妥帖了,我定要请你过来胡吃海塞一顿。”
  祁玥愣了愣:“甚么府里?”
  侧身一瞧,便看见槛窗外,流音抱着几个行囊,来来回回地收拾。
  “你要搬走?不住这儿了?”
  白念拉着她的手道:“如今我阿爹回来了,又有自己的府宅,我哪有赖着不走的道理?”
  “可这院子,是大哥哥给你的,何来‘赖着’一说。”祁玥似是记起甚么,小心翼翼地提到:“可是将祖母的话记在心里了?亦或是又有人跑你跟前胡乱说些甚么?念念,你别听他们,你也知晓大哥哥的性子,他认定的人哪里肯轻易撒手?”
  白念倒是不担心祁荀,可老太太的话也不无道理,侯府是何等显耀的门楣,绥阳有多少贵女妄图攀上这门亲事,便是随意拣一门都比她的身份勋贵,老太太说得这般委婉,已然是成全了她的体面,她是觉得难过,却也没有痛恨老太太的意思。
  “老太太自有她的顾虑。这事暂且不谈,阿荀尚未回来,阿爹也不知情,谈论婚嫁,属于有些不合时宜。”
  祁玥听了前半句便腾然起身,若非她今晨去老太太屋内请安,偶然听得些风声,否则白念的名声,还不知如何教人糟践。
  “你怎么了?”
  祁玥语气愤愤道:“祖母有甚么顾虑,不过是教齐茗那丫头挑唆了而已。”
  第83章 团圆  有些流言蜚语也就不攻自破了……
  白念同齐茗统共见过二回, 一回是在松笙院,她自己倒是没说甚么,身边的两位姑娘却将得罪人的话说了个遍。
  另一回则是在于府的满岁宴上, 齐茗站在众多夫人小姐当中, 有意无意地提及白念身份, 经此一说,惹来不少话头。
  白念是无心同她起事儿的, 可耐不住齐茗性子如此,平素附和应承她的, 能入她眼,同她争抢的, 那便如磨磋后的沙砾,瞧见时浑身都硌得慌。
  祁玥朝着槛窗望了一眼,瞧清外边没人,才放开来说道:“今晨我去祖母屋里请安,也想顺道问问她昨儿的意思,才到荣安院, 便是瞧见齐茗打里头出来。听伺候祖母的嬷嬷说, 她已经不止一回来荣安院了。”
  白念倒是听出祁玥话里头的意思,可齐茗同她无亲无故的, 老太太又不是好糊弄的主,她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老人家自有判断, 总不至于随口说了几句,老太太便信以为真,赶着来撇清干系。
  祁玥见她想不清里头的弯绕,索性直言道:“我们两家虽同朝为官, 交情却没好到这个份上,我这做孙女的兴许还偷个懒,迟上一会儿,她一外人,倒是来得勤快。我旁敲侧击地问了荣安院的老人,你的事正是由她的口传出的。”
  白念倒没她这般大的反应,反而笑道:“横竖都是一样的,她不说,别人的嘴也要说,既有风声,迟早都得传入老太太耳里。”
  “那她怎么不在大哥哥出征前说,偏挑这个时候。便是料准了此时他无法为你出头,才趁这个时候给你使绊子呢。还有,除了这些,你可认得一姓李的公子,唤作甚么长安的!”
  白念嗫嚅了一遍,脱口而出道:“李长安?”
  祁玥愣了一会,似是没料到她会认得这人。
  “你当真认得?今岁春闱探花,如今的翰林院编修?”
  白念点了点头,认得便是认得,没甚么好遮掩的:“说起来,我能逃离永宁,亏得他相助。放榜那日,他还写书信与我,说是中了探花,我打心眼儿里替他高兴。后回了绥阳,我登府道喜过一回。那段时日,他倒是来过几次松笙院,正巧阿荀也在,他也没多留,喝了盏茶便走了。再往后,也就没甚么来往了。”
  先前的事总不那么愉悦,尤其在莳花楼的那段时日,呼天抢地都逃脱不了花妈妈的桎梏,想起时,心里难免有阵余悸。
  余悸过后,又揣摩了一回祁玥说的话,正说着齐茗与老太太,又如何扯到李长安头上去了?
  白念收回思绪,复又问道:“你提他做甚么?是出甚么事儿了吗?”
  “你可知齐茗如何在祖母面前编排你们二人!”
  话无须说得太透,凭着么一句,便能猜到后边洋洋洒洒的话了。怪不得老太太瞧她不顺眼,想必也不完完全全因着家世出身的缘故。齐茗嘴皮子上下一碰,任意拣些话来编排他们,再扣着纠葛不清的帽子,别说祁家这样的门第,便是小门小户的人家,兴许都瞧不上眼。
  白念腾然起身,心里一阵混乱。道是人言可畏,三两句便能把你淹死。分明没有的事,一传十十传百,还不知传出甚么花样。
  她捻着团扇,绕圆桌踱步,三回下来,才止住步子,开口说道:“这事无论我如何说,都有辩解的意味。照理说,这嘴长在别人身上,我管不住。可这事不单单涉及我一人,李长安入朝为官没多久,断不能让这等闲言淹了去。我思来想去,这事除了我和阿荀外,乔元均乔大人兴许能说得上话。”
  乔元均在永宁待过一段时日,多多少少知晓李长安的事。而乔家与祁家也算亲近,是能说得上话的。
  *
  中秋团圆夜在翻新的府宅内过,府里的东西差不多置办周全了,只用人方面还在挑拣。
  吴管事来时,带了几个老人,原先在扶安院伺候的,除了永宁有亲眷,实在调度不开之外,余下的都收拾行囊一并来了。人不多,好在用得惯,使唤起来也得心应手。
  如今少了柳氏,本就人丁稀少的白府愈发冷清。白行水不是重规矩的人,白念也不拘于条框,横竖都是这么一大桌子的菜,凭他们主子二人恐浪费了去,便招呼吴管事和流音一并用了。
  白念心里揣着事,吃得少,白行水瞧见,放下木箸问了缘由。
  白念正忖着如何开口,白行水一问,她便顺着话说道:“阿爹,如今我们也算在绥阳落了脚,这一路遭遇虽不是甚么极大欢喜的事,好在一家子入了新居,也算团圆了。这宅子许久未住,也需得喜气,便想着赶明儿邀些人,在府里亦或别处办个宴席。”
  白行水点头“嗯”了声:“你不提我也正要同你说这事。是阿爹思虑不周,才教你吃了这么多苦头。所幸有好心人施以援手,这些事不光你记得,阿爹也放在心上。该叫的叫该喊的喊,祁家那厢你需得亲自走一趟,据我所知,不单是祁小侯爷替你斡旋,侯夫人她们也帮了不少忙。她们来不来是一回事,我们到底是要尽足礼数,本就是欠别人的,断不能再怠慢了他们。”
  白念一一听进耳里,隔日便带着帖子往侯府赶去。
  侯夫人瞧着面冷,实则是个心软的,纵使老太太三令五申地教她断了同白家的联系,她还是大大方方地请白念入了内院。
  道明来意后,侯夫人也敞开心扉说道:“祁玥那丫头都同我说了,老太太的话你也不必一五一十地往心里头去。有些话真真假假,都得相处下来才能知晓。表面光鲜的,攒了一箩筐的漂亮话的,谁知里子是不是已经透烂,我平生最嫌恶的便是这种人,阿荀的性子随我,对于这种人,自然也是瞧不上眼。”
  想必是祁玥将齐茗的事儿抖到了侯夫人这处,否则她也不会特地打发了荣安院的嬷嬷,拉着白念宽慰好一会儿。
  白念性子乖顺,她颔首浅笑的模样很是讨人喜欢,若非老太太先入为主地信了齐茗的话,也不至对白念有这般大的偏见。
  她拍了拍白念的手,给了准话:“这乔迁之喜,我哪有不来的道理。至于老太太那儿,我虽会劝她一并前来,可这帖子,还得你亲自送一趟才好。”
  有了这话,白念高悬的心算是落下一半。至于荣安院,她自是要亲自去一趟的。一来是为上回匆忙辞别一事道个歉,二来也是出于晚辈对长辈的敬重。
  出了侯夫人的院子,白念也没多想,抬脚便往荣安院赶去。
  正巧齐茗也在荣安院,瞧见槛窗外走来的白念后,不留神晃了手腕。一股清透的绿茶水碰着茶碗的壁沿,登时一分为二,浸湿了红木小几。
  她似有些心虚,瞧见白念来了,愈发有些慌张,自己嘴里出来的那些话,几分真几分假她再清楚不过,唯恐几时漏出马脚。
  老太太也瞥见白念,侧过身子冲齐茗招手。齐茗也知晓,老太太这是有意留住她,堵白念的话。听闻前些日子祁家设了家宴,老太太亲自着人去请,有意教侯夫人收白念做义女。
  这名头听着好听,实则是想断了她同祁荀的缘份,想来前些时日的事儿没成,老太太想拿她刺激白念,教白念知难而退呢。
  齐茗扶了扶发髻上的攒珠钗子,面上也不由得傲气了几分。白念站在一侧,直直表明自己来意,从始至终面目含笑,却没个齐茗半个眼色。
  老太太瞧在眼里,双眉之间的纹路又深了许多,她是没料到,这小姑娘温温婉婉的,极沉得住气。反观齐茗,她刻意板直了身子,手里的绢帕早早皱成一团,一双眼恨不能粘在白念身上。
  老太太轻咳了一声,同她介绍道:“这是尚书家的嫡女齐茗,你们二人当是见过。”
  白念点点头:“是见过。还说过几句话呢。”
  言罢她才从怀里掏出帖子,递至齐茗跟前:“三日后府内设宴,还望齐姑娘赏脸同来。”
  白念说话时进退有度,递帖子也落落大方,齐茗迟疑了一会,到底还是接下。毕竟眼下身处荣安院,又是在老太太跟前,高门望族素来忌讳小性儿,纵使背地说了再多难堪的话,面上功夫仍要做足。侯府这样的人家更是如此,若她当着老太太的面回绝了白念,反倒显她小家子气,登不得台面。
  “妹妹举家搬至绥阳,这是喜事,你我相识一场,我焉有不来的道理。”
  白念暗暗笑了声,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若非她对齐茗的编排早有耳闻,险些信了她的场面话。
  所幸她今日这遭也没白走,齐茗在老太太这儿,总归要得脸,既要脸面,那便不能端出小家子的气性。白念料定她会在这个时辰出现在荣安院,这才多备了帖子,齐茗接了,三日后的乔迁宴就必要到场。
  届时李长安、乔元均都会同来,几人碰面稍一对峙,有些流言蜚语也就不攻自破了。
  第84章 翻篇  又在想谁
  白家设宴那日, 林林总总来了不少人。有些人白念认得,有些却是脸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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