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未央_分卷阅读_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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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心思
  到得次日,乾元帝起身时看玉娘云护香封玉山倾倒,依旧睡着,脸儿粉红菲菲得十分动人,便又在榻边鉴赏了一回,不忍吵醒她,就同玉娘带了出来的秀云,秀琴讲:“由着你们才人睡,不许吵她。若是你们才人要出去走走,好生跟着,只在寝帐周围,不许走远了。”方才起身,太监宫女们涌上来服侍着乾元帝沐浴更衣,这才传了早膳。
  乾元帝用过早膳,又折回榻边,恰好玉娘翻了个身,一条春藕也似的玉臂从锦被里伸出来。乾元帝不由笑道:“淘气孩子,睡觉也不老实。”亲自动手替玉娘掖好了被子,又叫了个宫女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这才出去,直看得在帐中服侍的诸人目瞪口呆。倒是椒房殿里跟着玉娘过来的几个倒还习惯,也免不了嘴角噙笑,才人如此得圣上怜爱,他们这些奴婢们的前程自然也好,哪能不得意。
  玉娘这一睡直至午时才醒,朦朦胧胧地张开眼,只觉得浑身酸软,一时不知身在何处,略定了定神,才醒过神来。能进乾元帝寝帐服侍的自是乾元帝平日用得上的人,等闲妃嫔不在他们眼中,这会子看着乾元帝待这个谢才人格外不同,便是高贵妃当年,也不曾得乾元帝如此青眼过,知道这个谢才人是有大前程的,见她醒来,也都殷勤起来。玉娘哪里肯要他们服侍,一个不留神,就好有轻狂的考语了,就捂着锦被坐在牀上,只说不敢逾距使唤乾元帝身边的人,众人这才退下。
  秀云秀琴两个过来,扶玉娘起来,这一起身便露出秀肩雪脯上点点胭脂红痕,秀云等红着脸抿了嘴笑,服侍着玉娘穿了亵衣,又传了药汤,浸泡了回,这才梳妆。秀云见玉娘装扮停当,因问:“才人要传膳吗?”玉娘瞧了瞧镜中自己柳眉晕染,秋水含羞,粉腮透出些红晕,顿时心烦,随手就将镜子倒扣在妆台上,静静吸了几口气,这才轻颦着黛眉道:“我不饿,这里有些气闷,想出去走走。”却是抬眼看着乾元帝留下的那些人。
  方才领过乾元帝吩咐的那个宫女越众而出,走到玉娘身前,屈膝行礼,堆了一脸的笑道:“才人便是不饿,好歹也用几口,只当是心疼我们这些奴婢了。”玉娘将她上下打量了眼,见她服色较其他宫女不同,梳的精光的发髻上也多了支短金钗,又是由她出头说话的,显然是个管事的,也就肯给她脸面,微笑道:“那只捡清淡的上来。”秀云等忙过来服侍着玉娘坐了,不一会厨上就送上了一道炸菊花虾包、一道一品豆腐、一道海米珍珠笋、一道油泼豆芽、一道奶汤蒲菜、一道金针云耳鸡汤,一碗碧梗米饭。
  秀云往桌上看了眼,也就笑道:“这会子的豆芽倒是稀罕。才人要不要尝一尝。”见玉娘点了头,这才举起银箸夹了一箸到玉娘面前的小碟子中,玉娘吃了,倒是酸辣可口。说来这道油泼豆芽做起来也是简单,不过将新鲜的绿豆芽摘头去尾,在沸水里氽了,撒入盐、醋拌匀,使之入味,再起锅,将花生油加热,放入花椒,姜丝炸香,滤出花椒姜丝,将油浇在豆芽上即可。这道菜的稀罕在正月的天气里豆芽是极难得的,就这么一碟子豆芽,不过几箸,倒要二两银子。
  秀云又服侍着玉娘用了个虾包,几口珍珠笋,喝了半碗汤,饭倒是没用几口,玉娘就停了箸。方才劝玉娘用膳的那个宫女在一旁看着,暗暗记下了玉娘海米珍珠笋多吃了两口,转回头就赏了做菜的那个御厨不提,原是领了乾元帝吩咐的。
  玉娘这里用过饭,就有小宫女捧了盛了热水的铜盘来,在玉娘身前跪了,将铜盆双手捧起,秀琴过来在玉娘的膝上铺上大手巾,又替玉娘挽起大袖子,除了指钏玉镯,服侍着玉娘洗了手,又用干手巾仔细擦干,抹上香脂,细细按摩了会,又将指钏玉镯给玉娘带上,将外头的大袖子放下来,揭去铺在玉娘膝上的手巾。左右这才上来扶着玉娘站了起来,就见门帘子一动,昌盛从外头进来,见着玉娘先跪下请安,堆了一脸的笑道:“才人,圣上请您过去呢。”
  玉娘扶在秀云肩上,笑微微地问:“昌盛内侍,圣上有没有说什么事?”昌盛笑道:“才人去了就晓得了,奴婢不敢说。”玉娘听着这话,猜着乾元帝怕是搞了什么稀罕玩意儿叫自己过去看,就叫秀云取大氅来穿了。才出了寝帐,却见自己的朱漆车边站了个黑甲红袍的男子,正是赵腾。
  赵腾身为三品神武将军,玉娘只是五品才人,论理赵腾不用给玉娘行大礼,可赵腾看着玉娘一步步走来,将要经过他面前时,有意无意地将头一低,露出洁白细腻一段粉颈来,颈上一抹红痕,叫雪白的肌肤一称,妖艳异常。
  赵腾目力极好,怎么会瞧不见,看着这抹红痕,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昨日深夜从寝帐深处隐隐约约传来的娇吟,口中满是苦涩,竟是不由自主地单膝跪地:“臣赵腾参见才人。”玉娘终于瞥了眼赵腾,樱唇微动,却是道:“谢氏不敢当此大礼,赵将军请起身。”她才一开口说话,赵腾眼中的神色就变了变,缓缓站起身来。
  见着赵腾起身,玉娘的唇边露出一丝浅笑,长裙委地,从赵腾身边行过。从来背叛这回事,只要开了头,有了第一回,那便能有第二回,第三回。譬如赵腾出卖了爹爹,那是头一回背叛;便是开了头。而后再未央宫里偷梁换柱将自己救出去,又是背叛了乾元帝,那便是第二回;到得自己进宫,赵腾分明认了出来,却又不向乾元帝举发,这便是第三回背叛。而如今这一跪一起,更是赵腾默认了她是谢才人。
  到得车上,玉娘脸上的笑倒是深了些,黑白分明的妙目里亮光一闪而过,自赵腾将她救出又送走,玉娘就知道,赵腾对她狠不下心,是以她这一回赌的就是赵腾会心软,果然赌着了。今日赵腾有这一跪,来日他便会再退几步,终能为她所用。
  又说乾元帝这里恼了李皇后,将玉娘带到了西山大营,李皇后固然颜面扫地,只得托病免了妃嫔们的请安。便是高贵妃,也摔碎了一套四十八头的莲瓣漂影开光山水人物茶具,又冷笑道:“好一个谢才人,倒是有手腕,不过落几滴泪,就哄得圣上团团转。这还是没孩子呢,要叫她生下一子半女的,这未央宫还有我们母子站的地儿吗?只怕都要给她腾地方了。我从前竟是小看了她!”
  下首的王婕妤见高贵妃发怒,哪里敢再坐,连忙站了起来,小心地绕开一地的碎瓷片,走到高贵妃身边,赔笑道:“娘娘息怒,哪里就这样了。莫说她还不知道能不能生,便是这会子就有了,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便是叫她侥幸得了个皇子,一个奶娃娃,是贤是愚的都不知道,如何同皇长子殿下,皇三子殿下比?”
  高贵妃瞟了王婕妤一眼,脸上一笑,道:“你倒是会劝人。只是这人心啊,从来都是偏的。”从前乾元帝因宠自己,在四个皇子里就多偏向景淳景明两个。如今乾元帝渐渐偏向了谢氏那个狐媚子,若真叫她得了个儿子,以乾元帝一贯的偏心,还不叫她母子拢得死死的。与其等谢才人生下个皇子来同景淳景明争,倒不如现时就除了她,也好绝了后患。
  高贵妃就附在王婕妤耳边说了回话,直说得王婕妤脸色变更,露出些迟疑之色来。高贵妃瞧在眼中,只微微笑道:“你若是不肯,也就罢了。只前两日,你倒是肯听话。”这话说得王婕妤脸上也红了。原来几日前王婕妤在刘美人为难玉娘时替玉娘解围,果然是出自高贵妃授意。
  高贵妃原先也不将玉娘放在眼中,只以为她是新宠,根基不稳,家里又没什么助力,不足为惧。不曾想她立足极快,前头朱德音有孕也不能将乾元帝从她那里勾过来,还好算是在新鲜头上,这回凌蕙有孕,乾元帝竟是毫无封赏,依旧歇在玉娘处。旁人猜不着乾元帝心思,高贵妃这十几年都在揣摩乾元帝,如何不知?无非是乾元帝怕伤了玉娘脸面。由此可见乾元帝看重玉娘。
  只她到底是个贵妃,便是忌惮玉娘,也不肯亲自与玉娘盘桓,怕万一失手就没了退路。所以指使了王婕妤,要她寻了由头去同玉娘交好,顶好哄得玉娘肯相信她,日后要动作也方便。所以才有了刘美人挑衅玉娘时,王婕妤为她出头的事。而高贵妃当时说的那些话,无非是要去玉娘疑心罢了。
  不想王婕妤这里才同玉娘说上话,李皇后那个蠢货竟是逼着玉娘将乾元帝送到凌蕙那里去。谢玉娘那个狐媚子,看着软绵绵娇怯怯,却是个顶会撒娇的,不过哭几声,扮一回委屈,就激得乾元帝对李皇后大怒。不趁着她如今还未成气候就将她压下,只怕来日哭的就是自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是上帝视角,知道赵腾从头到尾都是乾元帝的人。可是阿嫮不知道。在阿嫮眼里,赵腾是背叛了她们父女的不过,未来阿嫮还是会知道的。
  ☆、第66章 显荣
  随乾元帝往西山大营去的当日,谢显荣也到了京都。
  谢显荣去年秋闱果然中了举,虽不是解元,倒也不差,排在十七名。谢家前有个宫中宠妃的女儿,后有做了举人老爷的长子,一时之间,谢家在阳古城可算是炙手可热。连着未成亲的谢怀德更是成了诸多奶奶太太们眼中的乘龙快婿,便是英娘的婆婆对她,也翻转起脸皮来了。
  谢显荣中了举之后,先是摆了谢师宴,而后就同谢逢春商议,要赶在年前到京,预备着来年的春闱,谢显荣满口答应,又同谢显荣道:“你三妹妹孤身在宫中,我们家又帮不着她什么,也是艰难。若是你能中个进士,做得官,你三妹妹脸上须也好看。”这回的谢显荣满口答应,回来就叫冯氏收拾行囊预备上京。
  冯氏如今做得举人奶奶,也自欢喜,对着谢显荣已然改口称“老爷”了,听着丈夫要考春闱,便道:“妾父亲早年间也中过进士,虽回了乡,到底还有几个同年,日常也有书信往来,未曾断绝。老爷到了京,很该探访下这些叔伯的。”谢显荣满脸堆欢,搂了冯氏的肩膀笑道:“这是自然,为夫是晚辈,代岳父拜会下故人,也是应该的。”
  当下先禀告了谢逢春,而后就往冯氏娘家走了趟,翁婿两个在书房里谈了好一会子,才出来,谢显荣脸上带着笑容,看着冯氏的眼光比之往日更温柔些。夫妇两个直用了晚饭才回家。
  谢显荣倒是想着早些进京的,不想临动身前冯氏又诊出有身孕来,因前些日子来谢府贺喜的人多,劳碌着了,胎像有些不好,竟是躺倒了。虽谢显荣名利心甚热,待着冯氏倒也情真,也就多留了些日子,直呆过了上元,看着冯氏这一胎稳了,这才往京都赶。
  谢显荣到得京都,先是寻了家客栈住下,歇了一日,又沐浴更衣,又将冯宪给的几封信拿出来看了回,略想了想,趁着小二进房送热水之际,抓了把铜钱赏他,又问:“小哥今年多大了。”小二拿了赏钱,自是满脸欢颜,回道:“回老爷话,小的今年也有二十了。”谢显荣就又把小二看了眼,见他个子极矮小,团圆一张脸,连眼睛鼻子都是圆的,瞧着倒也喜气,又问名字,小二笑嘻嘻地道:“小的姓高,贱名一个中字。”
  高中?谢显荣听着这个名字倒是哈哈大笑,因道:“这名字莫不是你自己改的罢。”高中因笑道:“这真真是小人爹爹起的。小人的爹爹倒也念过几天书的,略认识几个字,什么上中下,东南西北,小人行二,所以叫高中。”谢显荣哪里会信高中这些话,笑道:“莫不是你还有个哥哥叫高上?”
  高中笑嘻嘻接了道:“老爷果然了得,一猜就中。不瞒老爷,因小人这个名字兆头好,往来会试的,只要听着小人名字,就没不打赏的,倒是小人那个弟弟,都不敢往客栈来。”谢显荣一怔,忽而大笑起来,高大,高中,下一个可不是高下么。谢显荣因见这个高中言语诙谐,又是真喜欢这名字的意头,倒是格外赏了他一块碎银。高中双手接了,又说了许多奉承话,,谢显荣哈哈而笑,这才道:“高中你可知往当今兵部梁大人府上怎么走?”
  高中得了谢显荣两回赏,知道这位举人老爷手面阔绰,又要去寻兵部尚书,立时笑道:“老爷若是信得过小的,小的愿给大人引路。”谢显荣自然愿意。高中出去在掌柜跟前说了回,自然都推在了谢显荣身上,只说谢显荣要他引路。谢显荣在客栈上住的是上房,又是来赶考的举子,掌柜自然不会去得罪他,满口答应,倒还嘱咐了高中几句,高中喏喏,转身回来见了谢显荣,引着谢显荣就往长宁坊去了。
  谢显荣因见高中擅谈,暗念着岳父冯宪交了他的那几封信,说不得又打听些旁人,就有高中知道的,也有高中不知道的,这就说到了江若愚。原江若愚同梁丑奴,冯宪同为延平二十二年的进士,这便是同年了。同年之间本就有些面子情,且三人年纪又相若,说不得便更亲近些,虽冯宪因卷入夺嫡之乱叫削职为民,永不录用,然梁丑奴是个肯与人为善的,江若愚同冯宪也说得着,故此常有书信往来。只是他休妻另娶惹来的祸事,哪有脸在同年跟前提及,阳古城离着京都又远,是以冯宪只知江若愚因故降职,竟不晓得其中关窍。
  高中听着江若愚的名字,倒是笑了会。他是做得店小二的,从来逢人面带三分笑,拿着客人赏时,笑得更奉承些,可这回哈哈几声倒是带些讽刺:“江大人的事,满京都怕没有不知道的。真真比戏文还好看些。”说了就将江若愚赵腾父子间的那段恩怨说与了谢显荣知道。
  这等苟富贵弃糟糠这等事原就是市井上的谈资,更何况,叫那负心人抛弃了的原配所出的儿子卧薪尝胆,一朝复仇,比戏台上的戏文更精彩些,是以人人口中都有一个版本。高中是个店小二,原本就口舌灵便,讲起这等故事更是眉色飞舞,丰富生动得恍若身历一般。
  谢显荣脸上神色不显,只道:“那如今那位赵大人如何了?”高中又道:“当今圣上看着赵大人孝顺,倒是肯重用,如今领着神武营呢。只是小人多句嘴,这样的人心肠也硬着哩。”谢显荣不意高中这个店小二有此见识,因笑道:“你倒是有见识。”高中嘿嘿几声:“哪是小人有见识,娘是娘,爹就不是爹了?爹不是东西,横竖不认就完了,只为争一口气,倒叫自家爹爹家破人亡,可不是心狠,也怨不得没人敢将女儿嫁他。”
  谢显荣心中却是另有计较,乾元帝能准下赵腾的状子,只怕赵腾早入了乾元帝的眼,这样看来,这位江若愚江世叔倒是不好去拜访了,很不必得罪为着个从六品奉议郎去得罪乾元帝新宠。
  说话间已到了长宁坊兵部尚书梁府前,高中就回去了,谢显荣令自家小厮沉水上前拍门。少刻,边门就开了,里头走出个五十来岁的老头来,将沉水上下瞧几眼,又抬头将立在阶下的谢显荣看了看。见谢显荣生得合中身材,面目端正,身上衣裳又清楚,看着倒也体面,脸上就笑了:“什么事?”
  沉水就赔笑道:“老哥哥好,小人打阳谷城来的。下头是我家老爷谢显荣,我家老爷奉了亲家老爷的命来拜会梁大人。”一面说着,一面将冯宪的信递了上去。老头只把信瞧了眼,并未伸手去接。谢显荣在下头看着,心知肚明这是门房要好处,只得亲身过来,从袖中摸出一个红封来,笑微微地递过去:“老家人,我们从阳古城来,不知道京中风俗,不敢带土仪,些许零碎,老家人自己买茶吃。”
  老头捏了红封,里头有锭碎银,总在三四钱上下,倒也满意,就将信同红封一起接过,笑道:“谢老爷稍候。”转身进去,片刻之后,复又出来,脸上笑得越发客气些,只道:“谢老爷,我家老爷请您进去。”
  谢显荣听着梁丑奴有请,心上一松,拱手相谢,随着老头走了进去。
  梁丑奴为人十分和气,等闲不肯得罪人,又同冯宪有二十来年的交情,是以对谢显荣倒也和蔼,见谢显荣要行大礼,忙亲手扶住了,因笑道:“时敏与我有同年之谊,他的女婿,便也是我的世侄,不必如此多礼。”谢显荣知道自家岳父冯宪的字是时敏,梁丑奴称冯宪的字,可见两个之间果真是有些交情的,愈发地恭敬起来,虽梁丑奴不叫他行礼,还是做了个长揖,笑道:“是,世叔抬爱,小侄愧领了。”
  梁丑奴因见谢显荣样貌端正,举止大方,又是冯宪女婿,也就有些另眼相看。因冯宪信上交代,谢显荣是来参加会试的,不免要拿试试谢显荣学问。说来谢显荣虽不是人才出色,论起制艺来,倒也有些门道,尤其破题承题,颇有些见解,就肯提携,只不放心谢显荣为人,因闲闲问道:“你此番进京赴试,除了我这里,时敏可曾交代你往你哪位世叔世伯处去?”谢显荣听了这话,便猜着是为江若愚那里,暗道声好险,脸上笑道:“小侄进京前,岳父大人叮嘱着小侄务必要来拜访世叔,倒是没提着旁的世叔世伯,小侄不敢贸然。”
  这话说得梁丑奴又将谢显荣打量了几眼,倒是在书房里说了好一会子话,又留了谢显荣用了晚饭,谢显荣见梁丑奴肯留饭,便知道这回来着了,自然应承,席上梁丑奴又以世叔身份,提点了谢显荣该去拜访哪几位世叔世伯,只略过了江若愚不提,谢显荣也只做不知有此人,倒是相谈甚欢。
  谢显荣到京的第三日,乾元帝携玉娘回京。
  作者有话要说:  阿幂说过,阳古城那点戏份不是白写的。
  剧透下,乾元帝会证明自己对玉娘好,同时,谢显荣也会考得不错。
  ☆、第67章 抬举
  乾元帝回宫,皇后李氏携高贵妃、陈淑妃、王婕妤、罗美人、刘美人、宋才人等,并皇长子景淳、皇次子景和、三子景明、皇次女令嘉,皇三女柔嘉,在未央宫西司马门前跪接,乾元帝从平辇上下来,看着李皇后跪在尘埃,脸上一笑,走上几步,李皇后只以为乾元帝走了这几日气平了,正等着乾元帝将她扶起来,不想乾元帝经过她身边,只扔下句:“平身。”倒是将高贵妃扶了起来,又同诸妃嫔道:“都平身罢。”
  高贵妃见乾元帝亲自搀她,自觉脸上有光,嘴角带些笑容,明眸流眄,神色娇羞地向乾元帝道:“圣上回宫,妾等不胜欢喜。”李皇后见乾元帝如此无情,不由气苦,正要说话,就听着谢才人的声音,道是:“妾谢氏,请殿下安,殿下万福金安。”
  李皇后霍然将脸转了过去,就见玉娘俏生生立在眼前,螓首蛾眉,叫她身上那件珠红色里外出风毛的大氅一称,愈发的得云发丰艳,肤光胜雪。见李皇后转过身来,早有宫娥将锦蒲捧过来,搁在玉娘膝前,玉娘安安分分地跪倒给李皇后请安。
  要是李皇后聪明些,这会子就该明免礼,再将玉娘拉起来,夸上几句,好叫乾元帝喜欢。不想李皇后看着玉娘一张脸,粉光细腻,眼含秋水,连眉稍都带些春色,可见在西山这几日乾元帝待她如何。就想起自己不过是叫她别一个人霸着乾元帝,这狐媚子就敢阳奉阴违,在自家跟前扮着可怜,转头去了乾元帝跟前就撒娇哭诉,不由咬牙,无奈乾元帝在眼前,不好发作,看着玉娘磕完头才道:“起来罢。”
  玉娘十分乖顺地站了起来,又过来给高贵妃请安。高贵妃心中一样嫉妒,对着玉娘却是生出一脸的笑来,在玉娘请安前就将她扶住了,笑道:“都是自家姐妹,快别多礼了,这些日子妹妹服侍圣驾,也是有功的。”玉娘脸上微红,转动秋水看了乾元帝眼,乾元帝就道:“既然你高姐姐不叫你行礼,那就不要行了。”
  有了高贵妃的免礼,下头的陈淑妃,王婕妤等哪个还敢受玉娘的礼,纷纷推辞,乾元帝本就舍不得玉娘行这么多的礼,自是叫玉娘不必拘礼,玉娘这才从了,如此一来,不免就显得李皇后刻板,不近人情。
  乾元帝因此对李皇后更不满了些,从前看她除了刻板之外,倒也算宽容平和,如今却是如此气量狭窄,处处与玉娘过不去。玉娘才多大,便是有些任性又能如何,容让她些就完了。偏玉娘还这样温婉柔顺,便是李皇后给她受了气,宁可自己悄悄哭场,都不肯告诉人的,就这样的可人儿,李氏竟也忍心为难她,如此看来,玉娘可是不能搁在李皇后身边了,不然不知哪日就得吃了大亏去,竟是动了要玉娘别宫居住的心思。
  因怕李皇后为难玉娘,乾元帝便同玉娘道:“你先回去,朕晚上过来看你。”又将李皇后看了眼,分明就有警告的意思,不独李皇后叫乾元帝气个仰倒,在场诸人见乾元帝这样明晃晃地偏爱玉娘,有哪个不气的。便是高贵妃也暗自咬牙,这狐媚子哄着乾元帝将她带去了西山也就罢了,回来还霸着不放,莫非乾元帝是她一个人的不成!若是再放任下去,未央宫还有旁人站的地吗?想到此处,高贵妃就向王婕妤瞧了眼,王婕妤心中虽不愿,无奈一直以高贵妃马首是瞻惯了,只得微微点头。余下诸人见李皇后叫乾元帝当众甩了脸,高贵妃也不出声,自是敢怒不敢言,见乾元帝走了,也都散了,就是有瞧着玉娘得势,想来套下近乎的,当着许多人,到底走不过来。
  陈淑妃站在人群外头,看着宫女太监们簇拥着玉娘走得远了,因向身边的景和道:“这倒是个厉害的,口中从来只说人好的,偏偏却能叫人有苦说不得。”如今看来,只怕高贵妃也不是她的对手。景和束手立在陈淑妃身边,瞧着玉娘一行人的背影,轻声道:“母妃是后悔了?”陈淑妃脸上露出些笑容来:“我同她又没什么过犯,后悔什么?”如今后悔的只怕是李皇后和高贵妃了,没一早就将她除了,以致养虎为患。
  景和脸上的伤早好了,依旧是一张比女孩子更俊秀些的脸,听了陈淑妃这些话,转过脸来,黑漆漆的眼睛瞧了眼陈淑妃,又将目光投向了玉娘一行人。
  又说乾元帝到得宣室殿,先更了衣,出来时,桌上已泡好了茶,又放着四样茶点,四样鲜果,茶点中有一样是玉娘素日爱吃的,就叫昌盛给玉娘送去,昌盛忙取了食盒来装了,正要亲自给玉娘送去,乾元帝又道:“叫她别多吃,叫朕知道她耽误晚膳,朕不答应。”这话中透出的意思,已不是寻常的皇帝宠妃的关系,倒是透出几分真心疼惜来。昌盛悄悄打了个哆嗦,对这趟差事格外看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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