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杷花开_分卷阅读_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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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叔妹第七。妇人之得意于夫主,由舅姑之爱已也;舅姑之爱已,由叔妹之誉已也。由此言之,我臧否誉毁,一由叔妹,叔妹之心,复不可失也。’哼,别人对我好,我当然也要对他们好,要是别人对我不好,我为什么要讨好别人呢?就是叔妹,也要讲道理哟,喜欢说人坏话的人,我才不理他们呢!”
  枇杷就这样一面评论着一面写完了一遍《女诫》,“‘其斯之谓也。’哈!终于写完了!”
  对于《女诫》,枇杷是非常熟悉的,杨夫人不只教她背过,又亲自写了一篇《女诫》给她当字贴,所以枇杷看都不必看就能默下来。
  但是她却是一点也不信的。
  里面说不通的地方太多了,枇杷随口就能说出好几条来,曾经也多次问过母亲,比如“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故曰: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离也。”可是城北的那罗忽整日喝酒不干活,还打老婆和孩子,他老婆改嫁不对吗?要是不改嫁,她和孩子早就饿死了,要么就让那罗忽打死了!
  再比如“姑云不尔而是,固宜从令;姑云尔而非,犹宜顺命。”婆婆说得对,按她说的做当然应该,可是她说的不对,为什么也要听呢?错就是错,对就是对,谁对就应该听谁的!
  对于枇杷的提问,母亲给枇杷讲了很多很多,真如做《女诫》的曹大家一般对于未嫁之女的淳淳教导,“但伤诸女方当适人,而不渐训诲,不闻妇礼,惧失容它门,取耻宗族。吾今疾在沈滞,性命无常,念汝曹如此,每用惆怅。间作《女诫》七章,愿诸女各写一通,庶有补益,裨助汝身。”
  但是杨夫人所讲的道理,枇杷越是长大越是越是疑惑,究其根源其实她只是要求枇杷服从,但是枇杷只要是自己不相信的东西,根本不可能真正服从的。
  所以母亲虽然还一直坚持《女诫》是对的,又让枇杷反复抄写,但是枇杷抄归抄,却越发的不信了,不过她也没有反对抄写《女诫》,毕竟已经背熟了,写起来还挺顺手的。
  更何况总写这一篇,她有时还可以浑水摸鱼,拿些以前写的充数。
  要知道笔墨纸砚这些东西都是极贵的,在营州又非常稀少,除了节度使家以外,几乎没有人会买。杨夫人虽然与别人不同,舍得买了笔墨给儿女们用,但是在使用时还是会格外节约。
  于是枇杷用的纸自然要用了正面用反面,甚至还在字里行间写,新旧墨迹混杂,杨夫人家务繁忙,不仔细看就混过去了。
  就像今天,枇杷就没有写“敬慎第三”那段。
  总之,应付过母亲布置的任务,枇杷的心情格外的好,轻轻地哼起了营州的小调,“你道生胜死,我道死胜生,生即苦战死,死即无人征……”
  “呯!”的一声,一颗小石子打到了枇杷的窗子上,枇杷就知道是营州的小伙伴们来叫自己,于是赶紧跑出屋子,向西边的院墙上看去,就见阿鲁那正在院墙上探进头问“今天你怎么没去打猎?我们还在城门外等你半天呢。”
  “父亲回来了,我娘不让我随便出门了。”
  “我今天打了一只野雉,送给你吧。”说着,阿鲁那已经将那只野雉扔到了枇杷面前。
  阿鲁那力气虽然大,但是箭术却不如枇杷,也不如枇杷机灵,所以平日得的猎物总不如枇杷多,再者他父亲不过是一个队长,家里人口又多,再多的东西也不够,所以枇杷将野雉捡了起来又重新丢了回去,“不用了,你拿回去吧,过几天我一定会想办法出城,到时候我会在城门口等你们。”
  “枇杷,你在同谁说话?是谁要出城?”杨夫人说着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啊,没什么,是阿鲁那说他要出城。”枇杷赶紧回答,回头再看阿鲁那,早已经从墙头消失了。
  “你不要总与那些野小子混到一处,”营州虽然地处边塞,但也有几户诗礼之家,杨夫人一直鼓励枇杷与这些人多来往,甚至为了能让枇杷与节度使陈家的嫡女能够交往,她还特别以弘农杨氏后人的身份去拜访了陈家大夫人。
  但是枇杷就是不喜欢与陈婉在一起玩,而陈婉也不喜欢枇杷的性子,久而久之她们除了新年节度使府上宴客时竟然根本就不见面,与其余的几个文官的女儿也不甚亲密。唯独和周家的周昕还算不错,可是周昕又快要离开了。
  可是,阿鲁那他们就不同的,枇杷也不过与他们结识了半年时间,却每日呼朋唤友地亲热极了,这还没到一天不见,人就找上门来了。杨夫人恨其不争地看了一眼女儿,又严肃地说:“这两天你不许出门了。”
  枇杷的好心情又没了,她没精打采地在院了里转了一会儿,决定去找三哥说话,可是厢房里并没有人。
  咦!三哥能去哪里?
  枇杷在家里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他的人,略一思忖就转到了厢房的后面,那里有一株特别高而茂盛的杨树,到了夏天,大家都很喜欢坐在那里乘凉。现在虽然还没到夏天,但是三哥不可能出门,自然就在这里了。
  三哥果然在树下,还有昕姐姐。
  枇杷并不奇怪,因为那株大杨树的一个枝干早已经伸到了周家的院子,所以过去三哥、昕姐姐和自己时常在乘凉时从杨树上爬到对方家中,比走大门要方便得多。现在昕姐姐一定是从杨树上爬过来的。
  原来他们两个已经和好了!
  枇杷正要上前笑话他们几句,和好了竟然不告诉自己!可是就在她开口前突然听到昕姐姐
  说:“你求杨夫人找媒人到我们家提亲吧,我愿意嫁给你。”
  什么,昕姐姐要嫁到自己家!枇杷吃了一惊,但是她马上就醒悟了,过去三哥和昕姐姐确实非常好,他们还曾不告诉自己偷偷出去玩呢。当然那时枇杷发现后总是很气愤的,总要三哥给自己赔小心送礼物才会原谅。
  哎呀!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枇杷其实也隐约知道了一点男女之事,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好,将来就要成亲,当然成亲要有媒人,又要有热闹的婚礼,就像昕姐姐所说的那样。
  如果昕姐姐能嫁给三哥该有多好!她就不会离开营州了,而且以后会一直与自己在一起玩。枇杷差一点就跳出来大声欢呼,“太好了!太好了!”
  总算她是大姑娘了,也懂得这时候自己不应该跳出来,反倒后退了两步,把自己藏到了墙后面,然后伸出头盯着三哥,等着看他开心地答应。
  ☆、第8章 城外狩猎
  听了周昕的话,玉守义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用非常生硬的语气说:“你走吧,我一点也不喜欢你,也不想娶你。”
  枇杷怔住了,忙向前上了一步,看向昕姐姐,一不小心踩到了一段枯枝,发出了些许声音,她又赶紧向后退完全躲到了墙后。
  好在,说话的两个人并没有注意到她,而是还在静静地对峙着。在玉守义坚定的目光下,周昕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你为什么这么狠心?”
  “我不是狠心,我是不喜欢你,你走吧,跟着你的家人回长安。在那里好好地嫁人,将来生几个孩子,不要再记着我。”
  一向懵懂的枇杷突然间什么都明白了,三哥其实不是不喜欢昕姐姐,而是因为他受了伤才不肯娶昕姐姐,他希望昕姐姐能够嫁给一个健康的人,过更好的生活。
  周昕又哪里听不懂呢,她捂着嘴呜咽地哭了,“我真愿意的,只要你们家去提亲,我一定会说服父母嫁过来的。我不想去长安,我要留在营州和你在一起。”
  “不,”三哥又在沉默了很久后果断地拒绝了,“我们家不会提亲的,你回长安吧。”
  虽然枇杷很想走过去告诉周姐姐,其实三哥是想她留下的,但最后还是悄悄地退了回去。正要进自己的屋子,却又转了回去进了东屋。
  杨夫人正开箱子和刘嬷嬷找着什么,见枇杷进来马上便发现她没精打采,遂奇怪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娘,我们家请媒人到周家向昕姐姐提亲吧。”
  “是守义让你过来问我的?”杨夫人盯着枇杷问。
  “不,是我自己想的。”枇杷并没有说出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一幕,毕竟三哥和昕姐姐都不会愿意让别人知道的。看着杨夫人眼中的疑惑,她又急忙解释道:“昕姐姐其实很喜欢营州,也愿意留在营州,而且她不会在意哥哥的腿受了伤。”
  “这些事情你就别管了,”杨夫人拍拍枇杷的脑袋,“回屋里看会书吧,或者去陪你三哥说话。”
  “爹和娘不是要请名医帮三哥看腿吗?哥哥的腿一定能好!”枇杷并不肯放弃,“如果再不提亲,昕姐姐就要跟着周大人和周夫人走了。”
  “如果守义的腿好了,娘就带着你三哥去京城找周家提亲的。去吧,枇杷,娘正给周夫人准备送
  行的礼物呢。”
  如果哥哥的腿能治好,那么再把昕姐姐追回来也好。枇杷并没有听出杨夫人语中敷衍的意思,而是很开心地回屋了。
  没几天,周家就要离开营州了,玉家做为老邻居特别将周家全部请过来吃饭。男人加上男孩子们在外院,而杨夫人带着枇杷与周夫人带着周昕就在东屋里摆下了两张长案,母亲与女儿们分坐一处,野味果品杂陈,又有营州人自酿酒,也算非常丰富的宴客了。
  今天杨夫人在枇杷与周昕的案上也放了一壶酒,破格让她们也喝点,因此枇杷便殷切地先为周昕倒了一钟,然后也给自己斟上,劝说道:“这酒并不醉人,过年时我就喝过,你尝尝,没事的。”
  周昕听了便端起了酒钟咕咚咚地将一杯酒全部喝了下去,倒把枇杷吓了一跳,“还是慢点吧。你从不饮酒,这样喝没准还真就醉了呢。”
  一钟酒下去,周昕的眼睛已经红了,听了枇杷的话,什么也没再说,只是放了下酒钟端坐不语。让枇杷心里更加地难过,瞧着周夫人与母亲正在交谈,就低声说:“我爹和我娘已经把哥哥的脉案送到京城,求了王大人请宫里的御医帮忙看诊,还说如果我三哥的腿能看好,就带他去京城向你们家提亲。”
  周昕不意枇杷说出了这样的话,马上羞得满脸通红,紧张地看了母亲一眼,见她正与杨夫人说话,并没有注意自己和枇杷,就低声回枇杷道:“你乱说什么。”
  “我亲耳听母亲说的,不会错的,”枇杷又补充了一句,“就是我三哥也还不知道呢。”
  周昕到底要比枇杷大上几岁,喜出望外后又觉出事情并不会如此简单,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问:“你母亲怎么会对你说这些事呢。”
  枇杷不想说出自己偷听了三哥和昕姐姐的对话,然后才去问杨夫人的,便道:“我就是听到了,而且亲耳听到的。”
  周昕不再追问,但是神色却马上好了不少,与枇杷说起到京城会给她写信的话,枇杷也答应要回信,一时间两人想往起美好的未来,倒将愁思驱走了。
  “孩子们就是不知愁,”一旁的周夫人指着女儿和枇杷对杨夫人说:“为了离开营州,我们家的周主事连官都辞了,京城族里也没有什么人,回去后还不知道日子会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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