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滴雨
这件事影响有点大了。因着清雨本就在八卦中心，才半天时间，全校皆知。之前厕所贴情书，只知道假名还可以说是恶作剧，这次已经扯出了真人，最为惊讶的是，有人举报到了教育局。理由是，清雨品行恶劣，早恋。
这事，教育局象征性的转告校方，及时处理。学校也就派了教导主任出来。
教导主任是个高挑的女老师，黑长直里夹着几根白发，戴着无框眼镜，总是不苟言笑。清雨进出校门见过她好几次，面无表情的训斥那些企图蒙混出校的住校生。
今天大概要面无表情的训斥自己。清雨站在杜鹃的背后默默地想。
“黄主任，我们清雨一直都是懂事的，这件事情跟她没有关系。”杜鹃才站稳脚，就先发制人。话里的维护听得清雨十分窝心。
“这件事肯定还是要先问一问缘由，杜老师也不必急。”黄主任推了推眼镜，说得十分公正。
“……还不快去道歉！你一天到晚瞎鼓捣，现在闹到黄主任面前了，光彩了？”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喝骂，接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被人一下子推了进来，脚下绊到低矮的门槛，差点扑倒在地。扶住办公桌才站稳。
后面跟着一个女老师。身材矮胖，被过膝的黑色羽绒服一裹，像根圆润的圆柱体。虽然脸圆圆的，但是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她的亲和，反而觉得她面相凶恶。
“道歉！杵着干什么？你一天不搞点事出来你就皮痒！我真的是遇到鬼了遇到你这么一个学生！”
那个叫胡玉恒的男生一直低着头，不吭声。那班主任似乎见不得胡玉恒闷葫芦的模样，突然上前揪着他耳朵一拖一攘，一个大小伙儿被她攘了个踉跄。
清雨目瞪口呆。这样……也行？然而除了她好像也没人觉得大惊小怪。
杜鹃嗫嚅了两下，还是轻轻道，“李老师，还没有问清楚，还是不要这样吧。”
“哎呀，杜老师！你是不知道这个胡玉恒有多糟心！上课睡觉，下课睡觉，逃课去上网，还玩通宵！欠了同学一两千块钱了！借不到钱就去偷，还勒索同寝室，他爸妈都不管了！我一天到晚啥事儿不干就处理他的事情了！这事儿肯定是他干的，以为穷的都跟他一样没志向，也不看看清雨的成绩……”
简直，不堪入耳。
清雨微微拧起了眉，抬头看了两眼这李老师嘴里这般厉害的学生此刻闷着头一声不吭。按理说，这么厉害，早就奋起反抗了才对……
那李老师还在说。黄主任几次打断都没有打消她“委屈的诉说”，杜鹃不好插话，但是清雨看她两脚换了好几个姿势，明显不耐烦了。余光瞄见那胡玉恒的脚往后退了一步，左脚脚尖偏向右边，好像就要朝那边走的样子。
不好！
清雨心中警铃大作。猛地抬头，胡玉恒突然往窗户冲了过去！清雨想都没想就扑了过去！幸好教导办公室不大，幸好离得不远，所以在他一只脚已经踩上窗户的时候，清雨将将赶到，把人扯了狠狠地下来，将他反手按趴在地上。
“你放开！我要跳下去！我要死！我要去死！”
陡然安静的办公室响起了胡玉恒的嘶吼，那种绝望而愤懑的嘶吼。手脚挣扎，清雨差点压不住他，狠狠地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你冷静点！”
胡玉恒好像被这一巴掌拍泄了气，刚才似乎就是一时冲动。他趴在地上，低低的呜咽，“我真的不想活了，太累了。”
“你去死啊！你去死啊！你吓唬谁呢！动不动就死，你死给谁看呢？回家死给你爸妈——”
“你闭嘴！”清雨猛地抬头盯向歇斯底里的李老师，冷冷道，“他要是死了，你也脱不了干系！”
那一眼的冷意……像是一下子兜头浇来一桶冰水，从头冷到脚。办公室几个人都被镇住了。
杜鹃被这样的清雨震得一愣。在她眼里，清雨一直温温和和的，见人就笑，又耐心又细心，还十分照顾人，哪里想到，也能这般冷厉。
“黄主任，”清雨紧紧拽着胡玉恒，轻轻喘着气，吓得，也是刚刚太用力累的。他似乎已经失去了刚刚的勇气，伏在地上，肩膀抖动，低低地哭着。她拍了拍他的背，轻轻道，“报警吧。”手下颤抖的身体一僵。
“报警？”那李老师又叫了起来，被清雨一看又低下声音，“又没有出什么事，报什么警？人家警察——”
“如果，”清雨静静地盯着她，莫名就感到了一种气势，“我刚刚没有拉住呢？”
如果没有拉住……
这是综合办公楼四楼，下面是一片小花园，经常有学生来看书，现在是晚餐时间。学生只多不少，如果没有拉住……
“报警吧。”
最后还是没有报警。黄主任请来了校长。校长匆匆表扬了清雨的见义勇为，然后把胡玉恒叫去了校长办公室。李柔留在教导处，杜鹃和清雨回教室。
“你怎么就——哎！”杜鹃说不下去了。现在想想都后怕。拉住了皆大欢喜，如果当时没有拉住，反而被带下去了……
简直不敢想象。
“你行事可不要这么莽撞了。”杜鹃叮嘱道。
“我知道了，杜老师。”清雨笑得眉眼弯弯的，十分柔和，“我也吓一跳呢！现在想想也满怕的。”
“知道怕就好！”杜鹃瞪了她一眼，“快去上课吧。”
事情最后，高三12班好几个男生女生写了检讨，在课间操的时候对着全校念了出来。检讨内容很简单，就是不应该欺负同学。没有处分。渐渐才有人说处胡玉恒的遭遇：一直被这几个勒索，书被撕，晚上在被子上倒水，在水壶里撒尿，在教室里上课突然踹倒他的桌子，给他父母打电话，说他坏话……恶行不胜枚举。
最令人悲愤的是，其他人，竟然全程漠然旁观。
爆料清雨收情书的帖子下面又稍稍转了画风。
有人说，清雨被恶作剧了。
有人说，拍照的一个跟他朋友说，当时清雨发现他们了，但是依然收了情书。
有人说，清雨人很好呀。
这一条没有人回复，但是点赞者众多。
杜鹃偷偷告诉清雨，12班班主任被记警告一次，取消近三年来评优评先资格。而且在教师大会上被骂得狗血淋头。让全校老师监督，如果胡玉恒出半点事就是她李柔管教学生无方，学校会继续追究责任。
然后，胡玉恒转班了。成了高三十六班第48名同学。
当时杜鹃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十分无奈。幽幽地对清雨说了一句“吃人家的饭，就要受人家管呀”。
清雨觉得，校长的操作也是真够骚的。
十六班的同学表示这学期来新同学太多，已经见怪不怪了，所以很淡定的接受了这个事情。只是简单八卦了一番这“绿叶”和清雨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市一诊”成绩出来了。这天月假前一天，星期五。
杜鹃拿着成绩单进教室的时候，全班寂静，寂静中又有些紧张，紧张中又隐着期待和激动。
望着这群表面淡定内心躁动的熊孩子，杜鹃有种哭笑不得又隐隐骄傲的感觉。确实有惹人生气令人头痛的时候，但全部都是好孩子啊！
“钟声578分，楚忆516分，清雨507，陈小梅496分，陈晨481分——”
“哎呀！杜老师！我们一点都不关心个人成绩的！”黄金嚷嚷起来。
“就是就是！”
“您就给我们一个痛快吧！”
“对！给个痛快！”
“嘿！”杜鹃皱起眉，拉下脸，“再嚷嚷试试？”
教室瞬间鸦雀无声。
杜鹃把成绩单一收，道：“下午六点，‘状元’自助餐见，大堂我已经包下来了。”
“……”一个个没有反应过来。
两秒钟后，整个高三楼都听到了惊天动地的鬼哭狼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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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教育局象征性的转告校方，及时处理。学校也就派了教导主任出来。
教导主任是个高挑的女老师，黑长直里夹着几根白发，戴着无框眼镜，总是不苟言笑。清雨进出校门见过她好几次，面无表情的训斥那些企图蒙混出校的住校生。
今天大概要面无表情的训斥自己。清雨站在杜鹃的背后默默地想。
“黄主任，我们清雨一直都是懂事的，这件事情跟她没有关系。”杜鹃才站稳脚，就先发制人。话里的维护听得清雨十分窝心。
“这件事肯定还是要先问一问缘由，杜老师也不必急。”黄主任推了推眼镜，说得十分公正。
“……还不快去道歉！你一天到晚瞎鼓捣，现在闹到黄主任面前了，光彩了？”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喝骂，接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被人一下子推了进来，脚下绊到低矮的门槛，差点扑倒在地。扶住办公桌才站稳。
后面跟着一个女老师。身材矮胖，被过膝的黑色羽绒服一裹，像根圆润的圆柱体。虽然脸圆圆的，但是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她的亲和，反而觉得她面相凶恶。
“道歉！杵着干什么？你一天不搞点事出来你就皮痒！我真的是遇到鬼了遇到你这么一个学生！”
那个叫胡玉恒的男生一直低着头，不吭声。那班主任似乎见不得胡玉恒闷葫芦的模样，突然上前揪着他耳朵一拖一攘，一个大小伙儿被她攘了个踉跄。
清雨目瞪口呆。这样……也行？然而除了她好像也没人觉得大惊小怪。
杜鹃嗫嚅了两下，还是轻轻道，“李老师，还没有问清楚，还是不要这样吧。”
“哎呀，杜老师！你是不知道这个胡玉恒有多糟心！上课睡觉，下课睡觉，逃课去上网，还玩通宵！欠了同学一两千块钱了！借不到钱就去偷，还勒索同寝室，他爸妈都不管了！我一天到晚啥事儿不干就处理他的事情了！这事儿肯定是他干的，以为穷的都跟他一样没志向，也不看看清雨的成绩……”
简直，不堪入耳。
清雨微微拧起了眉，抬头看了两眼这李老师嘴里这般厉害的学生此刻闷着头一声不吭。按理说，这么厉害，早就奋起反抗了才对……
那李老师还在说。黄主任几次打断都没有打消她“委屈的诉说”，杜鹃不好插话，但是清雨看她两脚换了好几个姿势，明显不耐烦了。余光瞄见那胡玉恒的脚往后退了一步，左脚脚尖偏向右边，好像就要朝那边走的样子。
不好！
清雨心中警铃大作。猛地抬头，胡玉恒突然往窗户冲了过去！清雨想都没想就扑了过去！幸好教导办公室不大，幸好离得不远，所以在他一只脚已经踩上窗户的时候，清雨将将赶到，把人扯了狠狠地下来，将他反手按趴在地上。
“你放开！我要跳下去！我要死！我要去死！”
陡然安静的办公室响起了胡玉恒的嘶吼，那种绝望而愤懑的嘶吼。手脚挣扎，清雨差点压不住他，狠狠地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你冷静点！”
胡玉恒好像被这一巴掌拍泄了气，刚才似乎就是一时冲动。他趴在地上，低低的呜咽，“我真的不想活了，太累了。”
“你去死啊！你去死啊！你吓唬谁呢！动不动就死，你死给谁看呢？回家死给你爸妈——”
“你闭嘴！”清雨猛地抬头盯向歇斯底里的李老师，冷冷道，“他要是死了，你也脱不了干系！”
那一眼的冷意……像是一下子兜头浇来一桶冰水，从头冷到脚。办公室几个人都被镇住了。
杜鹃被这样的清雨震得一愣。在她眼里，清雨一直温温和和的，见人就笑，又耐心又细心，还十分照顾人，哪里想到，也能这般冷厉。
“黄主任，”清雨紧紧拽着胡玉恒，轻轻喘着气，吓得，也是刚刚太用力累的。他似乎已经失去了刚刚的勇气，伏在地上，肩膀抖动，低低地哭着。她拍了拍他的背，轻轻道，“报警吧。”手下颤抖的身体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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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综合办公楼四楼，下面是一片小花园，经常有学生来看书，现在是晚餐时间。学生只多不少，如果没有拉住……
“报警吧。”
最后还是没有报警。黄主任请来了校长。校长匆匆表扬了清雨的见义勇为，然后把胡玉恒叫去了校长办公室。李柔留在教导处，杜鹃和清雨回教室。
“你怎么就——哎！”杜鹃说不下去了。现在想想都后怕。拉住了皆大欢喜，如果当时没有拉住，反而被带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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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行事可不要这么莽撞了。”杜鹃叮嘱道。
“我知道了，杜老师。”清雨笑得眉眼弯弯的，十分柔和，“我也吓一跳呢！现在想想也满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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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清雨被恶作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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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胡玉恒转班了。成了高三十六班第48名同学。
当时杜鹃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十分无奈。幽幽地对清雨说了一句“吃人家的饭，就要受人家管呀”。
清雨觉得，校长的操作也是真够骚的。
十六班的同学表示这学期来新同学太多，已经见怪不怪了，所以很淡定的接受了这个事情。只是简单八卦了一番这“绿叶”和清雨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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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这群表面淡定内心躁动的熊孩子，杜鹃有种哭笑不得又隐隐骄傲的感觉。确实有惹人生气令人头痛的时候，但全部都是好孩子啊！
“钟声578分，楚忆516分，清雨507，陈小梅496分，陈晨481分——”
“哎呀！杜老师！我们一点都不关心个人成绩的！”黄金嚷嚷起来。
“就是就是！”
“您就给我们一个痛快吧！”
“对！给个痛快！”
“嘿！”杜鹃皱起眉，拉下脸，“再嚷嚷试试？”
教室瞬间鸦雀无声。
杜鹃把成绩单一收，道：“下午六点，‘状元’自助餐见，大堂我已经包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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