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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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日晚,明玉楼内。
  空旷的后院中,王疏延在传授扈飞霜功夫。扈飞霜有天赋,又极其刻苦,学习的进度简直是飞速。
  扈飞霜将刚学的琉璃万花手整套打下来,王疏延一边惊叹一边拍手叫好。
  扈飞霜问王疏延:“我学得好吗?”
  “好,好,岂止是好,扈飞霜,你是个难得的天才,而且肯下苦功夫练武,日后一定不得了。”
  “这个学完了,你该教我新东西了 。”
  王疏延说:“这些天你刻苦练习,学完一门武功后,立即催我教下一门。你这贪婪之心,毫不掩饰啊。”
  扈飞霜面色不改道:“想要在逍遥峰上不受欺负,我就必须从你这里学到更多厉害的武功。”
  王疏延点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尽力去争取,很好。”
  又练了一个时辰,扈飞霜累得满头大汗,她坐了下来,休息一会。
  这时王疏延与她闲聊:“蚩尤殿那只烛龙,你猜怎么样了?”
  扈飞霜瑶摇头,表示猜不出。
  “之前它被迫与雌蛇交.配,气得半死,它宁死不从,自己把自己折腾得半死不活的。我安抚了它好久,现在情况有些好转了。”
  扈飞霜却说:“它还不如死了呢。这么活着,等待它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监.禁。”
  “人活着有时是因为执念,异兽也是。”
  到了第十日,王疏延忽然对扈飞霜说:“烛龙在我的医治下大有好转,萧景山高兴,允许我随意走动。”
  他朝扈飞霜伸出手,说:“你在明玉楼里也呆闷了吧,我带你出去放放风。”
  扈飞霜没有拒绝,跟在王疏延身后走出了明玉楼。
  王疏延此人很招摇,专往人多的地方钻,遇到熟人还热心地打招呼,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出来了。魔窟中人见他带着个小孩,纷纷好奇地问他这是谁,王疏延大方地表示这是他新收的徒弟,自己的全部本事,都是要传给她的。人们听到这话,表面上是恭喜,实则无一例外地向扈飞霜投去嫉妒甚至算计的目光,王疏延本事高强,谁都想跟他学得几手。
  扈飞霜发现王疏延在有意地往蚩尤殿的方向走,心知要出事,但仍不动声色地跟着王疏延。
  快到达蚩尤殿时,一驾马车奔驰而来,王疏延慢悠悠地将目光投向这驾马车上,突然,他眼神一变,身形如闪电,斜身劈入道路中,拽住马的缰绳用力一拉。马儿嘶叫起来,前蹄朝上扬起老高,险些翻车。
  “是谁?”驾车的人骂了一声,他跳了下来,二话不说就攻击王疏延。王疏延轻轻松松挡下了他的攻势。几招过后,那人定眼一看,才发现扯他马缰绳的,竟然是王疏延。
  “王疏延?”
  “好久不见,莫大殿卫。”
  此人叫莫寅全,三年前被萧景山赏识,亲手提拔成蚩尤殿的大殿卫。他曾见证萧景山与王疏延争夺明尊之位的全过程。
  王疏延相当放肆地打量莫寅全,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之后,他大声嘲笑道:“莫寅全啊莫寅全,三年前萧景山夸你有天赋,亲自提拔你为蚩尤殿大殿卫,说要好好栽培你。然而刚才我与你动手,却发现你的武功比之三年前竟毫无长进,萧景山说栽培你,栽培到哪里去了?”
  他这段话说得十分大声,将周围的人群都引了过来。莫寅全是个薄脸皮,他憋红了脸,正要反驳,王疏延却没给他机会,继续大声说道:“萧景山他是武功高强、天下无敌了,可他只顾着他自己,从来都不晓得要指点自己人。”他拍了拍莫寅全的肩膀,挤眉弄眼道:“萧景山有没有跟你说过,你运功吐气的方法有问题,长久这么练功,会内伤。萧景山的武功天下无敌啊,你的运功之法存在弊端,他会看不出来?但他不说,任由你这么练。可怜你对他唯命是从,他却从来不点拨你。”
  莫寅全一下黑了脸,怒气上涌。他用全部力气将这份怒气压下去之后,阴阳怪气地对王疏延说:“别人愿意点拨,是恩情,不点拨,是常情。明尊不点拨我武功,难道你王疏延就舍得点拨了?”
  王疏延做出个相当夸张的表情,说:“那当然!我比萧景山大方。”他用力一拍扈飞霜的肩膀,“瞧见这女孩没有,我要把我的毕生绝学毫不保留地教给她,不出一个月,她在我的教导下,会跻身魔窟高手之列。”
  人群经过短暂的沉默后,忽然爆发出一阵嗤笑。
  “魔窟高手之列?哈哈,魔窟人人都是高手!”
  “就是,高手之列,你倒说说是哪种程度的高手?”
  王疏延胸有成竹地说:“一个月后赐刀大会,我要她拿下二十刀之内的名次。”
  赐刀大会前二十刀,那必须是魔窟中的佼佼者才挤得进去的。所有人将目光投向扈飞霜,扈飞霜一脸冷漠,她挺起胸抬起头,接受所有质疑的眼光。
  这时人群中有个声音说:“这黑小孩我认得,打人特别凶,那股子凶劲虽然吓人,但正经的武功底子是没有的。”
  “把一个没有武功底子的瘦小孩,仅用一个月,教到能夺得前二十刀的水准,王疏延唬谁呢。”
  “他刚刚说明尊有一身绝世武功,却吝啬于指点他人,然后转头又说自己舍得将自己的毕生本领倾囊相授给一个小孩,这是在给明尊别苗头呢,讽刺咱们明尊小气。”
  王疏延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领着扈飞霜去往蚩尤殿,将扈飞霜的名字写在了赐刀大会的报名册上。随后又大摇大摆地把扈飞霜带回了明玉楼。
  回到明玉楼,王疏延拍了拍扈飞霜的肩膀,对她说:“还有一个月就是赐刀大会了,好好练武,看好你。”
  “你这是明着打萧景山的脸啊。”扈飞霜说,“你这么做,会不会有人来找我麻烦?”
  “当然会有。”王疏延得意地点点头,“今天这一出过后,你就是我这一边的人,萧景山容不得你。以萧景山那小肚鸡肠的性子,他说不定要亲自来找你麻烦。”
  扈飞霜冷笑,“你给我惹了一身骚。”
  “哟,小姑娘说话一点也不客气。你跟我学武功,这就是代价。懂吗?”
  “懂!”扈飞霜拖了长长的一个音说道。
  次日,王疏延又去蚩尤殿治疗烛龙去了。扈飞霜独自在后院中练武,一整天不停歇。
  傍晚过后,夜幕降临,明玉楼开门做起了生意,一个满身邋遢的醉汉抢着在明玉楼开门的第一时间闯了进来,横卧在大门口。明玉楼的一位姑娘去赶他:“你别躺在门口,我们要做生意呢。”
  醉汉“哼”了一声,不客气道:“做什么生意?你们今天别想做生意!”他说完,醉眼朦胧地打量了眼前这位姑娘一番,“啧”了一声,道:“大鼻子大嘴,丑成这样,怎么进的明玉楼?”
  这姑娘的长相并非小巧玲珑型,可说她大鼻子大嘴,却是不对的。她的五官大气,美得浓烈,但仍有人用鼻子嘴巴不够小巧的理由来攻击她的相貌。姑娘听到醉汉这话,许是想起过去曾被人用同样的理由攻击过的遭遇,难过得差点哭了出来。
  这时另外一名姑娘走了过来,指着醉汉道:“你再不走,我把我们老板娘叫来了。”
  醉汉仍是嗤笑,嘴里说:“老板娘?一个娘们,我怕她?”他抬眼看了一眼这名姑娘,露出嫌弃的表情,说:“你比她更丑,脸上顶着个黑痣,当媒婆呢?”
  其实这姑娘的一张鹅蛋脸标致得无可挑剔,只是右脸颊有一颗黑痣。就是这么一点点的瑕疵,总是被人挑出来说。没办法,世人对女人容貌的要求,尤为苛刻。
  这个时候扈飞霜出现在了醉汉的视线中,她练功出了一身汗,正准备去浴室洗澡,去浴室必须路过这里。
  醉汉却一眼叼住了扈飞霜,指着扈飞霜破口大骂:“你们明玉楼怎么回事,这种货色也收进来?你过来。”
  扈飞霜愣了一下,随后不动声色地走到了醉汉面前。
  醉汉做了一个捂眼的动作,用极其嫌弃的语气说:“这个是人还是黑猴子?是男的还是女的?”
  “你说谁猴子呢?”扈飞霜淡淡地问道。
  醉汉笑道:“难道这里还有其他猴子吗?”
  扈飞霜冷静地说:“你一身邋遢,满脸皱纹,眼睛小,鼻子歪,嘴巴大,表情还猥琐。谁给你的自信让你嘲笑其他女子?”
  醉汉没想到扈飞霜开口就骂他,气道:“好没规矩,好没规矩!”他想了想,争辩道:“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是男子,大男儿就该像我这样,那种油头粉面的,都是兔儿爷。你们是女子,女子若是不美,就别出来吓人。”
  扈飞霜心里十分疑惑。她从小就有这样的疑惑,为何在逍遥峰上,男子对女子的相貌评头论足,是常事;男人聚在一起,若不谈论武功,就给周围女子的相貌打分,除了评出最美的,还要评出最丑的,而最丑的那一个,往往是一种耻辱的象征,他们若想揶揄某一个人,便会叫嚣要将最丑的那个女子配给他做媳妇,那个人便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扈飞霜不明白,就像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位姐姐已经这么好看了,还能被醉汉挑出毛病来一样。
  醉汉又瞟了扈飞霜一眼,哀嚎着把眼睛捂上,叫道:“太丑了,太丑了。”
  扈飞霜知道自己不好看,但她再不好看,也轮不到醉汉冲她叫嚣。扈飞霜走近了醉汉,她心里很不痛快,她心里一不痛快,就想杀人。
  扈飞霜猛地扑向醉汉,骑在醉汉身上,掐住醉汉的头,用尽全身力气将拳头打在他脸上。醉汉大骂,迅速反击,和扈飞霜扭打在一起。
  扈飞霜得了王疏延真传,武功大涨。她惊讶地发现,有了高超武功傍身之后,她打人要比以前轻松多了。她很高兴,在打斗过程中她生发出一种大权在握的兴奋感。
  两人厮打了好久,明玉楼中大半的人都过来劝架了,但劝不住。
  就在这时,门外一阵整整齐齐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声音大声喝道:“干什么呢?没看到明尊驾到吗?”
  醉汉听到“明尊”二字,打了个激灵,立马停了手,他慌忙地去找明尊的位置,给他跪下磕头。哪料到醉汉停手了,扈飞霜却不打算停手,她抓起旁边的一把凳子,就要向醉汉砸去。萧景山见扈飞霜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鼻子出气冷哼一声,他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扈飞霜手中的凳子,用力一甩,连带扈飞霜一起甩出去好远。
  扈飞霜后背砸在桌子的尖角上,差点痛晕过去。她定了定神,狠狠地瞪了萧景山一眼。萧景山看见她在瞪眼,脸色一沉,大步朝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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