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皇后_分卷阅读_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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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淑妃死后当天夜里就立即入殓,移至清宁殿停灵。皇上还是给她妃子应得的体面,并没有剥夺她死后哀荣。其实说穿了人死之后万事空,这些排场不过是做给后人看的。
  这后人当然是玉瑶公主了。
  生母去世,玉瑶公主还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只裹着一身孝被乳母抱来叩过头,其它守灵等等一应事情与她没有关系,叩过头乳母就按照嘱咐把她抱走了,这可是皇上的吩咐,哪个敢出差池。宫里其他嫔妃依例每日过来哭灵守灵,这其中也有例外。
  贤妃又病了,除开头一日来过,回去就起不来身了,后来就每日遣身边的尚宫过来代为致意。
  而谢婕妤则是刚出月子,身子还虚,皇上发话说她得好好养着,不能劳神费力。
  宫里头的人惯会看风色,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淑妃早是昨日黄花了,现在宫里头论宠爱那是谢婕妤头一份儿。新晋上位,膝下有子,谁能和她相比呢?
  待淑妃安葬事毕,天气早已经入夏。玉瑶公主和大皇子都没了生母,都被安置在宏徽殿内由乳母尚宫和太监照管,这就有人动了心思了。大皇子是不用说了,他已经在宏徽宫住了好几年了,一个注定养不大的孩子没人去搭理。但玉瑶公主就不同了,她身子骨很康健,又是皇上的头一个女儿,皇上虽然处置了淑妃和林家,但对玉瑶公主仍旧一如从前,没有半分薄待,一抽出空来就是宏徽宫看望两个孩子。包括年纪还小的玉玢公主,她的生母韩充容虽然无宠,但借着公主在身边,也得了皇上不少眷顾。
  膝下无子的嫔妃难免会想着借东风的主意。倘若能把玉瑶公主养在膝下,皇上自然爱屋及乌,这么一来二去的,何愁不能入皇上的眼?没准自己腹中也能借机怀上龙种呢。
  不说皇上那里有没有人吹风,连谢宁这儿都有人借机来打探口气。当然一些位份低的压根儿不敢来开这个口,有这心的先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份量。怎么也得美人往上的位份,还得有一座宽敞宫室,要不下面的事也就别谈了。
  这来的人不但有高婕妤、李昭容、曹顺容,周淑媛等人,连一向老实寡言的施顺仪也曾经期期艾艾的表露了这个意思。
  这些人把她当成有求必应的菩萨了吗?且不说她有没有这个能力相助,这么多人来求,她助哪一个呢?施顺仪大概很少求人,话没出口自己先脸红了,弄的谢宁也跟着尴尬起来,又不能应她,拒绝的话说重了又怕她更难受,两人端着茶讪讪的一会儿,施顺仪告辞走了,谢宁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再过了几日,甚至还听见有人说,玉玢公主的生母韩充容曾经在皇上去她那里看望玉玢公主时,向皇上提出来她也想抚养玉瑶公主。她的话说的很得体,是说自己也是做母亲的人,体恤玉瑶公主没了亲娘孤苦无助,奴才们尽心毕竟有一大半事情做不得主。她生过孩子,养过孩子,和别人相比总是更懂得怎么照看孩子的。再说她这里还有玉玢公主,姐妹两人一起住正可以增进姐妹之情,互相有个伴,也免得寂寞。
  不得不说,韩充容这些话听来确实很有道理。这话一传出来顿时让其他人恨得牙根痒痒了。人家没孩子想争个孩子容易么?她有一个孩子了还想再多揽一个,胃口这么大真不怕撑着。
  隔了一天又听说,皇上已经回绝韩充容了。大概是说玉玢公主多病,韩充容照料她一个就忙不过来了。
  这话一出众人才算是放了心。还有人说,玉玢公主多病,玉瑶公主身子倒是好的,可要真挪着一处住,没准儿把玉瑶公主也给带累病了呢。病苗子没长好,反倒把好苗子也给祸害了。
  这话传到韩充容耳朵里不知道她是什么心情,反正谢宁听着很不顺耳。她现在也有孩子了,一心一念都被孩子牵系着。孩子好她也好,孩子倘若有个不高兴不舒坦,她就急的不行。将心比心,韩充容守着玉玢公主的病也必定是日夜煎熬着,再听人口口声声提起这个病字心里该怎么难受?
  再说了,这些人也太会看人下菜碟了。太皇子多病,一直在宏徽宫也无人问津。玉瑶公主得皇上疼爱身子也康健,所以就成了人人争抢的香饽饽了。一个个表白着都是慈母心肠,那这点心肠怎么不施舍给大皇子一点儿呢?
  方尚宫对这事儿见怪不怪:“大皇子体弱,太医都断言养不好。既然如此,真接下这担子并无助益,大皇子真不好了说不定反而获罪,这种傻事自然没人肯做。”
  皇上又不傻,这些小女子的盘算肯定瞒不过他。至于怎么安置玉瑶公主,皇上肯定自有打算,谢宁可不打算在这件事里和小丑一样上蹦下跳的自讨没趣。
  林夫人要走了,谢宁哪里有心思管别人的事。
  林夫人进宫是陪她生产的,又照看她坐月子,已经多留了那么些日子,再留下去是真的不妥了。
  林夫人满心的不放心,不放心谢宁,也不放心二皇子。这小子吃的胖嘟嘟的,手上脚上全是肉窝窝,一逗就乐,乐的人心里象灌了蜜一样甜。
  要离宫,要出京,林夫人胸口也疼的很,撕心裂肺一样。但是这些话,又一个字也不能说。
  天气热起来之后方尚宫身子比天冷的时候要好得多了,行动如常,全不象天冷的时候那么吃力,连一个人行动坐卧都勉强。即使这样,青梅她们伺候的一样周到勤快,热水不但没少提,反而比天冷时提得多了。要知道天冷的时候烫脚就得了,现在天热有汗,全身不得擦洗一下?青荷可看得出来,方尚宫这人不讲究吃食穿戴,但是一定要把自己从头到脚收拾的干干净净的。青荷不觉得这是什么毛病,反而觉得自己也该学起来。伺候主子的人,自己身上自然也得干净轻快,自己舒坦,主子看着也舒服不是?
  方尚宫换了件屋里穿的衣裳,听见有人在外头唤了一声,就过去把门开了:“林夫人,请进来吧。”
  林夫人过来,方尚宫一点儿都不意外。
  林夫人点了下头,有礼的说:“这么晚了还过来打搅,实在过意不去。”
  “别这么说,又都不是外人。”
  林夫人进屋坐下。方尚宫这间屋她进来过几次,屋子收拾的很干净,就是东西有点少。林夫人还怕是谢宁不会做事,没给人家安置,提醒过谢宁几回。后来才知道方尚宫就是这个习惯,她自己也说,不喜欢屋子里处处都是东西,那些摆设字画案几,又没有用处,就不必多此一举把屋里弄的满满当当的。
  林夫人心说这倒真是不看重富贵的。就是在宫里头,一个人本就孤单,又把自己身边折腾的空荡荡的如此冷清,简直象个出家人一样。
  “晚上吃了茶不好睡觉,咱们这个年纪了本来觉就少,我也不给你沏茶了,吃口白水吧。”
  林夫人本来也不是为了吃茶来的,点头说:“白水就好,我平素在家,一天也就吃一回茶。”
  方尚宫用的杯子就是素的白瓷杯盏,喝了一口水,林夫人也不绕圈子:“方尚宫,你比我还年长着几岁,我就托大称你一声老姐姐了。你是个通透的人,我今天来是有事相求。”
  方尚宫和和气气的说:“林夫人不用这么客气。这些日子相处,咱们也算是投缘,有话就请直说吧。”
  林夫人站起身来,正正经经的向方尚宫行了一礼:“我想求您多照看着我们家姑娘和二皇子。他们在宫里头,我们在宫外头,有心也使不上力。您是个老成的人,心又善,过去一年里头也多亏了您照应她。”
  方尚宫连忙起身相扶:“快别这样多礼,我是奴婢,谢婕妤是主子,我伺候主子也是本分。”
  林夫人摇了摇头:“话是这样说,可是您尽了多少心,我看着,婕妤心里也明白。您尽的不是本分,是心意。为您这份儿心,我都想给您竖长生牌位,谢您保了他们母子平安,这恩义不是一个谢字就说得尽的。”
  方尚宫还是柔声细气的说:“你看你这话的就见外了不是?我和婕妤主仆一体,婕妤要有个闪失我也脱不得干系,夫人不用这样夸我,我也着实没做多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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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更稍后,大家不用等,明早起来看啦。
  今天居然会脚趾抽筋,太奇葩了.
  ☆、一百零八 儿女
  林夫人一边摇头一边笑:“别人都拼命的往自己身上拉功劳,就您偏摇着手往外推,可见您和别人不一样。我说的真心话,不是为了把您捧高了下不来台好答应我求您的事。”
  方尚宫也笑了。
  两人重新坐下来,林夫人感喟的说:“我这个外甥女打小命苦,他父亲去了之后,谢家容不下她们娘俩,我那小姑子只能带着孩子回了娘家,没几年也过世了。宁宁就跟我女儿一样,是我从一点点大一直养到了十几岁,想着给她寻个好婆家,不求大富大贵,只要能过太平日子就行。谢家老太太说想她,让人把她接回去,谁想她们就把孩子给送进宫里来了。我居然隔了两年才知道这事,我真觉得对不住这孩子,真不对住她,我这个做舅妈的哪还有脸见她。为着她舅舅生病,我女儿有孕,我就顾不上她了,我这辈子都愧对她。”
  方尚宫劝她:“谢婕妤不是那样的人,绝不会往窄处去想,你也别自苦。你那么疼她,把她教养的这样出色,这任谁都能看明白。林大人外放到北方,冬日里太冷,想必这病也不轻吧?”
  林夫人只说:“好在现在差不多都治好了。”
  方尚宫明白那病必定是不轻的,不然以林夫人和谢婕妤的情分,绝不会那么长时间被谢家人糊弄过去。
  “我也知道我今天这么过来,很失礼也很冒失。您答应,是为难了您。不答应,您只怕又得罪了我。可我思前想后还是来了,除了您,我没别人可托付的。”
  方尚宫没出声。
  林夫人的心情,她其实都懂。林夫人那么要强的一个人,要在人前服软,对她来说比什么都难。要是为了着她自己的事,她丈夫儿女的事,她一定不会开这个口。
  可眼下为了谢婕妤,她把要强都抛到一边去了,说的话句句情真。
  “我们家不是那种高门大户,您这样的人也没有事会求着我们。这话我自己说着都觉得难堪。哪有求人办事不许给人好处呢?”
  方尚宫看她说的难受,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可我养大的孩子我知道,宁宁她不是那种忘恩负义薄情寡恩的性子,别人对她一分好,她恨不得回报十分。您在这宫里也是孤单单的一个人,总得有个寄托啊?宁宁她是真把您当长辈敬着……”
  林夫人脸直发烫,一辈子都没说过这样的话。
  方尚宫轻轻伸过手来,把一块帕子塞到她手里。
  林夫人这才惊觉自己脸热乎乎的都沾上泪了,慌忙抬手去擦。
  方尚宫等她擦过脸,神情比刚才平静些了,这才握着她一只手,轻声说:“林夫人,你的为人我是知道的,你这也是一片为了儿女的心。虽然说谢婕妤是你的外甥女,可你看待她和自己的孩子别无二致。其实就算你今天不过来,我也没打算离开永安宫。”
  林夫人怔住了,听到方尚宫接着说:“我在针工局也待了二十年了,如果不是我自己想挪一挪,一开始我就不会到谢婕妤身边去了。”
  “到了这把年纪了,时常会想着,人活一辈子图什么呢?”方尚宫也不知为什么,也许林夫人对谢婕妤那情真意切的关怀打动了她的心中的某个地方,有些话她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放在心里,越搁越久,久的连自己都快忘记了。
  “刚进宫的时候我想攒点体己,熬到出宫回家去,说不定还能嫁人。倘若嫁不出去了,就跟着哥哥嫂子过。”方尚宫微微一笑:“我哥哥嫂子也都是好人,不会象那些势利的人一样嫌我什么。没两年听说老家遭了灾,全家人都没有了。再后来,我也出不了宫了,就这么一天一天的在宫里熬日子,怕病,怕死,在针工局待着什么事儿也不去问。现在回过头看看我这二十年都做了什么,我居然一点都记不得。这二十年我是过的很太平,可是跟白过了是一样。这样的日子再过个二十年,还是没有一件能让我记得住的事情,只是一片空白。”
  她语气平淡,林夫人却听的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就好象一块大石头压在胸口,气喘不上来。
  有时候林夫人躺在床上半夜睡不着,外面什么声音都没有。她觉得这皇宫实在太大了,大的人让人找不着出去的方向。
  “我来照顾谢婕妤,是我自己甘心情愿的,既然来了我就不会半途而废。”方尚宫握着林夫人的手缓缓说:“即使你今天不来这一趟,我也不会离开永安宫的。”
  林夫人的谢字卡在喉咙里,这不是一个谢字可以说得完事。
  她反握住方尚宫的手,可是没过一刻,又狼狈的伸手去抹泪。
  第二日,谢宁送林夫人出了永安宫。
  明明只少了一个人,心里却象塌了大半边。这一回分别比上一回还要叫人难受。
  她抱着二皇子发半天呆,到了用膳的时辰一点儿也没有觉得饿,就喝了两口汤,还一点儿都没尝出汤味儿来。
  刚才目送舅母走的时候,她真想自己能够变小,躲在舅母袖子里头跟着她一起走。就象小时候一样,舅母那么疼爱她,她又爱黏人,舅母但凡要出门,她都早早跑到骡车边去等着,有时候还把脚凳抱在怀里,生怕一松手就会被人丢下一样。
  方尚宫隔着窗子看见坐在榻边出神的谢宁,朝青荷无声的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进去打扰。
  青荷同方尚宫绕过回廊,轻声问:“奴婢嘴笨,也不知道怎么劝一劝主子,就这么让主子伤神,只怕不妥吧?”
  方尚宫只说:“谢婕妤自己能想得通,让她一个人待会儿吧。”
  到晚膳时分,皇上来了。
  这在永安宫不是稀罕事,皇上哪一天不来看看二皇子,只怕觉都睡不安稳了。
  只是今天皇上不是一个人来的。
  御辇上还坐了两个娃娃,大皇子和玉瑶公主,一左一右端坐在皇上两侧。大皇子瘦小体弱,往那里一坐,几乎看不见人在哪里,只能看见一袭锦袍。玉瑶公主抱着一个圆圆的金黄的香瓜,圆圆的小脸儿上没有一丝表情。
  皇上下了御辇,没让乳母和太监上前,自己把两个孩子从御辇上抱了下来,一手牵一个走进了永安宫。
  宫门还好,到了殿门口,门槛太高,两个娃娃都迈不过来,皇上干脆一手一个给挟了过来。
  谢宁都看呆了,甚至忘了行礼招呼皇上。
  等她回过神,皇上已经把那两个孩子都放下了。
  谢宁屈膝颔首:“臣妾恭迎皇上。”
  皇上抬了下手:“免礼。”
  然后他看了一眼站在他两侧的孩子。
  大皇子抬起手臂躬身一揖,虽然他瘦的象是下一刻就会被风吹倒一样,这个揖礼却没有丝毫含糊,小声说:“见过谢婕妤。”
  谢宁忙说:“大皇子不用多礼。”
  玉瑶公主却没有反应,还是傻傻站在那里。
  皇上轻轻摸了一下她脑门上那一小片头发,目光显得温和而无奈:“玉瑶,这是谢婕妤,怎么不会行礼了吗?”
  玉瑶公主歪着头看看谢宁,还是一言不发。
  谢宁也看出点不对头。
  她见过玉瑶公主的,原先不是这个样子。玉瑶公主虚岁说是四岁多,但是要论周岁的话也就是三岁上下,早就已经会说话了,从前在淑妃那里谢宁是亲眼目睹的。
  可现在这孩子怎么看怎么不对头。
  “淑妃灵柩出宫那天,她就不说话了,宏徽宫的奴才怕担干系一直瞒着没报上来。”
  谢宁看着玉瑶公主的样子,这孩子看起来就象是丢了魂一样,眼睛没有神采,就象一个人偶娃娃。
  “太医看过了没有?”
  “看过了,说是惊悸之症,开了一个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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