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五章价钱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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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之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青砚倚着车板阖着眼,安然而睡的模样。
  陆千凉从水囊里倾了些清水端给他:“我同京水说话,你都听到了吧。”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她的音量高低她自己再清楚不过,更何况,薄薄的一层车壁能隔多少的音呢?
  青砚并未接那碗水,他倚着车板假寐,隐在锡箔面具下的眉头似是紧紧皱着,透过面具上的孔洞甚至能将他那忍痛的模样看的真切。
  他这样芝兰玉树的贵公子,和曾受过这样的苦楚。
  陆千凉知道,他是文人,不似她这般的皮糙肉厚,小腿上多了几个血淋淋的血洞定然疼痛难忍。此时忍得住,也是全凭着一口硬气
  她微微叹气,放下水碗坐在他的身边:“我知道这话叫你听来会不舒服,可我不觉得我应该对你解释什么。你我本就不甚熟识,心中有疑……是理所当然的。”
  “你对我不也是一样么,我不相信你会完全的相信我。”陆千凉盘膝坐在马车的另一个角落,伸手撩起车帘,任由温暖的光芒映入车内,眯着眼道:“你也看到了,我便是这样的人,你所见到的那些我也都是装出来的。能行方便的事,我从来都愿意去做。”
  她望过去:“我会给你丰厚的报酬,替我修好我的玉,我送你安全会平城?”
  那人突然一声哂笑:“千小姐说的丰厚的报酬,有多丰厚?”
  陆千凉皱起眉来,青砚的语气不善她自然听得出,他这样的人自有傲骨,听不得这样的话,可陆千凉却不得不同他讲明。她得仔细着自己的安全,她的亲人,还在等她回家。
  拳头虚虚的握了起来,她缓缓的阖上眼。
  好一阵,她才平复了心绪:“价钱随你开,只要在我能够接受的范围内,我都会付给你。”
  “出去!”青砚突然急促的呵了一声。
  陆千凉不解其意,青砚却颇为不耐烦的模样,恶狠狠地瞪着她重复道:“滚出去!”
  这句话说的颇急,上身的动作扯到了小腿上的伤口,肉眼可见的,他未被锡箔面具掩盖的鬓发处蒙上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她知青砚定是会生气,却没想到会如此生气,文人傲骨这东西她不是很明白,大概和武人的也差不多。
  不过有一点却是能肯定的,若是此时青砚的手中有一把剑,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朝着她劈过来。
  到底是伤者,陆千凉不想同他多吵,站起了身子走到车边:“你好好休息,到了明城我会唤你的,在这期间便不要下车了。”
  言罢她走下马车,将这方清净留给了青砚。
  进车厢不足半刻中便被人赶了出来,这世界上就没有比她再没面子的金主了。
  陆千凉摸了摸鼻尖儿坐在了京水的身边,将自己的剑抱在怀里,闷着不说话。她不说话,京水自然也不说话。
  她坐了一阵,实在无趣的很,索性向后坐了坐靠在车板上打盹儿。马车颠簸,时而驶过土坡京水也不知缓冲一下,像是故意要将她掂醒过来似的。
  陆千凉望着京水的背影,愤愤的转了个身。他就是故意的!
  虽然不知道京水为什么恼她,可女人的第六感最灵了,京水一定在恼她!
  兜兜转转,一个时辰后,马车驶进了明城。
  土路好歹变成了石板路,只可惜颠了一路,陆千凉的睡意早就颠没了。京水头也不回,问了一句:“去哪儿。”
  一条巷子口,左侧是玉石店,右侧是医馆。陆千凉抱着剑想了好一阵,才道:“先去医馆吧,两军交战还要善待俘虏呢,我毕竟求人办事。”
  “哼。”京水发了个鼻音。
  京水的脾气发的不算是莫名其妙,高九歌不止是她和沈言璟之间壁垒,亦是梗在众人心中的一根刺。正是如此,高九歌很少来看她。
  每次提到这根刺,她便如鲠在喉。很多事情虽然嘴上不说,心中却明了。她舔了舔下唇,解释道:“先找家医馆带青砚公子看伤。”
  马车辘辘而行,总有驶到尽头的时候。陆千凉叹了口气,瞧了瞧车板:“少爷,到医馆了,我能进去扶你么?”
  马车里没有声音。
  这一路青砚都没有发出声音,想是累的紧睡着了。
  想到又要对着那张欠揍的脸,陆千凉便又想叹气,再想想,又咽了回去。
  她这两日叹的气都快有以往半年多了,可见青砚对她的心灵摧残之巨。等不到回答,他伸手掀帘,一只清瘦的手却先她一步伸了出来。
  青砚半个身子探出车外,手臂一撑挪了出来,那动作缓慢颇为艰难。陆千凉忙伸手去扶他,手臂却被人狠狠地甩开。
  便见青砚艰难的用一条腿站起来,住着车辕缓缓前行,被狼口咬过的右腿甚至不敢用力。
  日光泼洒而下,在他的眼睑下打出浅浅的阴影。他凉薄的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长缝,拖着伤腿踟躇前行,唯独不肯扶她一扶。
  进入医馆需要上两级台阶,他这样非跌下去不可。陆千凉叹了一声,小跑过去手臂穿过它的腋下将人架起来:“别闹了,我扶你啊。”
  “我让你滚开。”青砚皱着眉,半晌,突然轻笑出来:“你是想将我丢回到狼窝里去你才开心?”
  “也是,你这样的人,只要舒服了,别人好与坏与你何干。”青砚将人推开,抿紧了唇缓缓地将伤了的腿挪上去,一使力,膝却已经软了下去。
  好在京水眼疾手快的将人架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送进了医馆。
  陆千凉扶他的手顿在原处,突然也笑了笑,将手收回。
  二人已经相互怀疑,还这样假惺惺的装作关心有什么必要?她这人就是想得多,却也没什么是有用的。
  罢了,都是外人,对她来说真正需要关心的人在离阳王朝呢。
  她甩了甩垂在身侧的手,面不改色的抬步进了医馆,好像刚刚被人甩开的那份尴尬根本不曾发生一般。
  今日倒是京水奇怪的很,他这般性情清冷的人,什么时候也开始学会关心人了?可见娶妻确实是能改变人的性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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