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寡妇和迂腐书生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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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茵茵歪着脑袋看她穿梭在桌椅人烟里的背影,女子也不过才比自己大三四岁的样子,却比自己有女人味多了,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不像她,除了性别,全遗传的她爹。
  沈越环视店内,见近乎座无虚席,心底亦是替周梨开心。但很快,他的目光全定格在了王许忙碌的身影上。
  王许进进出出,端茶递水,招呼宾客,脸上神色熠熠。沈越看着看着,便抿起了唇。思绪适宜地飞到了一个黄昏,他立在一方草垛前,听草垛后的两个女子交谈。女子说:王大哥人挺好的。
  周梨在灶房内舀了两碗豆花,一个放了糖,另一个则打咸味作料。只是在舀盐的时候听旁边的李氏在说,沈越那表妹,专程从隔壁镇来的,说是他们家有意撮合二人。
  周梨听后出了一下神,下意识多舀了一勺盐,她自己也无从察觉。等弄好了,便堆起笑容端了出去。
  周梨将甜豆花放在牛茵茵身前,又把咸豆花放沈越面前。弯腰时,觑了沈越一眼,却发现沈越也正在看她。
  她立马别过视线:“二位慢用。”
  沈越突然开口:“阿梨,你这簪子哪儿买的,倒是别致。”同样是梨花簪……
  周梨不妨他会问这个,有些意外,如实答道:“王大哥送的。”
  沈越闻言,拿勺子的手突然一松,陶瓷勺子碰到碗壁,发出细碎的脆响。只是店中热闹,这声音沉入人声里,杳无踪迹。
  有客人要结账,周梨忙去了。
  沈越重新拿起勺子来,舀一口豆花放进嘴里,却立马皱了眉。
  这豆花也太齁了……
  *
  忙了一天,黄昏后,周梨准备打烊,店中已经没有客人,李氏晚上要回村睡,便赶在天黑之前离开了。
  店内就只剩周梨一人。她坐在柜台前,慢慢数着今日的收获,足足三百文。这可是从前在河边摆摊十多天的收益了。她欣慰地将钱收进匣子内,起身拿起扫帚扫地。
  天实在太热,周梨解了腰带,将衫子敞开,又想起店门还有个小门没关,便放下扫把去关门,谁知,门推过去,还没来得及落闩,便被人从外抵住,一把推开。
  周梨抬眸看清来人,犹自一惊。沈越手抵着门板,胸膛起伏,鼻息粗重,额上全是汗珠,在夕阳的金辉里闪着水光,像是跑了数里路似的。
  “三叔?你怎么来了?”
  沈越没有回答,径直挤进小门,喘息着看她,目光灼灼。
  第27章 、例子
  周梨被他的目光烫到, 别过脸去,又想起自己刚敞开的衣衫,忙转身重新系腰带。
  沈越见她背过了身, 方才回神:“我家表妹的耳坠子丢了一只, 我原路找找。”
  系腰带的手一顿, 很快又恢复动作。
  周梨系好腰带转回来:“耳坠子?我方才扫地不曾看见什么耳坠子。”
  沈越哦了一声:“既然没有,那可能掉在别处了,我再去其他地方找找。”
  一个耳坠子这么上心。周梨倒是好奇起来, 那是什么样的耳坠。便问:“可是金子打的?若是被别人捡去了就可惜了。”
  沈越摇摇头:“不是金的,就是对儿菩提子做的。”
  菩提子?周梨有些意外, 菩提子做的耳坠她也有, 很便宜的, 几文钱就能买一对了。不值几个钱的东西也值得三叔这样找, 周梨想,不是那耳坠有特殊意义, 便是那耳坠的主人有特殊意义。
  “那三叔快去别处找找吧,我这边若捡到了, 回村时带给你。”
  女子脸上带着笑意, 已经为他重新拉开了小门。
  沈越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门。似乎已经没理由再呆下去,只好向她告辞,踏出门。
  周梨重新将门合上, 没有抬头看一眼门外。
  门缝闭合, 他眼里的光暗了下去, 一种失落的情绪宛如雾霾一般笼罩蔓延。
  他病得不清了。
  回到村中家里,牛茵茵向他跑过来,耳朵上两颗菩提子耳坠摇摇晃晃, 灵动活泼。
  “表哥,你下学了?”
  沈越看他一眼,少女眼珠亮莹莹的,可他却没有半分精神同她说太多,只道:“表妹,我有些累,先回房了。”说完径自朝房间走去。
  牛茵茵有些失望地看向牛氏,牛氏冲她无奈地摇摇头。
  沈越将房门关了,向床上一趟,摆成了个大字,举目望着房梁,眼神凝滞。少顷,敲门上响起。
  “越郎,开开门。”
  是牛氏的声音。沈越下床开了门,牛氏走进来,便反手又把门关上了。
  沈越有些诧异:“娘,怎么了?”
  牛氏嗔他一眼:“怎么了?你表妹大老远从隔壁镇过来,你得空了就该陪她四处转转。”
  沈越不语,走到书案前坐下,随意翻开身前的书。
  牛氏指着他:“你这样聪明的一个人,你难道不知道我和你爹的用意?”
  沈越抿唇:“娘,我快要参加乡试了,现在不想说那些事。”
  “又没叫你立马成亲,只是让你俩接触接触,怎么,嫌你表妹不够漂亮?”
  沈越无奈:“表妹自是漂亮的,可我想考完试再说那些事。”
  牛氏见儿子一直盯着书,也知他考试在即,是得认真读书,便只道:“那行吧,你表妹反正也还小,不急。只是我要提醒你一句,近个把月,你表妹都会住咱们家,咱们家里人虽想着你俩能好,但没有正经说开,你一个大男人,可不许欺负人家,有的事,必须成亲后才能做,明白吧?”
  沈越皱眉,将书往案上一掷:“娘!你把你儿子想成什么样的人了?”
  牛氏知道他生气了,又碎碎念了几句离开了。
  沈越又躺回了床上,想着她娘才说的话,内心一哂。他倒是希望自己能对其他女子有那种意思,对谁有也好过对阿梨有。
  一想到阿梨,他就控制不住想到王许,想到王许在她的店里忙来忙去,俨然一副……
  算了。不想了。
  翌日清晨,周梨打开店门就瞧见个老先生在门口张望,她还记得这位先生,便是帮他写招牌那个,还以为他今天是来吃豆花的,便笑盈盈地招呼:“老先生,进来坐坐?豆花是今早才做好的,新鲜着呢。”
  老先生没看她,兀自看着门楣:“小姑娘,你这招牌好像不是我写的那副啊,这是哪个大家帮你写的?”
  周梨诧异,抬头看向门楣上。前两日没注意,这会子仔细一看,好像真和她买的那副不太一样。
  老先生摸着胡须兀自点评着,周梨却想起了前两日的那个夜晚。心头有个猜想,八九不离十。
  老先生品评一番后也没进店吃豆花,兀自离开了。她则回到店中,坐在柜台里,这会子没什么客人,她百无聊赖,双手撑着下巴发起呆来。
  想着门楣上的那副字,三叔为何要大半夜来给她贴招牌?这行为着实古怪。他明明可以当面给自己的。除非……他为了避嫌,有意同她撇清关系,但又觉得从前答应过给她写字,读书人重信,便只得出此下策。
  虽说是亲戚,但有的事太出格,就难免不叫人往另外的方向想。单是送招牌题字还好,若是被谁晓得她曾在三叔床上睡过两次,只怕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届时更是死路一条。
  周家村不就有个例子么?
  隔房的表舅与表侄女,她小时候在麦田里玩都偷偷看到过几回,男人和少女一起隐匿在高高的麦浪里,她那时不大懂,只看见两人的衣摆荡啊荡的,或躺着,或站着,伴随着田沟沟里汩汩的流水声,麦浪靡靡,十分微妙。
  后来,他们被家人抓了个现行,就在麦地里,据说当时男人的脑袋整个都躲在少女的碎花长裙里,极尽不堪入目。周家村上上下下都骂他二人伤风败俗。
  再后来,少女投了甜水河,香魂沉入污秽泥淖里,男人离开了镇子,再也没回来过。
  从前的周梨一直不明白,为何那个少女会同自己的表舅做那样的事,在她看来,只要是尊称一声长辈的,都天然的不可能产生男女邪思。
  可是最近,她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哎……她想着想着便叹出了一口气,那招牌,就只当她不知道吧。
  正神思不属,一只手掌在她眼前晃了一晃,她回过神来,一瞧来人,却是王许。
  王许咧嘴笑着:“阿梨,发什么呆呢?”
  周梨站起来:“王大哥怎么来了?”
  王许有些踟蹰:“我……我路过你这里,就进来看看你忙得过来不,若是忙不过来,有需要我就来帮帮忙。”
  周梨笑着挥手让他看店内空荡荡的桌椅:“大清早才开门,现下还没人来呢。”
  话才出口,就前前后后进来两三波人,跟约好的似的。
  周梨惊了一惊,赶紧招呼客人。王许也熟门熟路地引坐上茶。
  “阿梨,这边两碗咸豆花,多加辣子。”
  “阿梨,这边一碗甜的!”
  ……
  周梨望着甚至比她这个老板还热情的王许,多少有些不大好意思,但客人都等着,也不能大庭广众叫王许走,只得打起门帘子进后厨去了。
  打豆花时,她还在想,得找个什么由头旁敲侧击一下,好打消王许对她的念头,只是人家从未正儿八经提过,她突然去提,倒显得怪异。
  她正在里头忙活,外头蓦然传来一阵惊呼,她忙不迭跑到店前去看。竟是门楣掉了下来,雕花的老木板贴着宣纸写就的店名,砸在地上蒙了尘埃,断做了两半。
  客人们好奇地跑到门口来看,周梨蹲下身,扶着门楣的断口,隐隐地能看见两层宣纸。
  王许也蹲到她身侧:“好好的怎么掉下来了?”
  周梨想起那个半夜,平静道:“大概是松了吧。”
  王许怕她觉得不吉利,便特意安慰道:“这条街都是老房子了,好些木头都被虫蛀过,时不时掉个撑子,掉个梁子,再正常不过,阿梨放心,我明日就给你修好了拿来。”
  周梨看着那破损的宣纸:“那我这招牌……”
  王许也说是小事,待会儿他便去找个先生重新写,连夜就能给她刻个木招牌出来。
  周梨听他说得那样轻松,承诺了给他工钱,便将那断裂的门楣交给了他。王许把门楣搬起来,先拿进店放好,继续招呼客人,说是等到中午再拿回村去修补。
  周梨看了几眼那字,终是忍了想撕下来存着的念头。
  到了晌午,店里的客人越来越多,周梨便一直在后厨忙,前头全由王许在招呼。沈越路过豆花店时,走的街对面,无意识瞥向这边一眼,就透过洞开的店门看到了王许,目光扫射店内,却没见周梨的身影。
  再瞧店门上方,空荡荡的,别说他写的字了,连门楣都不见了。
  心中升起疑窦,但也没去细究,兀自回出租院落歇晌去了。
  待得第二日下午下学,他再次走了这条街,结果看到的,居然是王许搭着人字梯,正在挂一块招牌。木质的雕刻招牌,那上面的字,依旧是“阿梨豆花店”这五个字,但却不是出自他的手笔。
  沈越顿了足,站在那处看了许久。直到一抹熟悉的女子身影自门内走出来,扶着人字梯,仰起头对梯子上忙碌的男人说话。
  斜阳向晚,洒在人声鼎沸的街面,周遭的空气翻着热浪,叫人躁动不安。从他这方望去,只看得见女子的一抹侧颜,秋水般的杏眸,此时正弯作了月牙,双颊虽未施粉黛,却自有晚霞为她装扮。身姿袅娜,宛若三春细柳,乌发高挽,恰似垂云羞月。
  女子不知何时回了头,向街这边看过来,两人就那样隔着长街相望,车水马龙里,周遭哄闹,却在视线相触时,全安静了下来。
  两人都有片刻的失神,仿佛只这一眼,就望了三秋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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