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后娇纵起来真要命 第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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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君慈悲,小道名太胖,近来任知客一职。明日开大静,太甜师妹领了敲钟的差使,这会儿应在钟鼓楼宿下了。”
  皇帝耳听得方才那瘦瘦小道说什么若是有师尊撑腰,何至于乖乖敲钟,也知金阙宫那大钟重达千斤,敲起来一定吃力,而开大静止大静早晚各需八十一下,再加上起三清落四御,这一套打下来,自家小徒弟的手臂非得打肿不可,念及此,愈发不快起来。
  “天师何在?”
  太胖小道察言观色,见星君面色肃沉,心中惴惴,小心作答。
  “天师爷爷还在阐真洞里闭关,一切事务皆由监院做主。”他小心翼翼地把观中格局说与星君,又讨好道,“太甜师妹回观数日,五日里倒有四晚跪在阐真洞前等候天师爷爷,像是有要事禀告似的。”
  皇帝心念微动,似乎想到了什么,顿时一颗心沉了下去。
  走近那钟楼,太胖小道便退了下去,常玉山领人在钟鼓楼周边护卫,皇帝携同獢獢犬拾阶而上。
  木质楼梯在脚下发出吱扭之声,待上至二层,只见那木质游廊上,大钟悬在半空,清衫素衣的女冠背影如仙,身侧立有一坤道,白衣翩跹长身玉立,二人目望远山黛影,从皇帝的视线望过去,真如神仙眷侣一般。
  无限的酸楚涌上了皇帝的四肢百骸,他怔住,只觉得灰心丧气。
  獢獢犬簧簧突然叫了起来,倒将前方那两位仙人给惊了一下,回过身来,皇帝忽的松了一口气——这女冠身形轻窈,形容清冷,并不是他的小徒弟。
  这种绝处逢生的滋味实在难挨,皇帝手脚一阵冰凉,那女冠却似认出了皇帝,携同一旁的乾道祁太初拜伏在地,口呼星君慈悲。
  皇帝缓过神来,手脚渐渐回暖,方才哀极,这会儿好了一些,便认出这位女冠来。
  “你是,合贞女冠。”
  合贞女冠今年四十二岁,瞧上去却只如二十许人,可见修道有助于青春永驻,她此时清浅一笑,“星君还记得贫道。”她知陛下乃是寻太甜而来,这便温声道,“太甜心绪不佳,正在里间誊抄经文。”
  皇帝当年修道,合贞女冠曾为天子管理经文道典,故友相见,原该相询几句,然而皇帝听到合贞女冠说小徒弟心绪不佳,已然心思大乱,这便略一点头,径自往内殿而去。
  獢獢犬常常无缘无故地吠,星落早已习以为常,这会儿正坐在半开得窗下卖呆。
  她自回来仙山,心中顶顶记挂的第一件事,还是辜家哥哥的伤情,她将此事同合贞女冠、太初师兄商议,竟知晓天师爷爷百年前曾以仙法救治同类病症,而药引正是生长在高山顶的“还阳草”。
  只是天师爷爷一日不出关,她便无法知晓辜家哥哥的身子可否治好,再加上她与静真下山去见世仙无果,更加深了她的愁绪,故而这会儿眼眉耷拉着,望着窗外的一轮月。
  皇帝缓缓踏进了内殿,便见得那窗下耷拉着眼眉的小徒弟,心腔里的那股子思念混杂着歉意喷薄而出。
  小徒弟还在生他的气吧?竟然望着月亮出神——圆魄上寒空,皆言四海同。这里的月同京城的月乃是同一轮,小徒弟是不是也在为着同他那一晚的吵嘴而苦恼?
  他不敢上前,在殿门前请咳一声,“今晚的月亮很圆。”
  这声音清寒,星落再是熟悉不过,猛的一回头,便看见师尊站在殿门前,星落怔住了,一时才接口道,“明儿更圆!您怎么来了?”
  皇帝假做坦然地走过去,往她身旁一站,负手往那窗外又大又圆的月亮看过去。
  “我来看月亮。”他补充,“这里的月亮又大又圆。”
  星落还愣着,“您可真有意思,哪里的月亮不都是一个样子?”她看了看月亮,琢磨道,“不过,山里许多精怪拜月,说不得比宫里的月亮更灵一些。”
  她转过头,仰着看向陛下,“您到底为什么来了?天下事都归您管,您能走得开吗?”
  皇帝嗯了一声,心跳隆隆,“天下之事再繁杂,也要细分先后,比如你先,天下事在后。”
  星落长长地哦了一声,“原来您真的找徒儿有事。”她挠了挠鬓边,忽然觉得慌乱:陛下该不会事知晓了她与世仙的关系,要来同她清算的吧。
  皇帝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平生第一次说了真心话,他手足无措,眼神游离,为了缓解紧张,他拿手指了指月亮,开言,“你看……”
  话音刚落,身旁的小徒弟却一下伸手捉住了他的手,硬生生地把他指月亮的手给拉下来,“您指了月亮,明儿起身耳朵就被割破啦。”
  小姑娘瞪着大眼睛,面上挂着神秘兮兮的神情,皇帝的手指被她攥在了手里,身子也为之侧过去,撞上了那一双灵动澄澈的大眼睛,近在咫尺的距离,她鼻息咻咻如小兽,皇帝的心有如雷动。
  山林的清气在窗外氤氲,甜蜜漫上皇帝的心头,圆月越来越近,大的好像触手可及。
  星落看着陛下的眼睛,那其中有星子耀动,她歪着头好奇,“您怎么不呼吸了?”
  皇帝寻思着要说些什么,可獢獢犬却不合时宜地对着圆月狂吠起来,它肥胖的身体在地上跃动,带着一身的长毛摇曳,状似癫狂。
  他在她的澄澈眼神里慌了心神,松开了手指,若有所思地看向獢獢犬,强行转开话题。
  “朕感觉这条狗要变身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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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柿子传信
  星落扭过头去看獢獢犬, 月亮大如圆盘,柔和的光色照在它因狂吠而动个不停的肥胖身体上,像给它镀了一层银边。
  “簧簧若变了身, 一定是位富贵闲人。”她意有所指,促狭一笑,“那时候您还没从墙上下来,太胖太瘦他们非说狗随主人,獢獢犬这么肥, 别看您画像上这么好看, 本人一定是个胖胖。”
  皇帝被噎了一句,直起身子看着獢獢犬, “当年它来时,不过十几斤, 今日再见怎么都有五六十斤——若说随主,该是随你才是。”
  偷鸡不成蚀把米, 星落若无其事地转开脑袋, “眼神不好又有劲儿, 一身傲骨吃得多……这么说来是该随徒儿。”
  皇帝心念一动,觉得有必要为她洗洗脑, “獢獢犬乃是天子之犬,传说前朝有一位皇帝, 拥有十万猎人和两千只獢獢犬——它本该在朕的身边护佑,却阴差阳错地在你的身边呆了四年,这种机缘很难得。”
  时辰已近亥末,山林愈静, 月色柔和的很感人, 星落往桌上一趴, 把脑袋枕在了手臂上,歪着头看陛下。
  “您真可爱,不是您嫌它太肥丢下它的吗?如今还说什么机缘难得——它听了又该对月狂吠,狂野变身了。”
  一句可爱说的皇帝唇畔上仰,不管是褒是贬,都能令他千里万里而来的辛苦瞬间消弭。他看着她,有些疑心她的脑袋难道是鸭蛋,蛋白里包着蛋黄,晃荡晃荡全是水,什么都听不明白。
  他有着与生俱来的自信,丝毫不怀疑自己的表达方式有问题,继续谆谆善诱,“朕的狗你养着,朕从前的屋子你住着,朕的道袍你穿着——”他看了看她头上束发的玉冠,“便是你头上的发冠都是朕的,这说明了什么?”
  星落眼睛眨眨,警惕地竖起了自己的脑袋。
  “说明什么徒儿不知道,徒儿只知道您说过,您的财产都是徒儿的,莫不是想反悔?”她指了指獢獢犬,“它虽然跟着我,可吃的是百家饭,白日里到处撒欢儿,只有晚上才回来找徒儿睡觉。”
  皇帝蹙起了眉,感觉有些棘手,他伸出手指,把她竖起来的脑袋按下去。
  “朕何尝不是——白日里赶了千里万里的路,为的是什么?”
  星落懵然一顾,觉得陛下这句感慨接的巧妙,好好地,怎么同獢獢犬共情起来了。
  “难不成您也是来找徒儿睡觉的?”她嘟嘟囔囔,“您也不是狗啊……”
  星落想了想大惊失色,又把脑袋竖起来,环视了一圈儿内殿,旋即发起愁来。
  “明晨开大静,我就在这凑合一宿,您瞧那里铺了一床褥子,徒儿今晚就在这里睡了——您万乘之尊,凑合不得,还是请监院为您安排卧房吧。”
  她的脑回路令人惊讶,皇帝却不是打打蛇随棍上的人,只闷闷地嗯了一声,“朕日行千里毫无睡意,明晨代你敲钟。”
  凡大钟需叩一百零八下,皇帝望着她藏在宽大衣袖下的细弱手臂,有些心疼。
  星落却说不用,她郑而重之,认真道:“操劳国是,是您的职责,做好道士,是徒儿的职责,各人忙各人,谁也不必替谁。”
  说来说去还是关切陛下的来意,“帝京离这里千里路程,您说出现就出现了,徒儿都疑心您会御剑飞行了——您到底干什么来了?”
  这个问题决然是逃不过的,皇帝想了想,还是觉得要坦诚相告。
  “那一日分别,朕对你说了一些不中听的话,今晚赶过来,是想向你陪个不是。”
  星落觉得很意外。
  她心里装着静真和女娃娃,装着世仙,还装着赶回帝京的哥哥,早就将同陛下的争吵抛至了云天外,万没料到,陛下千里万里的来,竟是专程向她赔不是的。
  她有些歉疚了,讷讷地问他:“单门为这个来的?您是我的师尊,又是万岁天子,徒儿不会生您的气呀……”她嘟嘟囔囔,“再者说了,从前您那样苛刻我,我都不生气,这等小事怎会记在心上。”
  她不生气,皇帝却有些不称意了,“朕从前很苛待你吗?不是还给你买了奶皮卷了么?”
  他垂下眼睫,有些伤情的样子,“白眼狼啊黎太甜,朕还给你做了五色丝线的香袋呢——朕十个手指头都扎成了筛子。”
  星落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指了指搁在桌案上的小布袋子。
  “徒儿好好地收着呢,你看这里蚊虫这么多,得亏有您的小香袋护体,才不至于一身大包。”
  皇帝这才满意了,眼见着小徒弟因着自己卖惨,而心生愧疚,他忽然醍醐灌顶,像是找到了爱情密码。
  “朕骑了两天一夜的马,腿都快废了。”他环顾了一番四下,见有两列六扇的屏风立着,这便来了主意,“朕不耐烦交际,今夜就在这里宿下了,将那屏风拖过来,隔在中间就成了。”
  星落挠了挠鬓边。
  “合贞女冠、太初师兄都要留在这里陪徒儿,您要是真能凑合,那就加入进来吧。”
  皇帝心说好家伙,若不是他灵机一动,非要留宿,她就得跟那祁太初共住一室了。
  只是他小看了这间内殿,待青团儿和太初师兄身边的小道童把屏风归置好、铺好垫被之后,便都在门边的软塌上歇了。
  这样的大通铺令皇帝愿望落空,两列屏风隔开了他和星落,左边是祁太初,右边是星落和合贞女冠,灯一灭,殿内就陷入了黑暗。
  修道讲究自然,男女大妨并不拘泥,皇帝哪里睡过大通铺,他睡眠轻,二十年房里连个太监都不能有,只能在门外边守着,这回即便一屏风之隔是小徒弟,皇帝也无法安睡,这便坐起身来,闭目打坐。
  过了子时就是十五,月亮大的快要挤进窗子里,皇帝正闭目养神,骨碌碌有什么圆的物件滚过来,直滚到了他的膝边。
  皇帝垂目,月色下,青绿色的果子圆溜溜,看着倒像是半熟的柿子,他捡起来,清冷一眼看过去,屏风边露了只小脑袋,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冲他眨了眨眼睛,又缩了回去。
  是小徒弟丢过来的一只极大的青柿子。
  皇帝的心隆隆的跳起来,栾川白土盛产无核柿子,这柿子若是熟透了,一定很甜。
  他垂目看了看柿子,看见这柿子上依稀有字,就着月色看去,上头以炭笔写了一行字。
  “徒儿饿了。”
  皇帝失笑,垂目去看那扇屏风后的小脑袋,可那小脑袋迟迟不露出来,这样黑静的夜,骤然出声有些奇怪,正想着如何同她说话,她那里又骨碌碌地滚过来一根细炭笔。
  皇帝拿过笔,獢獢犬在一旁拱了拱他的膝,皇帝一笑,小小地开了个玩笑,在柿子上细致写下:“吃獢獢犬罢。”
  柿子滚过去,屏风那厢有一声小小的哼,没一会儿柿子又骨碌碌地滚过来,上头写着:“怎么不吃师尊?”
  皇帝唇角上仰,轻轻写上去:“吃也可以吃,不过还是别吃了罢。”
  那一厢接了青柿子,依稀有一声笑,好一时柿子才滚过来过来。
  “我以后不跟您生气,您可别奔波了。”
  这样突如其来的窝心之言,令皇帝心悸,四肢百骸都舒畅起来,他专心地将柿子搁在手心,仔细找了一块空地儿,写了一句。
  “来时风甜云洽,朕不怕奔波。”
  他忐忑地将青柿子丢出去,有些情怯:这样说会不会太直接,会不会将她吓到,可惜他的担心很快就没了,就在这柿子快要滚到屏风那一侧时,天杀的獢獢犬一掌拍过去,将青柿子拍了个稀巴烂。
  这一掌拍下去,皇帝的心都凉了,脸也麻麻的,木然一眼看向那罪魁祸首,高傲地举起了毛爪子,在空中挥了挥,像是在谢幕实际上是在甩汁水,接着骄矜一眼看了看皇帝,随后便懒洋洋地走开了,卧在了半开的窗下,看着月亮打起了小呼噜。
  星落困极,也没等那青柿子回来,这便枕着手臂睡了,皇帝却气的连打坐都不想打了,横竖是睡不成了,他闭着眼休息一时,待殿中响起匀停的呼吸声,这便轻轻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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