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未央_分卷阅读_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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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起玉娘来,乾元帝身在局中看不明白,他们这些服侍的,日日把主子的言行在心中揣摩几个来回的。却是看得清楚,虽说这位谢才人才十六岁,看着又娇怯软糯,却是个顶顶精明的,行事说话,竟是无一处不和乾元帝心思,真不知道她怎么揣摩出来的,更别说还生了那样一张脸,也怨不得乾元帝这般宠她,如今看来只怕连高贵妃都靠后了,真要叫她生个皇子,在这未央宫,谁还能压过她去。
  又说乾元帝打发走了昌盛,自己吃了盏茶,略吃了几口点心,就将候在殿外的尚书右仆射沈良才、礼部尚书孙奎、中书令李邦瑞召入,问他们二月初九的春闱准备得如何。从来春闱都是设在礼部的贡院,由礼部主持,故此倒是礼部尚书孙奎向前,从袖中取出节略来,向乾元帝一一回了。乾元帝手撑在书案上,仔细听了,倒是没什么错漏,也就点了头。
  尚书右仆射沈良才、中书令李邦瑞两个为正副主考,这回是来领试题的,见乾元帝问完孙奎,这才躬身向前,乾元帝就把他们两个看了眼,因道:“为国取材,国之重也,望二卿家善自珍重,勿负朕意。”二人跪下领旨,口称:“不敢辜负圣命。”乾元帝这才将搁在书案上一个两头火漆封口的铜管递了下去,沈良才李邦瑞跪接,也就退下了。
  转眼便是二月初九,便是乾元八年春闱开试的日子。大殷朝春闱分三场九日,第一场,二月初九日至二月十一日,第二场是二月十二日至二月十四日,第三场是二月十五日至二月十七日,连着九日。这九日中,举子们吃住都在贡院内,凭你是官宦子弟,抑或是富家子弟,或者寒门士子,俱都一样看待。是以每回会试,都有身子孱弱的举子晕倒在贡院内,叫人抬出来的。
  举子们天蒙蒙亮时就候在贡院门前,等着那扇能叫他们跃入龙门的贡院大门打开。谢显荣站在举子们中间,望着贡院雪白的围墙。这些日子来,谢显荣往与冯宪交好的几个同年处都投了拜帖,有肯见他的,也有托着有事不在家不见的,然谢显荣晓得,便是肯见他的那些世叔世伯们人久在官场浸YIN,自然都是人精,肯见他一来是瞧在与冯宪同年或者同庚之谊,二来也是瞧着自己要参加大比的缘故,若是自家中了,倒是显得他们有慧眼,便是自家不中,也没什么损失。
  只是自家若是中了,且在二榜上,是个赐进士出身,这些世叔世伯能提携之处,自会提携一二,若是不能中,或者是个同进士,说不得要受些冷遇了,是以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上提着的篮子,篮子里头装着的是这笔墨纸砚,还有这三日的干粮。
  转眼三场会试已毕,后头的日子便是沈良才李邦瑞两个领着诸堂官批阅试卷,一月以后,就从今年参与会试的全国三千零二十七名举子中录取了一百七十四名贡士,其中不乏有笔花墨彩,字字珠玑,金门万言的,会元是湖南人士叫个詹思谦,谢显荣也在其中,录在了五十二名上。
  沈良才为主考官,携了这一百七十四名贡士的名单来见乾元帝,乾元帝看过了,因问:“这回可有东安州阳谷城姓谢的举子?”因参与会试的举子们填履历时早将姓名籍贯父母等写下,取中贡士之后,这些贡士们的履历另抄了一份名单,沈良才随身携带,听着乾元帝动问,忙从袖中取出名录匆匆翻过,就道:“回圣上,有位谢显荣,是东安州阳古城人士。”
  乾元帝就道:“将他的文章拿来我看。”沈良才不知乾元帝如何会知道这次的举子中有个姓谢的,又要看他文章,只不敢问,从一摞卷子中找出了谢显荣的卷子来,奉与了乾元帝。乾元帝看过文章,谢显荣的文章算不得锦绣文章,胜在承平流畅,字体工整饱满,功底老练,能中在五十二名,也算公允。只不知为人如何,若是为人明白,倒是个抬举得的,因扣下了谢显荣的卷子,道:“你下去罢。”
  沈良才见乾元帝扣下了谢显荣卷子,心中疑问,又不敢问,只得磕头退出,到得宣室殿外头,因见昌盛在,有意动问,到底不敢。
  作者有话要说:  乾元帝抬举谢显荣,是为了玉娘啊,商户女和有个当官的哥哥,还是不一样的。
  大家新年快乐。
  以前没留意到,
  感谢“流光飞舞”,灌溉营养液
  ☆、第68章 榜眼
  自玉娘随乾元帝从西山大营回来,李皇后瞧她更加的不入眼,无如玉娘有乾元帝护着,她身为皇后也不敢轻易起衅,只好咬牙强忍。到底咽不下这口气,愈发将凌蕙抬举起来,以她住在厢房局促不宜养胎为由,将她搬至了左偏殿。大殷朝以左为尊,玉娘身为才人,住的是右偏殿,一采女却住着左偏殿,且乾元帝交代过按着御女的份例安置,李皇后偏按着才人份例供给,对外只说是瞧着凌蕙腹中皇子的份上,这话说得堂皇,乾元帝虽不喜,也不好为了这个发作她。李皇后这些作派下来,宫中哪个不是人精,都知道李皇后是做来打玉娘脸的,心中都暗自称意。偏玉娘浑然不觉一般,倒叫人说不得嘴。
  独有王婕妤,这些日子来趁着在给李皇后请安,多有来同玉娘说话的。要说王婕妤此人也生得一张巧嘴,惯会哄人,又拉得下脸来,便是玉娘知道她心怀鬼胎,也不好冷着脸不叫她来,故此一来二去的,王婕妤倒成了玉娘这里的常客。
  今儿乾元帝拿着谢显荣的卷子过来时,王婕妤还未走,见着乾元帝不叫人通报,家常一般地走进来时,心中如倒翻了五味瓶一般,脸上却还是挤出一丝笑容来,同玉娘一起过来接驾。乾元帝从前不将王婕妤看在眼中,如今自然更瞧不见她,一手将玉娘扶住,只问王婕妤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王婕妤叫乾元帝这句话一刺,脸上的笑容险些就挂不住,勉强笑道:“妾正同谢才人说这时节上林的桃花好看,远远望去,烟霞一般。”玉娘瞧了王婕妤一眼,这才笑道:“妾虽没看过,只听着婕妤这么一说,也觉神往。”乾元帝本觉着王婕妤在此碍眼,听着玉娘羡慕上林的桃花,倒是转了口风,只笑道:“朕道是什么,你是才来所以听着新鲜,等你在宫里时间久了,看厌的时候也有呢。”
  虽上林是皇家园林,到底不在未央宫中,低位妃嫔或是不得乾元帝青眼的,等闲也去不了。乾元帝这话偏宠之情尽现。王婕妤在一旁听得刺耳,到底不肯轻易死心,想了想就将女儿柔嘉举出来勾动乾元帝的心肠,因笑道:“妾出来这会子,柔嘉这孩子怕是要闹了,妾告退。”对着乾元帝屈膝一礼,不想乾元帝只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摆了摆手令她自去。王婕妤无奈,只得再屈了回膝,退了出去,临出殿门前,又回首看了眼,却见乾元帝拉着玉娘的手走进去,又妒又恨,将手上的帕子都捏得皱了。
  乾元帝拉着玉娘的手走到了榻前,扯着她在怀里坐了,方将谢显荣的卷子拿了给她瞧:“你瞧瞧这是哪个?”玉娘见乾元帝这般做张做致,也就猜着了几分,这时节恰是春闱之后,无非是谢显荣参加了会试,文章做得还成,乾元帝要抬举他,特来说给自己知道的,倒是不好显得如此明白,就做出些迷茫之色来,将乾元帝手上的卷子拿了过来,看了几眼,脸上就有些红晕,因嗔道:“圣上又拿妾做耍,这些文章满是之乎者也的,他们识得妾,妾却不认得他们。”
  乾元帝偏喜欢玉娘这般,只觉得她这一轻嗔薄怒,柳眉晕染,凤眼生娇,格外的动人,将她拢在怀里,在她粉腮上闻了闻,又笑道:“玉娘就不瞧瞧名字吗?”玉娘这才捡起卷子,来回翻了下,做个恍然大悟的模样道:“原来是大哥哥。”又蹙起黛眉,“圣上,妾也不知道,大哥哥这文章做得好不好,若是不好,妾也无颜替他求情。”
  乾元帝握着玉娘的手道:“傻孩子,若是不好,朕拿来给你看做什么?皇后的父亲是护国公,贵妃两个兄长都身在高位,朕也不想你脸上不好看。”玉娘知道,听着这样为她着想的话,合该做个感激动容的神色来给乾元帝看,无奈,乾元帝这番做派反更勾起她心中旧恨,强自忍耐着才没露出端倪来,到底做不来欢喜之色,只颦眉道:“是,妾知道了。”虽知乾元帝或会不喜,到底顾不得。
  无如乾元帝此人,若是他心上疑了你,那真真是动辄得咎,绝无宁日;可若是宠信着你的时候,凭你说什么,他总是往合他意的地方去想。如今在他眼中,玉娘正是无处不可怜、无处不可人,见她这样,只以为提及出身,玉娘心上羞愧,可又不肯吐口为自家哥哥求个富贵,十分知趣,反倒更起了抬举谢显荣的心思,好叫玉娘脸上光辉些。
  转眼就是四月初九,便到殿试之日。大殷朝的殿试设在柏梁台,取为国取栋梁之意。应试者黎明即入,先点名核对身份,而后有太常卿引领参拜乾元帝,行三跪九叩大礼,之后发下由乾元帝亲自拟定的试题作答,作答需用馆阁体,日暮而止。
  乾元帝一眼看下去,一百七十四名贡士中有朱颜年少,也有皓首白发,胖瘦美丑,一一俱有,一时不知谢显荣是哪个,因此对沈良才瞧了眼。沈良才身为主考,正侍立在乾元帝身边,因看乾元帝瞧他,忙走过去几步,肃了手:“圣上。”乾元帝因问:“哪个是谢显荣。”
  沈良才已探听着谢显荣原是乾元帝新宠的谢才人的哥哥,那谢才人母家低微,不过是个商户,很是提不起。想来乾元帝是要抬举谢显荣给谢才人做脸,因此早留心着谢显荣在哪坐着,听着乾元帝果然问了,就道:“回圣上,左起第四行第三个便是。”乾元帝依言瞧了过去,谢显荣正低了头答卷,也瞧不见面貌如何,只见行笔倒是流畅,不见阻滞,待得日暮将卷子收上了,众贡士告退,乾元帝这才瞧见了谢显荣面貌,倒也算面目端正,气度平和,只与玉娘竟无半分相似。
  殿试后次日,銮仪卫设卤簿法驾于宣室殿前,乐部和声署设中和韶乐于宣室殿檐下两旁,设丹陛黄案,案上放着这场殿试的黄榜。文武各官站在丹墀内,都身穿朝服,按品级排位,诸贡士按名次排立在文武各官东西班次之后。这都是由鸿胪寺官员引导的。谢显荣见自己排位甚靠前,心中不由惴惴。待得乾元帝着礼服出宫到宣室殿前升坐,文武百官以及诸贡士们行三跪九叩的大礼之后,礼部便宣制,宣制后,唱第一甲第一名姓名,这回会试的状元叫做汪宗元,也有四十来岁年纪,是浙江桐庐人,鸿胪寺官就引状元出班在御道左侧跪下。
  而后便是唱第一甲第二名姓名,谢显荣正在地上跪着,猛然听着自家名字,竟如雷贯耳一般,不由自主地将头抬了起来,却见鸿胪寺官笑吟吟地过来,低声道:“榜眼请就御道右侧跪。”谢显荣惶然不知身何在,跟着鸿胪寺官走出人群,就在御道右侧,稍后与状元处跪下。脸上虽是一派恭敬模样,心中却是思绪翻腾。
  谢显荣自家知道得清楚,自己虽不算无能,也绝不是一榜三甲的料,能在二榜前十也算是侥幸。且一样是一榜三甲,从来是老成状元,美貌探花都叫人瞩目,独有榜眼倒是个不大显眼的,照样是一榜进士,大有前程。自家中在这样一个位置,其中只怕是大有奥妙,莫不是三妹妹得宠如此,以至于圣上爱屋及乌,推恩自己。谢显荣想到这里竟是不由自主地抬眼对了乾元帝方向瞧过一眼,恰好乾元帝正瞥了过来将他上下打量了几眼,谢显荣忙低了下头。
  待得跨马游街、雁塔提名、琼林宴罢,谢显荣回在客栈,店老板小二高中等早得了消息,一起在门前贺喜。谢显荣虽心中有事,也禁不住欢喜,一一应酬,又把了银子来赏了客栈上下,可谓皆大欢喜。老板又将天字一号的上房挪了出来,请谢显荣住,言明不要钱,只要榜眼老爷留个墨宝,也好光辉光辉。谢显荣自是无不答应。
  好容易安顿下来,谢显荣便给谢逢春写信,一是报喜,再是叮嘱谢逢春务必善待孟姨娘,不好以寻常姬妾看待。第二封信却是写给岳父冯宪的,先是报了喜,再将进京后的诸般作为大略说了说,而后又将江若愚事体告诉了冯宪知道,请冯宪拿个主意过来。
  却说殿试宣名时,梁丑奴身为兵部尚书自然也在,他是看过谢显荣几篇制艺的,谢显荣有多少才能他也知道个七八分。谢显荣在人情练达上倒是胜过文章。若只论文章,谢显荣只好中在二榜,且不入前十,只怕庶吉士也不一定考得中。不想竟是中了榜眼,大感意外,又无人问去,正感意外时,竟听着沈良才同孙奎两个说话,那沈良才笑道:“这回可真是‘可怜光彩生门户’了。”
  梁丑奴虽是兵部尚书,却也是从科举上出身的,如何不知道这是白乐天的《长恨歌》,前头那句正是“兄弟姐妹皆列土”,顿时就如醍醐灌顶一般,圣上新宠的那位才人,可不就是姓谢,一般也是东安州人士,好个冯宪,好个谢显荣,竟瞒得如此之好!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第一天,大家干什么了呀?
  看在阿幂保持了更新的份上,露个面吧。
  玉娘在前朝开始有自己的人脉了。
  谢显荣有名利心才能和“三妹妹”精诚合作啊。
  ☆、第69章 合欢
  若是只看着去年,世人只晓得高贵妃得宠,余人不过分些雨露罢了。不想忽然冒出了个谢才人,到如今还过半年有余,竟有独宠的架势,连着高贵妃都退了一射之地,不能抗衡。从前还不大显,这回乾元帝竟是带着那位谢才人去了西山大营,这哪是瞒得住的事,如今朝中上下略有些体面的都知道乾元帝将个谢才人看得手上珍一般。
  是以梁丑奴猛然知道谢显荣竟是那位谢才人是兄长,一时就有些羞恼,冯宪还罢了,梁丑奴素来知道他有些左性,不提自家女婿的妹子在宫中为妃也是有的。倒是这谢显荣竟是一丝儿不显,将这个消息遮得严严实实,仿佛怕自家沾上去一般,便有些怀怨。
  谢显荣拜完两位座师以后,便道梁府递贴拜访。梁丑奴是个肯容人的性子,自然不会不见,依旧将谢显荣请到书房,分宾主坐了,又有书童奉上茶来,谢显荣一样客客气气谢过。梁丑奴这才把谢显荣打量了几眼,笑微微道:“谢榜眼果然是露相不真人,一鸣惊人,后生可畏。”
  谢显荣原先只是疑心他能中榜眼是同玉娘有关,待得他去这科的主考尚书右仆射沈良才府上拜访过之后,就有了七八分成算。沈良才身为座师,尚书右仆射是正二品的大员,竟将他这个新科榜眼另眼相看,若说是爱才,如何不见他夸耀状元榜眼两位?所以听着梁丑奴这话,谢显荣也心知肚明,立起身来,做了个长揖只道:“世叔夸赞,小侄愧不敢领。小侄不过侥幸才得了圣上青眼,在发榜之前,小侄也是想也不敢想的。”这边便是告诉梁丑奴,在会试之前,他也没想着会有此遇。
  梁丑奴也是个明白人,一点就通,当即双手将谢显荣扶住了,笑道:“贤侄何故行此大礼。”谢显荣自是顺势就直起了身,又笑道:“小侄草字高翔,世叔若是愿意,唤小侄高翔便是。”梁丑奴为人十分和气,见谢显荣这样谦谦,哪有不应承的,自此倒真如世叔世侄一般交往起来。
  且因谢显荣中在榜眼,是要进翰林院的,说不得要将家小接了来,自是要找宅子,只一时哪里找得到称心的。还是梁丑奴知道离着长宁坊不远有座宅子要出脱,前头的主人曾官至尚书中书侍郎,只是在任上病故了,家人要迁回家乡,便将这处宅子空了出来。三进五间,颇颇住得人,莫说是谢显荣一家子四口,便是谢逢春夫妇也来,一样住得宽敞,谢显荣自是谢过。
  又说沈良才,梁丑奴等都猜着了谢显荣出身,护国公父子、高鸿高鹏等又如何猜不着,乾元帝肯抬举谢显荣,无非是看重他那个狐媚子妹妹谢才人,不免都觉得乾元帝荣宠谢才人太过。还是高鸿现在吏部任职,吏部尚书从来被称为天官,便是个小小侍郎,肯奉承他的人也多,高鹏便悄悄地使人在翰林院中传出风去,只说谢显荣是个外戚。翰林院什么地方?清贵之所,虽说的真正清高之士也不能为五斗米折腰,到底清贵脸面是要撑的,自然不肯与这类攀附女人裙带的人交好,谢显荣果然在翰林院受了些冷眼,唯有今科的状元汪宗元,自为与谢显荣乃是同年,倒还客气。倒是那位探花郎,年轻气盛,瞧着谢显荣的眼光中便有些嘲讽。
  前头高鹏才在翰林院给谢显荣下了点儿绊子,后头乾元帝又下了道旨。原是前头李皇后逼着玉娘将乾元帝往凌蕙那里送,玉娘娇怯怯地在乾元帝跟前洒了回泪,一字褒贬未加,已叫乾元帝对李皇后生出疑心来。而后李皇后为着与乾元帝赌气,为凌蕙铺宫时,压过玉娘去,乾元帝看在眼中,更为不悦,只怕李皇后趁着自己一个不留意再苛待了玉娘,早有将玉娘挪出去的心思,只碍着国家的抡才大典才耽搁到今。如今殿试已毕,三甲已入翰林,庶吉士也考毕了,乾元帝便下旨:“才人谢氏,少而婉顺,温恭素著,赋质端良,动循礼则,持敬慎以褆躬,秉柔嘉而成性,克备令仪。著晋封为美人,赐号曰昭,特行传谕,钦此。 ”而那位怀着孕的凌蕙采女,却叫李皇后连累了。
  昭者,明义也,光亮也。从来妃嫔晋升,少有封号,便是有封号,也着礼部先拟定几个佳字呈上,再由乾元帝从中择取,这样直接乾元帝自拟,且是个昭字,可见乾元帝心中对这位昭美人十分嘉许。这还罢了,大殷朝规矩婕妤以上方许单独一殿,而玉娘仅为美人,乾元帝竟是指了合欢殿与她,如此明晃晃地偏心,未央宫中不知撕碎了多少帕子,只是为着乾元帝喜欢,李皇后,高贵妃、陈淑妃等少不得有所赐,除李皇后外,少不得还要来合欢殿与玉娘贺晋位乔迁之喜,倒也热闹了几日。
  只是乾元帝虽点了谢显荣为榜眼,却无其他加恩。便是里头那位谢才人,竟是一封信也不曾送出来,更不曾有所赏赐。原是玉娘知道,乾元帝前头才点了谢显荣为榜眼,后头又将自己封为美人,别宫居住,早碍了许多人的眼,若是自己再有些许举动,就是送了把柄去与人捉。虽说乾元帝如今信着自己,也架不住说的人多,叫他生出疑心来就不好了,倒不如从长计议。
  乾元帝因见玉娘不问谢显荣,倒是提过一回,玉娘就道:“圣上已给了大哥哥这样的恩典,妾若是送信出去,无非是要大哥哥勤加勉励,也好报效圣上。可妾以为,若是妾说不说的,大哥哥都该尽力报效才是。说与不说的,也没什么分别。若要赏东西,如今哥哥身边也没个掌中馈的,妾只等妾那嫂子侄儿来了再说。”又掩唇一叹,黛眉轻颦,“妾进宫时,那侄儿还不会说话呢,如今也不知道还认不认得妾这个姑姑。”
  原来乾元帝带着玉娘往西山大营就是不合规矩的,碍着乾元帝偶一为之,也不好就此犯言直谏,这回有榜眼是宠妃哥哥的传言出来,便有御史将两桩事并作一桩,不敢指乾元帝拿抡才大典来哄美人开心,便指乾元帝嬖宠昭美人,以至于后宫失续的。乾元帝当时就将奏章扔了回去,只问他们:“朕的家事几时轮着你们指手画脚?!”当时就命退朝。
  回在后殿,到底心中不快,不免疑心是不是玉娘年幼无知,只想着谢显荣是她哥哥,同他联络亲近,叫人抓着了把柄,所以叫了昌盛来,一问才知,玉娘莫说是赏赐,便是信也未曾送出一封去。乾元帝听了这话倒是惊讶,这回听了玉娘解释,更觉玉娘十分懂事,就将玉娘的香肩揽着,只向殿内一指,笑问:“你知道你哥哥该尽力报效朕,朕待你这样好,你倒是不想着尽力报效朕。”玉娘脸上微微一红,嗔道:“妾一身一体都是圣上的,圣上要什么,妾还能不给不成。”乾元帝就将手搁在了玉娘小腹上,在她耳边道:“朕这样宠着你,你如何还不给朕生个皇子?”
  玉娘脸上顿时红得如滴血一般,细白的牙齿咬着下唇说不出话来,原是玉娘以为自己立足不稳,不敢有孕,不想乾元帝倒是有些心急。
  乾元帝见她这样,只以为她害羞,就把头低下去吻在她的唇上,只道:“你乖乖地给朕生个皇子,朕疼你。”玉娘垂在身侧的手,悄悄地握成了个拳。
  又说一日玉娘从李皇后处请安回来,还未来得及换衣裳,就听着小太监进来回说,说是有个小宫女跪在外头,说是掖庭的周采女求见昭美人。掖庭里只有一个姓周的采女,那便是周蘅。要说自打玉娘承宠以来,莫说未见过周蘅,便是连着她消息也没听过,一时听她遣人求见。一小小采女哪里指使得动人,且肯跪在外头,不由就皱了眉头,转脸向珊瑚道:“你去问问什么事。”
  珊瑚领命,走到殿外,果然见个十五六岁的小宫女,梳着双低髻,长长的脸儿,眼睛倒是又大又圆,看着珊瑚出去,忙把头低了下去。珊瑚因走下台阶道:“你在哪里当差?”那小宫女圆圆的眼睛滴溜溜一转,回道:“回姐姐的话,奴婢采萍,是在掖庭外头扫地的。”珊瑚见她眼神灵动,心上就不太喜欢,只淡淡道:“你们管事是哪个?如何叫你跑到这里来了?”
  原来宫娥们没领着上司的吩咐,也是不好在宫中乱走的。采萍忙道:“奴婢也不敢冒犯美人,只是周采女自打入宫,就与家中音信断绝,甚为想念。可周采女无召出不得掖庭,所以看奴婢这回要出来,请奴婢到美人跟前替她说句话,求美人看在与周采女从前一同入宫的份上,行个方便,替采女捎一回信。”采萍说这些话时,依旧跪在合欢殿前的石路上,往来走过的人,只以为这个小宫女哪里得罪了昭美人,叫在这里罚跪,不免对她多瞧了几眼。
  珊瑚为人虽不十分机敏,到底也在宫中数年,这些诀窍还是明白的,见采萍这样跪着,知道不知道的,都要说昭美人得志猖狂,故意为难人,所以将冷脸一拉:“你这是做什么?莫不是你不跪就不能说话了?还是要人以为我们美人苛待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阿幂今天回家就晚了,又修改了下,所以发文晚了。
  ☆、第70章 周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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