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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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轻寒一时呆住了:“你说什么?”
  阿桃清清脆脆地道:“爷,明年四月,您就要做父亲了。”
  聂轻寒呆愣许久,蓦地转身,面无表情地走出了屋子。留下屋中三人面面相觑。阿桃迟疑道:“爷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办了?”
  年年冷着脸不说话。
  阿梨傻乎乎地问:“夫人,我们还继续挑料子吗?”这些,都是年年叫布庄送来,准备给小娃儿做小衣服用的。
  年年道:“挑,怎么不挑?非但要挑,还要拣最好的多挑些。”
  阿桃阿梨应下。再开始挑,年年却没了先前的兴致,随她们两个选也不说话了。
  巧姑端着点心和汤水进来,一头雾水:“爷刚回来就走了,是外面有什么急事吗?”
  年年眉心一跳:“走?他出门了?”
  巧姑点头:“对啊,老赵头马刚刚牵到马厩,还没来得及喂草呢,爷就过来解了缰绳骑走了。”
  年年:“……”她有了他的孩子,他不高兴也就罢了,居然还吓跑了?年年气得想掀桌子,冷着脸对巧姑道,“今晚你不用准备晚膳了。”
  巧姑一愣:“夫人?”
  年年道:“你去跟赵余说,今儿高兴,叫他去太白楼叫整桌席面回来,要最好的那种,晚上我们好好庆祝。”他不高兴拉倒,反正大家都高兴得很。
  巧姑糊里糊涂地应下:不是,夫人明明说的是庆祝,为什么这般杀气腾腾的?
  年年生着气,胃口格外好,将巧姑送来的红枣银耳羹和小米糕吃得干干净净,完了,还意犹未尽地吃了一个桔子。
  更上火了。
  年她指着桌上五颜六色的布料道:“这些不用挑了,全留下。多的,小娃儿用不上,给大家每人做身新衣。”
  巧姑咋舌:“夫人,这得花多少钱啊。”
  年年哼道:“不用管钱,我乐意。”福襄有钱得很,“死”后这笔钱全落到了聂轻寒手里,等于她花的还是自己的钱。自己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反正剩下来也是白白便宜了那个混蛋。
  巧姑算是看明白了:夫人这是赌着气呢。也不知回头气头过了,会不会心疼。她忍不住劝道:“夫人休要嫌我多嘴。这银钱还是要省着点用,以后哥儿出生了,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总要为他多打算打算。”
  巧姑的话自是老成持家之言,只不过,这孩子以后造化大着呢,未必看得上她留下的那点小钱。
  年年道:“你说得对,明儿让赵余把金银铺的人也叫来,我要给娃儿打个最结实的长命锁,还要准备赤金项圈,手镯……”她掐指数了会儿,站起道:“我去书房列个清单。”
  巧姑:“……”
  阿桃担心地嘀咕道:“爷的钱不会不够吧。”
  “放心,养他们娘儿俩总是够的。”清润温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这声音,几人惊喜,阿桃赶紧掀开门帘:“爷,你回来了?”门外一身青衫,大踏步而来的,不是聂轻寒又是谁?
  年年只当没听见,没看见,抬步往书房去。聂轻寒走进屋,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三两步追上年年,从后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年年一声惊叫,吓得紧紧搂住他,气得要命:“混蛋,你做什么?”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看得她心头生悸,气势不由自主弱了下去:“聂小乙,你……”
  他低头啄了啄她的红唇,终于开了口:“年年,我很欢喜,欢喜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年年一呆,满腔郁恼顿时消散许多,哼道:“骗人,你刚刚明明被吓跑了。”
  他难得现出些许赧然:“我只是……出去平息一下激动。”
  年年怔住,狐疑地看向他。
  他冷白的面上带着绯色,薄唇勾起,眉眼含笑,幽黑的眸中,是不容错辨的欢喜。
  从来冷静自持,不动声色的聂小乙也有这种时候?年年酸溜溜地道:“要做父亲了,就这么欢喜?”
  他听锣知音,又好笑又好气,忍不住惩罚地轻咬了下她的鼻尖,低语道:“小没良心的,我欢喜,因为他是你和我的孩子。”
  年年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
  第58章 第 58 章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屋外, 灯火渐次亮起。阿梨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爷,夫人,可要掌灯?”
  年年推了推聂轻寒。聂轻寒道:“我自己来吧。”将年年放到临窗的大炕上, 拿起一旁的火折子, 点燃了枝形烛台上的烛火。
  屋中明亮起来。年年靠在炕桌边,支着下巴看着他。他冷白的面上神情已经恢复了沉静, 凤眼中的笑意却尚未消失。晕黄的灯火倒映在他幽黑的眼底, 有一种动人心弦的温暖。
  他是真的很期待这个孩子,她和他的孩子。
  年年心生欢喜,又莫名有些难过。如果聂小乙不是书中人, 不是每一步命运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动辄便会影响小世界稳定的男主该有多好。
  可惜,他注定会成为冷心绝情的摄政王,沿着既定的命运一路前行, 不可能也绝不能为任何人暂缓脚步。
  而她, 终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任务时间一到,便必须离开。
  想到家中等她归去的父母家人, 年年心头一痛, 很快就这些软弱的情绪撇开:在任务世界动情是大忌。要知道, 这里是书中世界,所有的人都是作者笔下的提线木偶,命运无可更改。否则,世界法则便会被扰乱, 后果不堪设想。她的一时贪恋温暖,很可能会造成对他未来的毁灭性破坏。
  她冷静下来,问起这些日子让她抓心挠肺的问题:“聂小乙,你前几日走的时候,是不是带走了我的东西?”
  他吹灭火折子,一手搭在放着烛台的案几上,一时没有动作,不动声色地问她:“什么东西?”
  年年道:“我的羊皮册子啊,你见过的。”
  她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眸光微动的杏眼却泄漏了她的焦急。他没有否认,淡淡“嗯”了声。
  年年的心放下一半:没丢就好。只是,“好端端的,你拿我的账本做什么?”
  他黑眸幽深,问她:“那册子真是账本?”
  他为什么这么问?年年心头一跳,隐隐生起不安,一口咬定:“自然是账本,不是账本能是什么?”
  聂轻寒静静地看着她,唤道:“年年……”
  年年心头不安更深,咽了口口水,问:“怎么了?”
  聂轻寒道:“你其实可以更信任我一些。”
  这话?年年一愣,心头乱跳起来:“聂小乙,你在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不信任你了?”
  他垂下眼眸,低语:“小骗子。”
  年年心跳得更厉害了:他是知道了什么?她不敢继续刚刚的话题,向他伸出手道:“你快把账本还我吧。”
  一阵微风拂过,吹动烛影乱晃,他颀长的影投射在地面,也跟着扭曲摇晃起来。许久,他下了决心,淡漠的声音响起:“抱歉。”
  年年心中生起不好的预感:“你为什么要和我说抱歉?”
  他道:“我把它销毁了。”
  那一字字声音轻淡,落入她耳中却不啻惊雷。年年一下子站起,失声道:“你说什么?”
  他微微皱眉:“你那账本手撕不坏,火烧不毁,多半被人使了邪术,甚至被人替换了,不是什么好东西。”
  年年:“……”他怎么发现的?
  她的心都在抖了,“既然手撕不坏,火烧不毁,你是怎么销毁的?”任务手册材质特殊,用一般手段根本无法损坏。他是在骗她吧?一定是的。
  聂轻寒道:“我去了一趟回龙观,陪玉尘子道长下了三天三夜的棋,终于请得他出手。”
  年年眼前一黑:玉尘子,那不是男主在书中的超级外挂吗?好几次,男主面临险境,都是他事先卜算出,教男主趋避,或派自己手下的弟子出手相救。
  玉尘子痴迷对弈,因此与男主结缘。此人道法高深,手段灵通,是有真本事的。别人拿任务手册没法子,这个人还真不一定。
  任务手册真被销毁了,她该怎么办?手册是沟通系统,返回系统空间的唯一媒介,一年期满后,任务时间到达,她却无法回去,难道竟要留在这个世界做孤魂野鬼吗?她再也见不到她的父母亲人了吗?
  聂轻寒见她神色不对,心头一紧,上前抱住她:“年年,年年……”心头忧虑:手册被毁,断了控制她之物,按理说,她应该松了口气,就算有所担心,也不应该这般害怕。莫非,其中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幕后之人,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年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聂小乙,谁允许你乱动我的东西的?把我的手册还给我。”
  她伏在他怀中,哭得伤心又绝望,仿佛天地崩裂一般。聂轻寒的心都揪成了一团,搂住她颤动的肩头,轻抚着她帮她顺气:“别哭。”
  她又气又恨,又悲又苦,红着眼睛瞪他,反反复复只说一句话:“混蛋,你还我手册!”
  他面露不解:“只是一本账本,还是被人做了手脚的账本,你何苦这般伤心?还是,这册子关系到什么要紧之处,你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
  年年哑口无言:法则相关,系统的事是绝对不能对小世界的人透露的,她根本没法向他解释。从他的立场,他并没有错。换了她,如果不知底细,发现如此诡异之物,也必定会如临大敌,果断处置。
  可他害惨了她。
  她难过到了极点,也不想再找借口了,一边气恨地推他,一边又哭了起来。
  她还是不愿告诉他。他神情微黯,见她如此伤心,心痛如绞,拢住她肩,将她牢牢圈在怀中,温言劝哄:“你现在是双身子,生气打我骂我都无妨,休要哭坏了身子。”
  她杏眼红肿,粉白的小脸上满是泪痕,扭着头不肯看他,抽噎着指责:“聂小乙,你混蛋,太过分了。我讨厌死你了。”
  讨厌吗?他心头一窒,一时只觉透不过气来。心中却并不后悔:不管如何,那等害人之物,绝不能留在她身边。
  她泪汪汪地看向他,又重申了一遍:“我讨厌死你了!”眼泪扑簌簌落下,“谁允许你以自作主张了,你为什么不能问问我?”
  他问:“我问了你,你会允许我将它销毁?”
  年年被问住了:所以,这是一个死局,他既然发现了任务手册的不同寻常之处,便一定会设法处置了。说来说去,还要怪她自己不小心,上次丢失时,太过紧张。他一贯心思深沉,多半就在那时起了疑心,决定一探究竟。
  她怎么就这么倒霉?
  年年悲从中来,眼泪再次涌出,呜呜又哭了起来。
  聂轻寒伸手为她擦拭眼泪,却越擦越多,只觉一颗心都要被她揉碎了。他叹了口气,拉高宽袖,露出手臂给她,“别哭了,要不,给你咬一口出气。”
  她泪眼朦胧地盯着他肌肉线条分明的手臂,没有犹豫,恶狠狠地一口咬了上去。
  同一时刻,七条胡同对面,小小的茶馆门庭冷落,只最角落坐了一桌女客。
  那客人是主仆两人,坐在主位的十五六岁模样,一身红衣如火,圆脸大眼,明艳照人,手中把玩着一条乌油油的马鞭,正是武威伯府的六姑娘梁季婉;另有一个年纪小的丫鬟打横而坐。
  梁季婉扬着下巴,从荷包中摸出一个银锭子,放在桌角,对过来送茶的小二倨傲地道:“挂着‘守静’匾额的那家是什么情况,给我说说。说得好,这锭银子就是你的了。”
  当初她和段琼算计得好好的,为段琢和福襄郡主暗中传递消息,促成他们私会,再让段瑞带人去捉奸,好让两人身败名裂。段瑞可以得回世子的身份,而福襄应该也再没颜面霸着聂轻寒的正妻之位。
  原本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不料那日段瑞前去捉奸的一行不知被谁袭击,功亏一篑。
  好在,她们所做的一切也不算白费,苍天有眼,福襄居然坠崖而亡了。
  梁季婉简直做梦都要笑醒:福襄死得可真是太好了。虽然没能让她声名狼藉有些遗憾,但,聂轻寒正妻的位置好歹算是让出来了。可惜,聂轻寒太过重情,当众表示要为那个讨人厌的福襄守孝,倒叫人一时不好轻易提续弦的话头。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等至少一年时间,不能叫别的女人有可趁之机。为此,她已经让嫂嫂帮她放出话去,谁要敢给聂轻寒说亲,就是和武威伯府过不去。
  聂轻寒的续弦之位,她势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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