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微芒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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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漾一瞬间的想法是,沿着车辙原路返回。可等她就地掉头,风已经把新的沙吹到车轮压痕里,什么都看不见,像她们从未出现过。导航又失灵般反复提示:“方向错误,重新规划路线。”
  颜清就有些担心了:“应该往哪儿走啊?”
  沙漠茫茫,让人辩不清来路。
  别漾看了眼油表,持续向前开:“和导航对着走,方向应该不会错。”
  她的思路没问题,可沙漠戈壁的颗粒细沙组成结构松散,砂砾间黏结力小,受挤压时极易变形,增大了车辆行驶的滚动阻力,房车牵引力得不到充分发现,驱动轮打滑,行驶困难。
  一路开下来,别漾已经很注意踩油门踏板的力度,避免忽快忽慢,结果在遇到一个沙坑转弯时,她方向盘打快了,前轮受阻,突然增大滚动阻力,致使驶动轮空转,造成陷车。
  她缺少沙地驾驶经验,试图以高速倒车前进的方式冲出去,反而陷得更深,底盘拖地。
  别漾倒还有些常识,知道这种情况下应该铲除轮胎周围的积沙,将驱动轮前后的积沙清理成缓坡。只是,车上没有任何器材能够垫到车轮底下,和颜清动手清理完积沙后,她尝试了多次,依然没能把车开出来。
  两人又等了一个多小时,一辆经过的车都没有。
  颜清眺望太阳的方向,说:“寻求救援吧。”
  方圆十里,荒无人烟,连太阳都要落山,别漾不能逞强,她打道路救援电话。
  手机信号微弱,说话听话都是断断续续,她又无法提供准确的位置,两边鸡同鸭讲了一分钟,信号彻底断掉。
  别漾不确定求援是否成功,准备徒步在周边转一转,为手机寻找信号。
  颜清不放心她一个人:“我和你一起去。”
  别漾无意让她离开房车:“起风了,你在车上等,我不走远。”
  “我们不能分开。”颜清坚持两人谁都不能落单。
  别漾只能同意。
  两个人凭记忆往来时的公路方向走,一面关注着手机,一面频频回头看车,避免迷路,找不回来。直到房车在视线中变成了一个小点,依旧没有信号。
  意识到记忆出了偏差,别漾以房车为中心点,以到房车的距离为半径的范围内,开始走圈,试图从不同方向找信号。
  半小时后,终于走到一处有信号的位置。
  别漾先查看定位,确定所处位置,正准备重拨救援电话,有电话抢先打进来。
  别漾看着那十一位数字,有些恍神。直到铃声完整响过一遍,自动挂断,她也没接。
  颜清以为是骚扰电话。
  那边又打过来,颜清刚要说话,别漾接通:“喂。”
  “是我,栗则凛。”坚定低沉的声线传进耳里,别漾听见他说:“你的位置我知道了,待在原地别动,我需要四十分钟。”
  空旷无垠的沙漠里,他的声音显得格外深沉悠远,别漾一时忘了该说什么。
  栗则凛没有得到回应,以为是她那边信号不好没听清,唤了一声:“别漾?”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名字,磁性的嗓音有种别样的味道,末了追问的那句:“受伤了?”饱含温柔的忧心。
  别漾心尖一荡,说:“安然无恙。”
  那边在挂断前说:“等我。”
  第11章 大漠记忆03
  日近黄昏,暮色弥漫,徐徐拉开的昏暗天幕笼罩在头顶,让本就空旷的沙漠显得更加苍凉。旋风刮过,卷起的黄沙如烟雾,翻涌着向远方的地平线延伸。
  别漾就在这残余的天光中,再次见到了栗则凛。
  他似乎对黑色情有独钟,和前两次见面一样,穿的依旧是黑色的上衣,具有浓郁战术风格的软壳冲锋衣拉链恰好拉到领口处,喉结若隐若现,容颜硬朗沉敛,单手打方向盘的姿态,有种粗狂的帅,又酷又野。
  这样的男人在部队,必然是个刺头,兵痞。
  别漾操纵无人机,在前面为他引路,直到汽车引擎声近在耳畔,她的视线从手机上移开,投向远处。
  陆巡领头,被甩在后面的牧马人,齐齐朝她的方向奔赴而来。
  这一幕似曾相识。
  小时候贪玩走丢过,别漾自己找到派出所报警。她坐在外面的台阶上等了半天,别东群那辆低调的轿车才出现。
  那时她还不满六岁,见到父亲时竟然没哭,只略不耐地说:“怎么这么久啊,我都饿了。”
  反应与年龄不符。
  别漾独立到不依赖任何人,不期待除自己外的温暖,哪怕是无条件爱她的别东群和陆鉴之,她都尽可能地远离他们的羽翼。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下意识地提醒自己,人心易变,自己给的,才叫安全感。
  此刻,她不想承认,那个才让自己以性别不同拒绝的男人给了她久违的安心。
  别漾转头看向别处。
  陆巡渐行渐近,栗则凛停车下来,就见站在房车引擎盖上,被夕阳包裹着一层金色的女人,居高临下俯视他:“栗队,你比预判时间晚了三分钟。”
  没有受困于茫茫沙漠的不安惊惧和长时间等待的焦急狼狈,更没有任何作为相亲对象的拘谨娇情,有的只有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骄傲倔强,仿佛他们是相识很久的老朋友。
  老朋友可不行。栗则凛目的明确,得是男朋友。
  他微仰头,看着她酷帅的街头风编发,眼里弥漫开笑意:“公主殿下恕罪,臣来迟了。”言语间,做了个很标准的王子礼仪。
  别漾唇角一勾,笑了。
  这女人笑起来太好看,弯起的眉眼带着微微的慵懒和随意,拿眼尾扫他的姿态,像在调情,暧昧勾人而不自知。
  栗则凛心头细软如沙落下,他走近两步:“爬那么高,不怕摔下来?”伸手示意她下来。
  “不经历摔打,哪知道大自然有多凶险。”别漾以为他是要扶自己下来,她没扭捏,往他的位置移了移,蹲下来把手递出去。
  栗则凛不想一直仰着脖子和她说话,本意确实只是要扶她下来。可当她落指处无端生出的酥麻感,如同流动的沙,迅速往全身蔓延,他忽然改了主意。
  去他的分寸。人是他喜欢的,他还矜持什么?等漾姐主动,除非日不落。
  栗则凛五指收拢,轻握了她细腻柔软的手一下,随即松开,改揽住她肩背,左手则伸到她腿弯处勾住,腰腹同时用力,轻巧地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别漾一时不防,条件反射般搂住他脖子,感觉到他的手紧锁在自己腿弯和肩膀处,和他肌肉紧实的胸膛炙热的温度,心中无声震动。
  她抬眸,看到沙漠的日落,他的眼睛在落日下,带着深沉的颜色看着她,目光笔直,丝毫不觉唐突,造次。
  隐约的情意似细小暗流,悄然滋长,一点点将她内心的抗拒淹没。
  世界在这一刻静止,天地之大,只是他们两个人。
  直到汽车轰鸣声打破沉寂,后到的牧马人停稳,下车的应北裕见状打了个野哨。
  别漾收敛心思,秉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态度,说:“救援还未完成,栗队就要我提前感谢了?”语调平稳,没有不悦。
  栗则凛眼中情意不变:“那我应该等天黑再来,你的感谢会更有诚意。”话至此,俯身将她放下。
  没有任何贪恋或迟疑,似乎这一抱,只为防止别漾从车上跳下来受伤而已。她再去追究,反而娇情了。
  别漾随手整理了下衣裤,和先下车的应北裕打招呼:“添麻烦了,应队长。”
  “不麻烦。”应北裕用下巴点了下栗则凛:“要不他哪有机会赔罪?”
  栗则凛不在意被调侃,反而自黑:“可惜这段路程全是沙地,没找到藤条。”
  居然还记得她内涵他负荆请罪的事。当着应北裕的面,别漾给他面子没接茬,只道:“上次你们帮忙找人,向善定做的锦旗还没来得及送过去,这回要再加一面了。”
  应北裕实在地摆手:“可别费那事,你们都平安,我们就挺高兴。”
  栗则凛用下巴指了下后下车的年轻人:“大哈,星火的正式队员,上次高速救援,他也在。这位……”他看了别漾几秒,像在斟酌如何介绍两人的关系,最终只报了个名字:“别漾。”
  大哈听应北裕说,求助人是栗队的心上人,他笑着朝别漾挥了下手:“嫂子好。”
  “……”别漾抿了抿唇:“这是从哪论的?”
  应北裕哈哈笑,栗则凛则欣慰地拍了拍大哈的肩膀,“晚上给你加鸡腿。”
  颜清在这时从房车中下来。
  等待救援的时间里,对于别漾和栗则凛那段交集,她已经了解,故意在车里等,为的就是给这位似从天而降的栗队一个机会。
  那个绅士又充满占有欲的公主抱,没让她失望。
  颜清在别漾的介绍下和应北裕及大哈打过招呼,对栗则凛说:“刚刚见证的场面,比雪中送炭的救援更让我铭记于心。”
  来的路上,栗则凛一直在想,别漾是和谁来的沙漠。怎么都没想到,同行的会是个女人。
  “颜小姐这么帅,我差点误判,视你为情敌了。”栗则凛毫不掩饰对别漾的喜欢,说完还侧头看她:“来,先给我交个底,你喜欢男的。”
  别漾心想:那我不是打脸了,嘴上说:“我爱好宽泛,长得好看的都喜欢。”
  栗则凛拍拍胸口,一副终于放心的模样:“那我还有机会。”
  “啊,我知道你是谁了。”应北裕终于认出了短发的颜清:“你是那个……林欢喜?”
  “谁?”栗则凛以为听错了。
  林欢喜是颜清扮演过的一个软妹子角色。别漾给他安利:“电视剧《趁我还喜欢你》的女二号。”
  居然是个明星!栗则凛琢磨了下明显是都市爱情剧的剧名,忍不住瞥了应北裕一眼。
  后者读懂了他眼神中的嫌弃之意,说:“你不懂。”随即就要找笔,请颜清帮他签名,大哈也跟着凑热闹。
  “……”
  栗则凛对追星无感,他走开,绕着房车检查。
  别漾跟在他身后:“你要吗?”
  “什么?”
  “颜清的签名。”
  “不如你签给我?”栗则凛蹲在陷沙的车轮前,偏头看她:“挖沙了?”
  别漾耸肩:“以为凭自己的手把能自救。”
  栗则凛笑了声:“那不就没我什么事了?”后又说:“挖的位置不对。”
  鉴于天要黑了,栗则凛没再浪费时间。为提升房车在沙漠中的通过性,他先根据车胎性质,将轮胎适量放气,以加大轮胎与地面的接触面积。
  在确定房车所陷的深度无法自行开出来后,他找到房车拖车挂钩位置,准备用陆巡做牵引车进行拖车。
  房车的拖车挂钩是分体式的,需要现场进行组装。栗则凛从陆巡上取出工具,卸下保险杠上的盖子,组装随车携带的挂钩。
  别漾见应北裕和大哈在旁边闲聊,问:“他们怎么不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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