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髓_分卷阅读_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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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听出他话里挽留的况味,牵着他的衣袖说:“我想和你在一起,不要分开。”
  他在太阳落下去的瞬间拂开皂纱,低头吻她。抵着她的额,困惑且无奈地说:“不知怎么,臣的心近来时不时阵痛。即便你就在身边,这种感觉也不会减淡。”
  她懂得,她和他一样,就像时刻被一只无形的手擒住了心脏,稍有不慎便悸栗抽搐,甜而疼痛。
  她把幕篱摘下来扔在脚下,伸手揽住他的脖子,“郎君……”
  别人怎么看,似乎全管不上了。经过身旁的人侧目,但不惊异,脸上只有艳羡的微笑。他把那小小的脑袋按在胸前,满心喟叹。世上有千娇百媚,他走了二十九年,没有任何一个能够打动他。原来兜兜转转,就是为了等姗姗来迟的她,这是何等玄妙的缘分。
  夜色像张起的大幕,四面合围,把人都罩在其中。节日的气氛未因天黑削弱,反倒是夜越深,越热闹非常。
  月华像筛子,筛剩下的都是年轻人。美丽的女郎戴着幕篱,长长的皂纱前方开出狭长的一道门扉,双手交握着,挑着一盏精致的行灯,行走在水岸上。水面倒影出俪影双双,不远处有人在放河灯,星星点点的烛火飘到了河中央,慢慢汇聚,向远处徜徉。侧耳细听,听见姑娘轻声的祈念:“愿郎不负相思意,岁岁年年常相伴”。
  她回头看他,他问她可是要放灯,她摇头,“烛火到了河中央,谁来护着它?万一灭了怎么办?还是捧在手里的好,风吹灭了可以再点上。我与郎君就像这金羊,只要没人松手,火光就不会淡。”
  他轻笑,引她到一个绒花摊子前,从中挑了一支纵放繁枝的丁香,为她簪在发髻上。她戴上花,有些羞涩的样子,在他专注的眼神里红了脸。他从袖中掏出一面玉佩交给她,“这是我母亲留下的,今日赠与你,以作定情。”
  她放下行灯,小心翼翼捧在手心。仔细审视,佩上雕着蟠龙与飞燕,奇怪的搭配,却又异常相融。她抬起眼,眼睛明亮,“难道你母亲早就料到有今日么?”
  谁知道呢,姻缘是前世注定的,龙并不只能与鸾凤相配,和燕子在一起,竟也相得益彰。
  她抿唇笑,酒窝里盛满了甜蜜,又因自己没有准备信物,羞惭不已。
  “怎么办,我准备不周,连钱也没带,买不得东西……”
  他想起珍藏的那个抱腹,极为满足,“你忘了,早前就已经给我了。”
  扶微一头雾水,“有么?何尝给你了?”
  他背着手佯佯踱步,微侧过头来一瞥她,眼梢眉角风流婉转,“你那夜留宿我府中,临走给我留下的。”
  她才恍然大悟,低着头嘟囔,“我专门留给你的东西,你却当着那些臣僚的面抖露出来,那时候我恨死你了。”
  他为这事懊悔了很久,到现在想起来仍觉得对不起她。他说以后不会了,“越是珍惜,越会绝口不提。”
  是啊,如果一个男人在别人面前炫耀感情上的辉煌,必然是不够深爱。就像他说的,喜欢放在心底,碰一碰都觉得是冒犯。假如摆在嘴里说,那爱就成了槟榔,吐出来的是渣滓,毫无价值可言。
  她喜滋滋将佩玉收进袖袋,走了一整天,真有些累了。垂手揉了揉小腿肚,苦着脸道:“我走不动了,还是回去吧。”
  养尊处优的天子,到哪里都有车舆,像这样徒步,比在校场上练骑射还要辛苦。他倒无所谓,早年行军,长途跋涉也有过,光在城外转圈子,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蹲下身,让她跳上来,“以后只能我背你,上官照再敢伸手,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一口老醋憋到现在,真难为他。扶微张了张嘴,忍不住嗤笑。他不高兴了,抱怨她不拘小节,她撅着嘴说:“我自小当男人养,和他称兄道弟惯了,哪有那么多忌讳!”怕他更加别扭,忙在他耳根上亲了一下,“好好,我以后会留神的,你只管放心吧。”
  走在幽暗的小路上,渐渐远离了繁华,只剩他们俩。她的手伸得笔直,他挑在肩头,行灯映照他的脸,有满载而归的幸福感。
  本来说好露宿梨花树下的,毕竟天寒,唯恐冻出病来,最后只得不了了之。初春的夜,和严冬其实没有太大差别,呵口气,照旧吞云吐雾。小路的彼端停着一辆重舆辎车,是丞相早就安排好的。知道她最后会乏累,辎车地方宽大,车顶上吊着熏炉,底下锦罽设隐囊,可以作卧息之用。
  他扶她进去,自己抄起缰绳驾辕,“陛下是回宫,还是……去寒舍?”有些事不必言明,彼此也心照不宣。只是不知道她是什么打算,他在等她回答的时候心里七上八下,怕她顾虑太多,临时又改主意。
  她攀在门框上问:“四周可有你的人布防?”
  他说有,“臣命他们远远跟着,不必害怕遭人暗算。”
  “那你我的所言所行,他们会听见看见吗?”
  他说不会,“都是知情识趣的人,见我身边带着一位女郎,他们会离得更……”他话还没说完,被她往后一拖,拖进了昏暗的车舆里。
  版门合起来了,小小的一方天地,只有他们两个。车顶四角的随珠发出淡淡的微光,她眉眼依依,倾前身子,低声耳语:“我记得相父那晚说过的话,六玺交还我,如果我觉得还有必要应付你,便再图后计。”
  他的两手撑在身下,她欺近他,半边身子几乎压制住他,温热的气息从他耳廓边缘扫擦过去,如一道火,把他整个人都点燃了。
  “昨日我拿到六玺,那刻我心满意足,可是没有考虑过你的话,因为不需考虑,我早就下定决心了。”她慢慢说着,嘴唇移过来,落在他的脖颈上,“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心仪你,我想要你真心待我,又害怕你不相信我……如果我这么做,你便不会怀疑我了吧?”
  一个女人,身子交付给谁,一辈子便会对其不离不弃。要不是时机尚不成熟,她也想要个孩子。他们之间的关系说深厚,太深厚,剪不断理还乱;但要说薄弱,也是三言两语便能够撇清,谁离开谁都能存活。
  她解开衣襟,他的指尖在边缘游走。她仰在垂云绣的隐囊上,向他伸出手,他俯下去,贴着她颈窝脆弱的曲线自责:“臣有愧,对不起先帝的嘱托。”
  她抿唇笑起来,“相父还了我一片锦绣河山,何愧之有?”略带凉意的手慢慢游走在他的肩背,一个素雪纤纤,一个满蓄力量。她闭上眼睛,“见识过山岳,如何屈就丘壑?你是我的山岳,你之后,再无他人。”
  他心头激荡,连呼吸都带着颤抖。掂起心衣那薄薄的一层边角向上掀起,她的皮肤洁白,略显消瘦的胸肋在荧荧珠光下因呼吸缠绵起伏。他顿下来,“不悔?”
  她的唇角轻仰,“不悔,只是有点怕。”
  他把她掬起来,“臣若莽撞,请陛下告知臣。”
  他并不莽撞,就算领军打仗,也是一位儒将。挥师翻山越岭,不伤草木,所经之处暖春先行,然后盛夏接踵而至。她躺进一片温柔的花海,舒展四肢听从他率领。他是极有章程的人,一点一滴循序渐进。她匆促轻喘,眼前有桃花千里,枝头鸟鸣啾啾,谷底溪水潺潺……刹那人又上了九霄,恍惚想起半年前夜上朱雀阙,立于朱红的雕花栏杆前,独与天地往来,伸手便可摘星辰。
  他轻而缓地移下去,掀起蓬蓬热浪。她轻叹一声,“如淳……”
  他的手顺着她的肩头流淌,找见她,和她十指紧扣。彼此微笑,一番耳鬓厮磨,一场浩瀚激战。
  她支起身子,挑了自己的一缕发,郑重和他的扣在一起,“结发为夫妻,白首不相离。”不论多匆促,这个流程是万万不能省略的。
  随珠映照的他的脸,晕染上一层流光,他探身来吻她,“多谢你。”
  车内的温度节节升高,皮肤氤氲上一层薄汗,空气快要不够用了。她紧紧咬住唇,轻微的吟哦在鼻腔流转。他牵住她的手,让她看一看他的麻烦。
  她曾经极度好奇,隔着缎子揣摩过多次,他总是藏着掖着,不肯就范。如今坦诚相见了,她反倒羞怯得不敢上手。他鼓励她,她这人最经不得鼓励,于是盲人摸象,一触之下心慌气短,细声细气说:“你想怎么,便怎么吧!”
  皮肤的温度提升得老高,贴在一处,感觉对方热量惊人。丞相努力装得老练,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人要赢得女郎的敬佩,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可能会有一点不适。”他自己给自己鼓劲,点了点头,“过去就好了。”
  她心里隐约仓惶,无处借力,两手紧紧扣住了毛毡。
  如临大敌,彼此都一样。丞相朝纲独断的魄力几乎荡然无存,他很困扰,“是这里?对不对?”
  扶微简直要翻白眼,“我怎么知道呢。”
  那就试一试,好像差不多……他有些得趣,抚抚她的脸,吻她的唇角。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聚集到原点,连亲吻都心不在焉。如何形容呢,如一把杵子,要整个嵌进肉里去,有种骑虎难下的惶恐。他来了,穿云破雾,行进艰难。大概发现她紧张,动作倒是极温柔的。然而还是疼,慢慢扩大,抓挠不到,比刀剑伤更让人不安。她瑟缩一下,他立刻顿住了,只是进退维谷,汗如雨下。
  她蒙蒙看他,这时候放弃,不知他是什么感想。那么多次了,会不会就此一蹶不振,再也不能应战了?
  也许忍一下就好了,毕竟已经到了这步,苦也吃了,一鼓作气免除后患吧。她横了心,探手丈量,结果立刻盈满了心如死灰的绝望,“鹏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他哭笑不得,可见书读得多了有好处,灵活运用起来,简直寓意深远。
  他欲罢不能,扶微有点委屈,却不忍怪他。如果这次不成,再寻下次,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了。
  一双伶仃的臂举起来,捧住了他的脸,然后蜿蜒而下,落在他的腰上。不必说什么,微微使些力气带了带,他立刻意会。扶微终于听见皮开肉绽的声响,像没有加油的车轴,和车毂的臼槽发起了一场死战。
  忍着、忍着……她咬牙想,心底却是安慰的,至少她完成了仪式,这个人这辈子都难逃她的魔掌了。事情还没有结束,她知道。好的王者,就是要直面痛苦,然后从痛苦中寻找快乐。
  她开始微声数,一、二、三、四、五……数到六的时候他停下来,一种伤口上撒盐的痛,从身体最深处骤然爆炸。她嘶嘶吸着凉气,“你不是说人同兽不一样吗?”
  他困窘不已,“六……我觉得这个数字,很吉利。”
  第66章
  吉利个鬼啊,他倒蛮会自我安慰的。当时是谁一副看不起豹子的嘴脸?结果最后自己竟不比豹子好多少。
  有能力的男人,应当金枪不倒,这是书上说的。丞相朝堂上呼风唤雨,房事等同残疾,实在可悲可叹。
  不过对于初经人事的扶微来说,这个时间倒刚好,在她痛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戛然而止,她连细细品咂的时间都省了。回想起来只觉得拉锯似的,来了去了,来了去了……她想自己可能受伤了,反正没有感觉到快乐。但心里是极满足的,她和丞相的第一次完成了,将来两个人就是一体,心也会贴得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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