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记_分卷阅读_1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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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王,我舍不得您……”
  “儿,我也舍不得你……”
  “王爷,不知王妃此时还在不在百草园?”父女俩又开始依依不舍,身后的侍卫只得出声打断他们。
  德王一听“王妃”两字,被女儿迷了的眼这下睁得开了,当下就松开了北晏的手,“儿,有事,我给你母妃送信去。”
  “使得。”腻上这么一会儿,趁机偷懒休息了片刻的北晏也满足了。
  她是晏城的女继承人,母亲跟老师对她的要求很高,她亦如此,就是有时候实在累得不行了,才会想法设法让自己休息片刻。
  且这也是母亲默许的。
  父女俩这次果断作别,小郡主策马往校场跑,束成一束的马尾在空中飞扬,德王回头看到身着荷绿色劲装的小身子,跟随行侍卫们感叹:“小郡主真漂亮!”
  这一点侍卫们颇为认同,纷纷点头,“王爷说得极是!”
  等德王到了百草园,王妃恰好在凉亭歇息,在喝着茶翻着书,德王一见狂喜,跑过去就道:“王妃,我来给你送信来了。”
  宋小五挪了挪臀部。
  凉亭中围着桌子放着四张椅子,但每张椅子做的长,挤一挤能坐两个人。
  德王为了能跟王妃能挤着坐一张坐,从不敢胖,每天早上心甘情愿去演武场跟护卫们一道练武,浑洒汗水。
  自然,这也是为了让王妃保持住喜欢摸他的兴趣。
  王妃一动,德王一屁股坐了下去,张着嘴道:“王妃,渴了。”
  王妃抬手,自然而然地喂了他一口,德王当真是极渴,他是一路快走过来的,很快一杯就喝完了。
  德王王府书房离百草园不远,皆处在王府前中院的位置,王妃给丈夫儿女定了规矩,只要是在前中院,不到三个院的距离,再急的事都不许跑马,得用自己的脚。
  一杯茶喝完,德王又喊饿,“王妃,肚子空了。”
  早上吃的面条,这会儿也该消化了,宋小五把自己吃了两口的八宝粥推到他面前,“垫垫。”
  说着就转头朝杨柳点了点头,让她去拿食物。
  闻杏去年生了个孩子,身体大不如以前,宋小五省了她当近身大姑姑的身份,让她当外务大总管去了,把杨柳提到了她原本的位置,主管内务。
  杨柳年轻,一天能在宋小五身边站上三四个时辰。
  现在王府内院的人一年比一年少,需要她经手的事情还是以前那老几样,是以她升了闻姑姑的位置,但还跟以前一样,一月有二十个当值日是站在王妃身边近身侍候的。
  杨柳走后,宋小五见德王不伸手,摇摇头,端起了碗喂他,问道:“什么事?”
  “皇帝派密使到了西北,一出现就是在司马的帐中,这次不得不回了……”德王吃着粥,口齿清晰地道。
  因为王妃喂粥,他兴高采烈,这话一出来,还颇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不知道的还当他为皇帝逮到司马大将军高呢。
  “也该回了,”宋小五想了想,“这些年借口也该用得差不多了罢?”
  往年的召回,皆被大将军借词推托了过去,差不多该回了,若不然皇帝耐心耗尽,到时候不管有多少人保,有多少后手,大将军怕是救不回来。
  “是该回来了,本来还想拖着过了这个冬天就让他回……”这几年司马在,给西北囤了不少粮食,人吃的马吃的,囤了不少,他走了,皇帝那边不见得会饿着西北军,但皇帝派来的人德王还真信不过,且他也不敢让皇帝知道他让西北军暗中暗藏了那么多粮食,要不若到时候皇帝以为他想造反,怒火中烧,后果不堪设想。
  他那大侄子,可喜欢只先想坏处,不想好处的呢。
  文官的事,交给他们法子,有的是脑子极灵活的跟皇帝去周旋,但带兵打仗的,死一个就少一个,德王对西北军有感情,军囤镇的老人至少一半安家在西北,儿孙世代为军户,帮着他们老周家守护着最彪悍的马上民族,他一个都不想亏待。
  “早一点也没关系,不必做得事无遗漏,留给点新上任的。”宋小五又问,“都城怎么样了?”
  “没新消息。”上次太子被诬陷给刚出生的小皇子下毒,这事皇帝心中清楚明白是何人所为,但他趁机收了皇后手里经手天下善堂的权,给了贵妃。善堂是皇后一手建立,收孤寡妇孺女弱,种桑榆养蚕办纺织,给女子谋了一片立足之地,因此立慈立威于民间,皇帝这些年养了个对他忠心耿耿的好贵妃,一下取而代之是削弱了皇后对他的影响,但皇后岂是那么好对付的?这夫妻俩啊,不反目成仇都难。
  替他稳了皇后那么多年,让他们夫妻同心合手给天下树立了一个明君贤后的典范,还是被他那反骨的大侄子给拆了。
  “嗯。”
  看她一脸沉思,德王疑惑,“怎么了?”
  “皇后的身体,不大行了……”宋小五淡淡道:“也不知道这次她能不能咽过这口气。”
  咽过去了,能多活几年;咽不过,积郁胸中,只会更折损寿命。
  “这……”德王干笑,“侄媳妇聪慧敏秀,应该想得开罢?”
  “慧极必伤。”前年得知皇后病重,宋小五曾想过当年要是没有指路让她去走,任她随意过一生,也许她避免不了早死,但遭受的痛苦必然要比如今的少。
  不是谁都需要大刀阔斧、明明白白地活,也不是所有的清醒都有意义,也许她努力走这一遭,生前的欢*愉,死后的肯定,想佑及的子孙,都无一如她所愿。
  第217章 第217章
  “但愿……她能想得开。”德王抱住了王妃, 掩住了嘴里的叹息。
  说来,这不是想不想得开的事,深宫幽幽,皇帝侄子还有无数美人可抱, 这个不可心了,换下一个知趣的就是,可侄媳妇呢……
  心要是寒着,一直没人暖, 如何渡过漫漫春秋?与命运抗争,放手一博也免不了这等下场, 又如何不悲怆?
  他大侄子啊,真是懂如何叫人寒心。
  这厢,王妃未语,却是抱住了他的手。
  德王一笑, 吻了吻她的发。
  幸而有她。
  **
  德王走后, 宋小五去大棚转了一圈, 摘了点青菜与辣椒。
  辣椒是前年宋二郎宋鸿锋随出洋大船回来,特地让人送到晏地的品种,王妃种了两茬, 摸清了在晏地栽种的规律, 就让府务门开始给各家各户打棚子, 令各家各户一年当中至少两季都有新鲜辣椒吃, 多的就腌起来, 当是添菜, 也别有风味。
  宋小五回晏地的这几年,不管任何政事,带着一群种地的老手日日潜心于土地中,这几年间,给北晏城的百姓增添了能日常食用的六七样植物,加上前年都城送过来的土豆,番薯等适应北晏土地栽种的粮食,也不过两三年间,每家每户已能存住一些粮食。
  宋小五每日要忙至正午才去中院的正心阁用膳。
  正心阁有两层,第二层是德王一家四口以及杨公公用膳的地方,第一层用来给王府管家管事以及统领、校尉等高级武官用膳。
  这样方便德王每每用完膳,下去跟这些帮他打理封地的人说说话,如此一来,每每有问题,也能及时拿出个主意解决,无需拖到三五日后。
  两层楼挨得近,但吃食不是来自同一个大厨房,德王一家的都是吃的小厨房专人做的饭菜。
  此前宋小五本想让大厨房一道做了,省时省力,岂料被杨公公哭着去撞柱子拦了下来,这事就作罢了。
  宋小五对跟下属吃一样的饭菜没觉有何不妥,更因晏地缺人,一个好厨子放到外面给做工的人多做几顿可口的饭菜,还能养出不少力气人来,对此更乐观其成,可惜杨公公对她的物尽其用不认同,更因为她把一个王爷王妃的威风弄得跟平民百姓似的,对她有一肚子的怨气——晏地再缺人也不至于缺两三个厨子,四五个打杂的,王妃何至如此?
  小户人家出来的女儿,就是小家子气,杨公公气极的时候,免不了如此作想。
  他现在老了,胆儿也大了,气狠了的时候也顾不得尊卑,还会跟不作为的王爷和胡乱来的王妃置气。
  他会置气,但从没看过他脸色的王妃可不在乎他生气与否,这厢提前去了小厨房,左右看了看,就跟身边人道:“这罐里的盐怎么没了?叫杨公公来问问。”
  杨公公正在前头大堂,坐在轮椅上跟来送豆子的走商说话。
  他昨晚因王妃对小郡主太苛刻,忍不住气找去说了几句话,王妃压根儿不理会他这个老人,该怎么罚就怎么罚,把杨公公眼泪都差点气出来,这会儿他气一点儿也没消,气性大着呢,闻言老眼一突:“怎地没盐了?没盐找管事去,找我何干?”
  “这不,家里的事不都握在您手中么,王妃只放心找您,别的人她不稀得问呢。”来人是他的徒孙,知道老师公想听什么话,很是好声好气地道。
  杨公公从不说他跟王爷是一家子人,但却是喜欢外人这么说道的,闻言虽没好气,但内心舒坦,再来小厨房的事他是一手管着的,王妃除了问他也没别的人问了,也不能让她问了别人去,是以他还是冷着一张脸,但朝人点了点头。
  他缓了脸色,朝豆商道:“王妃有事,洒家先走一步,这下面的事我交给何管事代办,片刻就呼他过来,你且等等。”
  说着,他就让推车的人推他走,豆商忙站起:“公公走好。”
  “事办好了,不急着回去吧?”想着这豆商这几年极守规矩,也会看脸色,让他带个什么来或代走一圈,皆是办到了的,是个守诺的,杨公公想着如此也给他几分脸,不急于走的话就给他做个脸。
  “不急不急,”豆商当他是有事,忙道:“公公有事,但请吩咐就是。”
  杨公公虽说前几年被王妃夺权不再当王府的大总管,但豆商看下来,杨公公的影响还是大着,王府的一些重要命门还是握在他手中,可见王妃当初厌弃他夺他的权要他的命皆是谣言。
  豆商不敢怠慢他,依旧当他是以前那个有权有势的大总管一样尊着敬着。
  “没什么事,就是回头忙完,要是有那时间的话就到咱家小院来跟咱家喝一壶,我那有一坛人参酒,极好,你得空就过来,咱哥俩唠唠。”杨公公现在的架子也没以前大了,皆是因跟那群不讲大小的武兵们混久了,还有那不讲究的王妃闹的。
  “公公相请,鄙人随时都空,”豆商被他称兄道弟,受宠若惊,连连揖手,诚惶诚恐,“何时,公公吩咐就是。”
  “那就等我消息罢。”什么时候,杨公公暂也没个定数,还得把内府的事安排好了才能抽出空来。
  “是是是,小人随时恭候您的消息。”
  杨公公罢手,让人推了他去,到了小厨房门口,他伸出了手……
  他的拐仗就放在椅子后面。
  杨公公现在腿脚不便,不良于行,但还是能走几步的,王妃也吩咐过,再难每日也要走几步,不要真荒废了那两条腿,杨标得了这话便拿这话当圣旨,侍候的不给他拐仗,他能抽出拐仗打人。
  他早上已经走过了,走出了一身汗,沐浴的时候疼得哼哼叽叽的,现在是不应再走了的,可他身边的喜宝不敢违逆他,苦着脸抽出拐仗上前,扶着人起来道:“王妃要是知道您早上已走过了,又该骂我了。”
  “蠢货,是该骂你,你不晓得不跟她说啊?”杨公公立上拐仗下肢上肢皆疼,疼得他对着不得趣的小徒弟破口就骂。
  “小的哪敢跟王妃撒谎?”喜宝公公扁嘴,甚是委屈。
  他被骂,侍候杨公公的那几个被他带着的小管事更不敢吭声,满脸笑容,唯唯喏喏,点头哈腰拖着杨公公的手臂和背,让他好好走路,唯他马首是瞻。
  “那闭嘴怎会吧?啊,我怎么带了你这么个宝器鬼!”杨公公被他气得肝疼,一路被人扶着,对着小徒弟骂骂咧咧,杵着拐仗一步一步,慢慢地,但活龙生虎地进了小厨房的院子。
  这光景,比德王夫妇刚回晏地,见到他一身枯瘦,人不人鬼不鬼,随时被人抬着的样子好多了。
  正在小厨房里的德王妃已听到外边呼呼啦啦的声音,依旧有条不紊地切着手中的青椒丝,杨公公被侍候的人众星捧月拥进了小厨房,这些人还没请安,就被杨公公赶:“去去去,外边儿去,不知道厨房小啊?”
  “请王妃安。”
  “王妃金安。”
  “娘娘安。”
  众人七嘴八舌请完安,你推我我推你,笑着跑出去了,生怕再被杨公公逮着骂。
  “坐。”小的们声音未消,德王妃的声音起了。
  “叫奴婢过来何事?”杨公公没坐,梗着脖子问。
  “盐没了,刚有人送来了点,你看看。”宋小五把盐随手放到了椅子边上的小桌上。
  杨标探手要去点……
  “洗手。”王妃道。
  杨标扁扁嘴,嘴里不知咕噜着什么话,去洗了手,洗完回来刚要拿手点盐,就听王妃又道:“拿筷子点。”
  杨公公伸到一半的手僵了,恼羞成怒:“您怎地不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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