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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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剩下的操作很简单。毕竟在范乾津的经验看来,这个小项目浑身都是漏洞,就算自己不狙,上线后也活不过半年。他轻轻一推就倒了。在梁辉说“擦边球”三个字的时候,范乾津仿佛已经看到了结局。
  创业不容易,但它贫瘠的价值甚至不够范乾津动恻隐之心。再是努力,如果方向错了,都是无用功。梁辉开发这小应用的初衷,现在垄断变异人社交软件的s.maller优化后完全可以做到。
  范乾津继续用野卡和变声器,匿名拨打另外几个号码。
  第一个,打给如日中天的s.maller公关总部。竞品上线前都会严格保密,若是被提前知晓,就相当于被敌人提前防备,严阵以待,自然讨不了好果子。更甚,派出专业商业间谍去破坏,干脆让它上不了线。s.maller在国内独一无二,怎能容忍有人打擦边球抢它的阵地?
  范乾津还在匿名电话里强调——这是一个分化之际,不愿受变异身份证约束的人去推动的。到底是抵触被采集数据,还是自由主义者的婚育观,还不得而知。但这反映出s.maller的产品尚有提升空间,建议早日完善,也能满足这种人的诉求。
  范乾津提供了创业小公司的名号、它们被定投的体量和背后的两家资本公司。就像是把迷宫地图送给了对手。
  那公关部副总监在电话里连连点头,感谢他提供如此机密信息。他们迅速锁定,摸清了bigger斤两,争分夺秒在它上线前开发新功能。一边高薪挖墙脚。
  他们同时加紧联络人口保障局,提交方案申请,给“预分化”“后期分化”“临时分化”提供临时接入口,用普通人身份证也可以登入,但只有24小时期限,此举也能让普通人遇到意外情况时,有机会求助附近的变异人,反过来也一样。如此bigger就失去了不可替代性。
  第二个匿名电话,范乾津打给国家信息化安全中心,也不能说是举报,只是反映在泛娱乐平台中,如果加入“强社交功能”,那么如何规避变异人种和普通人的信息安全问题?建议他们加强审核力度。工作人员提交意见后,领导十分重视。接下来新软件的上架审查,在一块上尤其严格,擦边球很容易过不了审。bigger的上架果然被卡住了。
  等s.maller和审核的双管齐下起作用的时候,华顾资本和高和资本自然心中打鼓,一查居然事态变成这样。产品失掉核心竞争力,还有无法上线的风险,自然准备让各自的委托人撤资止损。
  范乾津知道梁辉和岳长风的钱是投不出去了,资本公司不会让委托人把钱扔水里。而没有了钱,就算团队不立刻解散,项目半死不活吊命,大概率要走一批人。
  那几天欧阳山在寝室里和范乾津分享八卦:“梁辉学长这几天好像不太好,我今天去校学生会的勤工俭学中心的时候,他在安排工作,似乎遭受了什么挫折,整个人都自闭低气压……是不是失恋了?”
  范乾津无声笑了笑,心平气和啜着红茶:“好事——”
  他本意是说梁辉吃瘪,在他看来是好事。欧阳山却自动理解成他说梁辉失恋是好事,“也对哦,好多暗恋学长的人就有机会了?”
  欧阳山意外瞥着范乾津,还从未见范乾津这样笑过呢,小声嘀咕:
  “范范,你不会——不会对梁辉学长……?咳咳,不会的,范范是仙人,不会下凡的。”
  范乾津根本没听清欧阳山说了什么,尽情回味自己这波操作成果。
  ——范乾津每次打匿名电话,都会来到老城区某片未拆迁老区中。街道上没有摄像头。他打完所有电话后,就把野卡剪了、手机掰了,丢进下水道里。
  是那堆未拆封手机里最便宜的一个,不到3000块,搞掉了梁辉寄予希望的600万项目。钱被风投机构抽掉手续费后退给了两位投资人。梁辉没有亏损什么,然而怀疑人生、眼睁睁见孵化项目黄了,多么残酷的社会毒打,还得另外想办法解决omega的配对问题……
  范乾津的嘴角泛起更大幅度,红茶真的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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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范乾津在招新上给suae的活动建议方向后,孟杉杉果然深化了意见。suae在九月份办了两次大规模校级人文科普讲座。第一场是请商务部退休的金融调查员公孙瓶做一场“百年未有之大变局(金融风暴)”讲座,第二场是请国际知名红木资本的高级合伙人迈克.l和金融大学校长徐晓霞党委书记访谈对话。
  主持都是孟杉杉,大二的部长们能稍微分担点活计,大一新生干事们基本就是打下手的份。范乾津也帮忙做了不少事。
  两场活动都是免费免预约,由于嘉宾的重量级身份,礼堂几百人大厅在晚上7点就座无虚席。第一场活动范乾津帮葛载德优化了ppt,那天为了去老城区打电话,就没去现场。
  第二场活动当天,范乾津被方辰“借走”去校外,给红木资本做社会调研发问卷。这也算是红木答应来办活动的条件之一,他们要九百份活人数据。用方辰的话来说,“必须用100万的颜值效率才能办成”,软磨硬泡葛载德放了人。
  没想到方辰听说范乾津上回也没在现场,又后悔了。
  “啊?上次你也没在现场?早知道我就不拉你出来了。九月咱suae办两个活动,你都没去过现场,多可惜啊。”
  方辰做公关宣传经常要在外面跑,但有条件她就开着远程直播看,这些大佬们讲的东西都很有启发。而且身为主办方在现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与有荣焉。
  “没事,这学期我们活动还不少。”范乾津反过去安慰。
  “不过,上回你不在也好,免得生气。你不是瞧不惯梁辉么?他又去我们活动上骚操作了。”
  方辰跟范乾津吐槽,上个星期,suae办的金融调查员公孙瓶的讲座时,梁辉主席又冒出抢风头,以普通观众身份提问,和公孙瓶研究员在全场注目中整整聊了二十分钟。
  “聊西方金融经济滞胀,和国际投资逐渐失去的信心。还说‘您来我们学校,实在非常荣幸’——又不是他请的!结果公孙瓶回头对杉姐说,‘你们学生活动做得真不错,学生会主席特别优秀’。是把suae当成学生会在管的了吧?杉姐还得一直微笑张罗善后——看着都替她心塞。”
  范乾津一边往路人手里发着问卷,填问卷的都会获得小礼品,再加上范乾津的颜值,效率高得惊人,有希望提前完成。
  “校学生会九月份只做了一次迎新的大活动,梁辉可不得来suae的讲座刷点存在感么。”范乾津心想,讲座现场那天,自己躲出去打电话狙项目实在英明,避免偶遇梁辉。
  范乾津也偶尔从方辰的远程直播里瞅一眼,今天红木合伙人和校党委书记半英半中地聊得非常流畅,有些同学听着费劲,但范乾津基本无压力。两位大佬聊天语气虽然友好亲切,细品却隐约在唇枪舌剑。
  金融大学党委书记徐晓霞前身也在商务部待过,这几年随着大国金融竞争愈发激烈,构建话语体系也成为学院派的时代任务。于是乎她那看似纯学术的云淡风轻议论“经济是否是内生不稳定的”背后,是对市场经济配置资源最优效率的观点挑战。
  徐晓霞说:“供需理论有个默认条件,那就是产能过剩,完全由需求端决定,价格机制调整后,市场会自发平衡。但经济如果本来就是内生不稳定的,那就必须有宏观干涉。”
  红木高级合伙人迈克也精神抖擞地客场作战,欲扬先抑:“当然,我们都普遍同意,市场经济不能给足公共用品。”他话锋一转,“不过宏观调控在配置资源方面再有优势,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潜台词便是,政府调控做基建当然效率高,但你们不自由。
  大部分新生却没听懂这里面的玄机,因为新生教材一般从微观供需学起,还到不了内生是否稳定的阶段。范乾津看得更专注了些,这里面暗含的角劲让他觉得十分有意思。大部分听众都睁着迷茫困眼,停留在“他们在说什么?我要努力理解”的阶段。
  徐晓霞说:“科技革命的红利也有消失殆尽的时候,不可能永远保持经济大环境的增长。”
  迈克说:“营商环境很重要。如果决心打造全球化,过度干涉就会让企业望而却步。”
  方辰见范乾津观看直播的脸上不时弯起弧度,好奇问:“学弟,你在笑什么?”
  “看吵架就很好玩。”范乾津听得两位大佬绵里藏针,实在忍俊不禁。方辰怀疑自己和他脑回路根本不在一条线上,费解地想,哪里在吵架?他们说得那么学术,又客客气气的,很有趣吗?
  徐晓霞和迈克的对话越来越深,在大部分听众耳朵里也越来越不说人话,安静得有些沉闷的大厅中忽然传来几声低笑。正好在他们都没说话的空隙间分外明显。
  所有人都转过头去,台上辩得都额头冒出汗珠的两位不由自主停止对轰意大利炮。迈克赶紧中场休息:“看来有同学想聊一下呀。”
  他没法辩过校长,还不能吊打一个学生?
  徐晓霞瞧了观众席一眼,松了口气,“工作人员把话筒给那位同学吧。”
  后排站起来普通运动衫打扮的高个男生英俊非凡,含笑接过话筒,正是梁辉。他站起来后,现场观众窃窃私语,大家露出兴奋期待的表情。虽然估计他说的东西也不容易听懂,但看帅哥就值了。
  方辰在直播屏幕这边吐舌头,一言难尽道:“梁辉怎么又来了?每次都在我们suae活动上刷存在感!”
  话虽如此,她倒是看得更专注了几分,还对范乾津道,“你刚才在笑,梁辉怎么也笑,你们是脑电波一致吗?”
  “纯粹巧合。”范乾津也被噎了一下,不爽地走到一边,懒得看梁辉出风头,刚才他正沉浸两位大佬的高手对决世界。梁辉又冒出来坏他心情。
  方辰瞥着范乾津走到一边,不给那直播一个眼神,“学弟……你确实是对梁辉意见挺大吧?”
  范乾津为自己想了个万金油托词:“帅哥相斥。”
  方辰噗嗤笑了,毫不生疑。只听得视频里隐约的“无法战胜就加入……先是竞争对手……再见面已经是盟友……降低成本……”范乾津耳朵竖起,忍了几十秒,最终还是走过来,又重新看起了直播。
  范乾津实在不想见到梁辉那张人模狗样的脸,但摆脱不了学术观点诱.惑。而且刚才徐晓霞和迈克辩论中间,梁辉听得都笑出声了。虽不想承认,但范乾津心想,梁辉或许抓得到精髓。范乾津也不由自主跟着思考,刚才梁辉说的是共赢策略,这倒是化解了之前针尖麦芒的尴尬。
  梁辉确实很懂。范乾津心情更复杂了些。如果没有成见,和他探讨问题,会有些价值吧。
  他又想到上辈子被人劝“梁辉他一直学这个……”
  范乾津不得不承认,梁辉确实学得很好。
  怎么后来就那么不靠谱呢?
  直播视频中,迈克额头汗珠非但没有干,甚至隐隐冒虚汗——学生有这种水平?对比他自己国家的教育产业,顿时升起了严重的危机感。共赢没聊几句,又不由自主往地缘对立的方向偏了。
  “自由市场的进出政策很宽松,尤其是对跨国资本。”迈克的潜台词是,已经给了你们很多实惠。“但企业不能越过安全底线。”
  虽然没有指明,但范乾津已经听懂这是迈克在委婉解释为什么不行——如果任由信息化产业或通讯行业进入,无法保证隐私。
  “利益最大化行为是自发的,何况‘出’很宽松,‘进’倒是不见得容易。”梁辉的潜台词是,其实也没多少优惠,进入时审查限制还多得很,“如果把金融工具滥用在别的方面……”
  徐晓霞笑吟吟插话:“mr.l,这位梁辉同学是我们大三最优秀学生之一。校学生会主席。”
  迈克迅速顺着台阶下,恍然大悟,“哦,学生头儿。”
  徐晓霞打断的梁辉后半句,是她在课堂上讲过的原话,现在如果说全,迈克大概就要吐血了,总得给红木高级合伙人维持最基本的体面。
  梁辉也意识到自己嘴快了,便迅速把话筒交给工作人员。迈克有点懵,全然不知自己的面子在丢进油锅的前一瞬间被挽救了回来。
  ——如果把金融工具滥用在别的方面(政治),那就敲响了金融帝国的丧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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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乾津若有所思,这个直播活动也进入尾声。孟杉杉已经上台打圆场说结尾致辞。范乾津电话忽然响了,是葛载德打来的,“学弟啊,你还在被方辰压榨吗?”
  范乾津笑道:“方辰学姐挺照顾我的。已经快做完,我们看活动直播呢。”
  葛载德道:“刚才梁辉主席来后台,你是不是在他那里挂号了?他问我‘你们部门的人都在这里?’我说现场的都在。他说‘怎么又没来齐’?”
  “又?”范乾津心中一沉。
  “上次那个公孙瓶讲座,就是你协助我做ppt那活动。他和嘉宾聊完也来后台,问我,‘你们的干事都在这里了?’你那天不是有事吗?我就说有人请假。他就‘哦’了一声。今儿他再问,我才回过味来,是不是在找你啊?”
  suae组织人员架构图,自然也是要去校学生会那里走流程备案的。梁辉当然会知道范乾津在外联部里。
  “他或许只是随便在后台晃一下存在感?学长也别多想。”范乾津敷衍过去,觉得不太可能是真的要来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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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主席已经n次预备和范范“偶遇”而不得。
  明天就真的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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