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活死人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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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之间燕京宵禁,燕归湖戒严,风声鹤唳。
  “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人群外有名身着灰袍头戴风帽的女子使劲往里头挤,数次被人群推搡到外围,最终挤到湖边的时候,头发已经凌乱不堪,定睛一看,来人竟是朱灵溪。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燕归湖在查案,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官差极不耐烦的将来人隔绝在外,顾不上看是男是女好看还是难看。
  这头都折腾了大半夜了,还没能吃上饭睡个觉,看热闹的人便络绎不绝的挤过来,真是一个个儿的不嫌事儿大!
  “敢问这位官爷,燕归湖昨夜发生了何事?我家夫君来观宴,到这会儿都还没能回家,不知可是发生了什么祸事?”
  朱灵溪抹着脸上的泪,袖底不动声色递过去一袋碎银角子。
  官差点掂了下手中的钱袋子,面色稍微缓和几分,压低声音。
  “昨儿半夜燕归湖遭袭,烧毁了许多花船与画舫,听闻连秦王府的画舫都毁了,你家夫君莫不是一早逃了,躲到哪个花楼喝酒去了?”
  “不可能!我家夫君是出来办事的,并非来喝花酒,又怎会逃到花楼去……”
  朱灵溪竭力否认,瞬间变脸的模样吓得官差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看样子又是个母老虎啊!
  也难怪男人都喜欢来着掌灯日看花魁,瞧着这小娘子也算出手阔绰,想必相公是个花心的……
  “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反正这里头进不去,进去也寻不到人,昨儿后半夜凡是活着的都进了大牢,死了的也都在西郊义庄等家人去认领,你来这儿找算是来错地儿了啊!”
  见女子的反应吸引了旁边同僚的注意力,官差便又开始打马虎眼儿了。
  这一天天儿的不够他们忙活的,哪儿有功夫替她找夫君呢?
  “这……多谢官差大哥!”
  朱灵溪还想再问,发现对方已经转身忙别的去了,留下她在原地张望。
  燕归湖的水因为烧毁的灯笼变得黢黑,先前有多繁华现在便有多落魄,活像个被人抛弃的烟花女子,只余下满地疮痍。
  朱灵溪丢了魂儿般往外走,被新挤进来的人撞得七零八落,脸上的泪渐渐模糊了视线,看不清外面的路。
  那位官爷说人不是在大牢里便是在西郊义庄么?倘若生便是京畿要犯、死便是马革裹尸,终究没有什么好下场……
  范氏站在人群外,人来人往还不忘整理她头上新买的珠花,这是前几日佳梁拿俸禄给她买的,燕京贵妇中最时兴的样式呢!
  见朱灵溪丢了魂儿似的往外走,双目无神瞧都没瞧她一眼,顿时恼了,“如何了灵溪?如何了?”
  “嗯?”
  朱灵溪被范氏推得猛的一个踉跄,哭丧的脸缓缓转过来,双目无神的看着她。
  “我问你打听到消息没?这大热的天儿,非让老娘陪你出来寻人,佳梁人在哪儿?你倒是说句话呀!”
  范氏白了她一眼,左右瞧着这丫头畏畏缩缩的模样不顺眼。
  妾生的就是妾生的,没见识又抠门儿,哪怕是进宫做了个医女学徒,也未见得她会了点儿什么,倒是整日整日的往外跑,一个月下来不见回家几日,更不用提做饭扫洒伺候她了!
  “打听到了,但我觉得你不想知道。”朱灵溪冷笑道,没有多正眼看范氏半眼。
  自打上次在京郊乱葬岗将人拖回家后,她便对董家这样的人家死了心,横竖不过当她是个丫头,她又何必上赶着去倒贴呢?
  倒是董佳梁,兴许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也会抽空来医官署的住处寻她,偶尔给她带些小玩意儿,虽说都是不值钱的东西,但也比先前强些……
  如今,人失踪了,董家便不再有她回去的理由了。
  原本她也没有聘礼没有名分,对外宣称她是董佳梁的妾,范氏与董秉文心里不过当她是个下人而已!
  “你个死丫头,既然打听到了佳梁的消息,还不快赶紧说给我听?你是想气死我么?”
  范氏气得吹胡子瞪眼,若不是此刻人来人往太过拥挤,她定然要踹她几脚以解心头之恨。
  想当初佳梁与南国公家的嫡出大小姐南瑾瑜说亲的时候,若非她暗地里勾引佳梁,这会儿他们便是南国公家的亲家了!
  佳梁又何愁苦苦谋生,只为有人引荐一下呢?
  往事不堪回首,现如今只求那封了郡主的南大小姐不计前嫌能帮上佳梁一些,也算是成全了他们青梅竹马的情谊了!
  “官老爷说了,昨儿后半夜燕归湖剩下的人,若是活着此刻便在大牢里,若是死了,便在西郊外义庄里。”
  朱灵溪冷笑,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便将话说出来了。
  “你、你、你再说一遍?”
  原本还在抚着头上珠花的范氏忽然愣住了,见朱灵溪的神色不似作假,才猛地变了脸。
  上回,这死丫头说佳梁在乱葬岗的时候她是不信的,可是后来人的确是乱葬岗找到的,虽说其中有些误会,但是她打听到的消息倒也没错儿……
  “我说你儿子要么进大牢里了,要么死了!”
  朱灵溪瞧着范氏震惊的模样,心里瞬间燃起了报复的快感,她也有今天?
  “你、你胡说!”
  范氏将信将疑道,脸色骤然变了几变,视线最终停在朱灵溪一边哭一边笑的脸上,变得煞白。
  “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去寻人不就知道了?晚些时候宫里还有差事,我得先走了……”
  朱灵溪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没事儿人般转身便走。
  先前她提醒过董郎,有些差事不能做,可他偏不听自己的劝,说什么富贵险中求!
  如今人生死不明富贵也没求得,日子却是要过的,南三姑娘没有按照约定来赴她的约,说明南瑾瑜那个小蹄子没能中计,如今她再想报仇便更难了……
  “你个死丫头要去哪儿?你就这么扔下老娘自个儿跑了?门儿都没有!”
  范氏见她转身要走,急得一把揪住了朱灵溪的头发,将她原本就挤散了的发髻扯成了马蜂窝。
  “嗷……”
  朱灵溪没来得及反应便被范氏从背后拽倒在地,肥硕的身躯抬脚便往她身上踹了过来。
  “你个死丫头真是无法无天了!整日只知道往外头瞎跑,没一点儿做妾的自觉!我儿子辛辛苦苦在外面赚钱养家,你整日只知道胡乱花银子!你别想着狡辩,上回在永宁侯后面的小巷子,我都瞧见了!”
  范氏边说肥硕的脚边往朱灵溪身上招呼,仿佛她还身在清水县,曾经家中的奴婢不听话了,便是这般一顿毒打,打完就会老实许多。
  “啊!杀人啦!救命呀!”
  朱灵溪眼底闪过一丝厉色,边躲闪范氏的脚边往旁边滚,叫嚷的声音很快惊动了旁边的人,引来不少人围观劝架。
  “这是干什么呢?快别打了!”
  “就是呀,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么?”
  “瞧着怪可怜的,这女子瞧着也不像是丫鬟呀,这么打合适么?”
  ……
  不一会儿,便有许多人对范氏指指点点,甚至还有人将她拉开,不让她靠近朱灵溪。
  “多谢诸位救命之恩!小女子感激不尽!”
  朱灵溪哭得凄惨,这些日子憋在心里的委屈尽数爆发出来,瞬间博得围观群众的同情。
  “你们别拉着我!今日看我不打死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范氏一时间打得红了眼,又羞又恼的往朱灵溪身上扑,却被众人架住半分也不能动弹。
  “这姑娘也是可怜,快走吧,遇到这样的恶婆婆,赶紧回娘家去躲着吧!”
  众人见规劝无用,便想了法子替她拦住范氏,青天白日的总不能眼睁睁闹出人命来。
  “多谢诸位了,小女子无以为报!”
  朱灵溪拂袖而去,手中的药粉不经意擦在范氏旁边的人身上,见无人注意到她这个小动作,这才转身离开。
  真是个不长眼的老东西,儿子死了便原形毕露想要动手打她?也不看看她配么?
  燕京不比清水县,这天牢一旦进去了,此生就毁了,并非她无情无义,要怪只能怪他自个儿不走正道,整日靠着花天酒地寻了个太子门客的职,如今还将前程也搭进去了……
  倘若是死了,那她更加不能将自己的余生搭在范氏与董秉文那两个只会吸血的老东西身上!
  他们之前是如何待自己的他们自己心里没数么?儿子死了便想讹上她,门儿都没有!
  朱灵溪又哭又笑的模样十分难看,离开的速度却如同身后有鬼在追她似的,一转眼便逃得没影儿了。
  人群当中还在撒泼的范氏忽然停止了叫骂声,浑身上下钻心的痒,伸手一挠便会掉下块皮肉,活像得了什么怪病。
  “妈耶……”
  “天哪!这是什么传染病!”
  围观的众人瞬间如同蚁兽般散开,都怕沾染上范氏身上的怪病,任由她将自己身上的皮肉一块块挠下来,直至血肉模糊。
  “救命救命啊!”
  范氏疼得在地上打滚,却没有任何人上前帮她,哪怕是扶她一下,任由人在地上滚来滚去,直至官差发觉这头不对劲,才将人疏散开来。
  秦王府。
  南瑾瑜用完晚膳,天色已经黑透了,然而萧琛却没有要离开的打算,不知道他究竟是故意磨炼夜影的意志力,还是磋磨她的耐性。
  “睡了大半日,这会儿彻底清醒了么?”
  萧琛见她懒洋洋的模样,想起来昨夜里粘着自己不肯放手的情形,忍不住嘴角上扬。
  “嗯……”
  南瑾瑜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瞬间变得警惕起来。
  这家伙莫不是要找什么借口磨练自己吧?
  “过会儿我正好要出门,你去么?”
  萧琛故作神秘道,现下单独留她一个人他很不放心,毕竟他们的对手能将夜白伤成那样,小狐狸根本不是对手。
  “去吧,去哪儿?”
  南瑾瑜瞥了一眼冷清的院子,想了想,觉得自己也不能待在王府里长蘑菇,决定当个小尾巴。
  “噗嗤!”
  萧琛见她犹豫又懵的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将桌上一封密函递过去,道:“先看看这个,稍后便出发。”
  南瑾瑜以为他递过来的又是什么机密的东西,不想打开之后发想竟然是一封署名别人的信笺,而且看样子似乎还是封家书?
  “这是什么?子衿又是谁家姑娘?”
  有了这些日子的教训,南瑾瑜对挡桃花这事儿也有了新的认识,反正嫁不嫁好不好的她不知道,萧琛喜欢拿她挡桃花是千真万确的了。
  “你再想想那句诗,青青子衿是指的谁呢?”
  萧琛扶额,知道她定然又误会了什么,顿时有些无语,不过好在她向来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倒也不至于反应太过。
  “谁知道你跟谁青青子衿呢!”
  南瑾瑜瞪眼,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重复道:“青青?女子叫青青么?诺的的燕京我只认识一个青青!就是我一品轩的柳掌柜啊!”
  “子衿是她未婚夫,这字体也不像是女子的字啊!”
  萧琛见她反应过来了,便不打算再逗她,指了指龙飞凤舞的字体,似乎对她有些不满。
  “噢,那这信我还是不看了。”
  南瑾瑜讪笑道,将信折起来收好。
  人家小两口儿打情骂俏的信,她还是不看的好,至于战死北境的人怎么又活了,恐怕只有萧琛才知道内情了吧?
  “嗯,子衿劳烦你转交给柳姑娘,收好了咱们便出发吧。”
  萧琛见她一副好奇又装得漠不关心的样子,忍不住伸手弹了下她额头,牵起她的手便往外走。
  月色迷人。
  许是接近朔日的缘故,弯月尤其明亮。
  南瑾瑜几乎用尽全力才跟上萧琛的步子不落下,心底早已经将自己之前的沾沾自喜吐槽了千百遍。
  真是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啊,她之前还满足于自己能飞檐走壁,现在才知道她这菜鸟级别的功夫,出个门容易丢了小命……
  不过半个时辰,两个人便从秦王府走到了东郊,瞧着脚下越来越荒芜的房顶,南瑾瑜心底忍不住犯嘀咕。
  这妖孽究竟要带她去哪儿?
  “殿下,咱们这是要去逛坟地么?”
  听闻东郊除了大范围的墓地外,几乎没有什么人家,就连青衣都说这边没事儿别来,没得惹了晦气。
  “嗯?害怕了么?”
  萧琛回头睨她一眼,见她面色显得有些惨白,微微收手将人带进怀里。
  “害怕……”
  南瑾瑜点点头,莫名觉得月色下这妖孽的脸似乎更撩人,连忙转开眼,盯着荒草从生的野林子。
  不看还好,这一看便觉得毛骨悚然。
  郊外有些人烟稀少的地方草已经开始枯萎,黄绿相间的草丛看起来颇像鬼故事里的场景,这大晚上的竟然看到了绿色荧光一点点升起来,鬼火憧憧。
  “没事,有我在。”
  萧琛拍了拍她的脑袋,伸手将她眼睛挡上,带着人从房顶上飞身跃入草丛,正迎着冉冉升起来的鬼火。
  “妈呀!妈妈呀!”
  南瑾瑜浑身汗毛到竖,就算是蒙着眼她也能判断出这妖孽带她走的方向,郝然是迎着那鬼火去的。
  “他们不是鬼……”
  萧琛被她的叫声惊得一头冷汗,无语的松开挡住她视线的手,将人固定在怀里,怕她转头就跑没影儿了。
  “他们?我不是眼花?那些鬼火是人么?”
  南瑾瑜有些语无伦次,但是思路还是清晰的,见萧琛有些无奈的神色,只好壮着胆子再次看了过去。
  果然,荒草丛中影影绰绰的黑影缓缓靠近,幽幽的荧光便是从他们身上发出来的,看起来活脱脱就是一群孤魂野鬼。
  “属下参见主子!”
  为首的鬼影飘到了萧琛和南瑾瑜面前,说话的时候,鬼面上的獠牙便一开一合,看起来颇为吓人。
  “你自己来便是了,带这么多人,生怕别人发现不了么?”
  萧琛嘴角抽了抽,见南瑾瑜显然吓到了,有些无语。
  “主子息怒!弟兄们许久不见主子了,接到密令都十分开心,想着将最近一段日子做出来的好东西给您看看。”
  鬼面人嬉皮笑脸道,没有半点正经模样,却仿佛没瞧见南瑾瑜般,半眼都没瞟过她。
  南瑾瑜上下打量了一阵,才发现他浑身上下穿着紧身版的黑色夜行服,外面罩着宽大的荧光衣,脸上的可怖鬼面是个惟妙惟肖的面具,活脱脱就是前世鬼屋的既视感。
  “走吧,瞧瞧你们的新玩意儿。”
  萧琛不置可否,牵着南瑾瑜走进了人群中。
  “这感觉简直……”
  南瑾瑜倒吸一口凉气,再回头时鬼面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苍白却笑盈盈的脸,男女老少都有,看长相破像是一大家子人。
  “惊悚么?”
  萧琛挑了下眉,若是夜魅跟过来,许会提前处理好这些问题。
  “很刺激呀!”
  南瑾瑜打了个寒颤,伸手扯了下萧琛的头发,听到他闷哼一声,才道:“果然不是做梦呢!现实版鬼屋呀!”
  “……”
  萧琛嘴角抽了抽,这死丫头定是故意的,报复他不提醒她来的是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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