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的后宫日常_分卷阅读_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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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震惊了。这怎么可能?这得多么跟自己过不去才不惜挤占脑容量记住这些边边角角无意义的东西?
  他见我惊吓得书坠地上,便收了那副拈花一笑的嘴脸,捡起书,以一派开启愚钝弟子的语气道:“大仙儿,书封上写着第二卷。你翻开的厚度约莫就是划分第五章的地方,这套书的编者是个强迫症患者,每章字数相差的误差不超过一百。至于书籍页数,看多了书,自然能根据厚度一望即知,这便如常年抓药的卖药人一抓准,无它,手熟尔,我嘛,眼熟耳。”
  “……”原来如此,害我惊吓失态。不过,虽然得到了合理的解释,但我仍然觉得此人是个怪胎,“你究竟是谁?有此种本事,为何屈居天章阁十年之久?”
  “天章阁藏书之富,乃国之宝藏,何为屈居?”
  “学会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这难道不是天理?”
  “天理是天道之理,不是帝王谋的道理。学问知识首先是自己开心就好,货不货与帝王家,看心情。”
  果然任性得很呢。
  “话说回来,你叫什么?任何品职?”
  “大仙儿不能一眼洞悉凡人?”
  “那得消耗神力……”
  一番辩论后,才得知,此奇葩宅在天章阁读书十年也是迫不得已之举。十年前任户部侍郎时得罪整个户部,被户部尚书一怒之下参了一本,吏部将其调任天章阁。众所周知,天章阁向来是有去无回,被打发至天章阁的官员,很快就会被官场遗忘。从此这货就在天章阁借书浇愁,一年又一年,隔断外界联系,反而沉了一颗向学之心,心中再无杂物,只剩纯粹的遨游书海的乐趣。
  “说来,你到底叫什么?”我捧着脸听完了一段故事,确为此人心性折服,他人被贬天章阁,十有八九意志消沉,他却能于绝境中求得一线心灵契机,完成自我救赎。
  “萧传玉。”
  “哦,那天章阁什么时候开饭?”
  “……天章阁一日两餐,离晚餐还有四个时辰。”
  我跳起来:“那告辞了,我先赶回去吃午饭!”
  ……
  吭哧吭哧爬出了木梯,从藏书阁的前楼出去,回到正殿,就见一片鸡飞狗跳,比我来时还要厉害。
  殿内有人语气诚挚:“陛下不见了?真的吗?哎呀那可不得了,您为什么不赶紧去找找?”
  有人犹疑不定:“你们真的没有见过陛下?不是有宫人说见到陛下往这边来了……”
  前者赌咒发誓:“怎么可能!这里可是天章阁,十年都没有帝王问津的天章阁,比冷宫还要冷宫,陛下是多么想不开才会来这里啊!再说,陛下不是那个……不爱学习么,他怎么可能读书嘛!下官发誓,下官都不知道陛下高矮胖瘦。”
  众人附和:“就是就是!”
  后者更加疑惑:“这就怪了,明明有几个宫人作证……这样吧,你们敢不敢在天章阁架锅煮卤煮?”
  “卤煮!在哪在哪?”我流着口水闯进了正殿。
  “……”
  下一刻,天章阁集体被罚站。
  某个赌咒发誓的抱住一人大腿:“太傅,你听下官解释啊!”
  ☆、第70章 陛下坐朝日常零八
  我不过消失了小半会儿,宫里竟然要以失踪人口上报太上皇,幸得被太傅拦下,号称是为宫里人的前途考虑,虽然我以小人之心揣测他主要是为着自己前途考虑。
  有宫人目睹我往天章阁方向去了,但太傅打死不相信,找遍各宫殿,三过天章阁大门而不入。
  后因实在遍寻不着,才死马当活马医,不得不选择了没得选择的选择——天章阁。于是就有了我听到的一幕。
  待我闻卤煮破门而入时,众人扭头一见我此际形象,无一不是吃了一惊。待他们透过重重灰土认清我的真面目,太傅勃然大怒,以天章阁囚禁并虐待陛下为名,兴师问罪。
  天章阁集体被罚俸一年。
  最后我被做了一番简单的清洁,洗脸洗出一盆黑水,更衣呛得附近人直咳嗽。
  天章阁老大吴可用泪流满面:“臣就一会儿没盯住,陛下去了哪里滚出一身尘灰?”
  太傅再度震怒:“陛下好不容易驾临天章阁,你身为天章阁负责人,竟不随身伺候,丢下陛下一人,她迷路了怎么办,饿了怎么办,被虫子咬了怎么办?!你担当得起吗?!”
  吴可用跪地:“天章阁统共就那么点大……”
  “那么点大就不准人迷路?陛下不也才那么点大,最容易迷路容易饿,藏书阁里那么些书不知道藏了多少书蠹,你确定就没有虫子?”一叠怒声训斥完无辜的吴大人,太傅忙将我查看,抬抬下巴摸摸脸,挽了袖口瞅瞅手臂,“让太傅看看,有没有被书虫咬到。”
  吴可用大人以头抢地:“书蠹它只蛀书,不咬人的呀……”
  “你怎么就能确定书蠹瞧着陛下细皮嫩肉比书好吃,就不想尝一尝,不咬陛下了呢?”强词夺理又理直气壮的太傅果然人莫可辩。
  “太傅非书蠹,焉知书蠹就有同太傅一般的想法?”吴可用大人也不是一般人。
  “你非我,焉知我不知书蠹就有同我一般的想法?”试图挑战太傅,事实证明,那是自取灭亡。
  吴可用大人辩论失败,天章阁再被罚俸一年。
  ……
  太傅以对天章阁一生黑的姿态,将我接走。我还沉浸在方才他们所说的卤煮的节奏里,感觉受到了深深的欺骗和伤害。
  素来与世无扰、退避尘寰的纯真无害天章阁,在太傅眼里成了一处虎狼之穴,天章阁众人则无不是怀有狼子野心。
  “陛下竟会出现在天章阁,实在令人难以置信。”走在回正宫的路上,姜冕一脸的感慨,看我一眼便叹口气,仿佛瞧着家养的萌呆小仓鼠陡然间异变成了啮齿栗鼠。
  “太傅此刻的心情,是不是又欣慰又有点小难过?”走到树荫下,我索性坐到石头上纳凉,也是表明一种不愿同他回宫的非暴力不合作态度。
  他见我如此大咧咧行事,二话不说脱了自己外裳,将我从石头上拉起:“不要贪凉,石上寒气重。”外裳叠了几层铺到石头上,才放我坐。他蹲在一边,试探地掀了掀我袖口:“陛下会想着要看书,确实让人欣慰,陛下有了自己的主意,不再听太傅的,可不叫人难过嘛。来,让我再看看,到底有没有被虫子咬到啊……”
  我掩下袖口,扭身避开,非常不合作:“方才你又不是没看过,书里的小虫子哪里就会咬到我了,太傅不要蛮不讲理。”
  他眼睫一垂,显出一个忧郁的模样,在绿树浓荫里分外安静忧伤:“方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怎么好细看,不然岂不也让他们看了去。也许就有非常凶狠的小虫子呢。”
  居然装起了脆弱忧伤!我真想把传说中凶狠的小虫子甩他这张忧郁的脸上,替遭诽谤的无辜书虫报仇。
  “那这么说,你以后就不许我去天章阁看书求学了?”对他的脆弱忧伤视而不见,我挑了尾音无情绪地问。
  “天章阁那种地方,又破又旧,陛下不就是沾染了一身灰么?不要再委屈自己去那种地方了,要看书哪里没有?”忧伤攻略失效后,他转走理论攻略,将我避开的袖子又一点点扯回,“再说,想学什么,太傅可以教你啊,何必舍近求远。”
  我哼了一声:“太傅那么忙,跟大理寺卿还没有掰扯清,阿笙妹妹还没有从人家府里抢回来,怎么有空教我呢。”
  “啊!我就说有虫子嘛,红了这么一大片……”不知是暗度陈仓成功,还是故意转移话题,姜冕扯开我的袖口,指着手肘上一片赤红痕迹,大惊小怪,痛心疾首,还拿手指轻轻按抚。
  “你家虫子咬了是这个样子?”我掳了袖子往下盖,“不小心摔……额……蹭到了,有什么大不了!”
  “摔?”被准确抓到关键字。
  “蹭的!”
  “蹭什么蹭!这明明就是摔伤!”他锢住我小臂,蹙了双眉,见微知著,“这红痕明显是从高处摔落,硬生生砸地上起的伤。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赶紧回去让混账太医看一看……”
  一听要看太医,当即我就不干了:“一点小伤而已,不要大惊小怪,啊……太傅你做什么……”身体腾空而起。
  “抱陛下回去。”
  “可是我的腿又没有受伤!”
  “总之陛下是受伤了。”
  “……”
  莫名其妙就被当做了伤员,还被口口声声渲染成了伤筋动骨,不许自己走路。
  既然抗拒不过,且反对无效,又逃不了,我也就不挣扎了。乖乖躺在某个坚实的怀抱里,不用自己走路倒也轻松,只要放下节操,坦然面对路过宫人的奇特且复杂的眼神,不时看看蓝天,还是挺惬意的。
  被横抱着穿过宫道,不多时某人就体力不支,然而自己做下的恶果哭着也要坚持不松手,只在偶尔歇一歇,喘口气。
  这样的机会,我怎能放弃,当下就不吝毒舌:“太傅,不行就不要勉强了。”
  他被我会心一击,强作镇定:“陛下这么沉,就不要说风凉话了。”
  “太傅抱不动的话,我就自己走好了,太傅闪到腰就不好了。”
  他被我连击得险些岔了气:“陛下可以不说话吗?”
  “不吐槽太傅,那我多无聊。”我闲适地扭扭脑袋,掰掰手指。
  “……那你随意。”他有气无力,莫可奈何。
  “太傅是不是需要加强一下锻炼比较好?”
  “……每天抗击陛下的言语压力就非常锻炼了。”
  “唔,进行一下心灵锻炼是很有必要,但肉体锤炼也是需要跟上的呀,比如腰啊腿啊。”
  “……”
  “毕竟太傅年纪也不小了呢,不好好保养是不行的呢。”
  “……”
  “阿笙姐姐都没有嫌弃你,你就不要太挑了,赶紧去大理寺卿家里接回人家吧,说不定阿笙姐姐整日都在盼着太傅呢。”
  “……”
  “太傅也不要自卑,跟大理寺卿比起来,你还是有那么一丁点胜算的。”
  ……
  在不间断的言语攻击下,太傅最后竟真的将我抱回了宫,身心都得到了极大的锻炼。宫人们惊诧地迎回了她们气定神闲的陛下,以及某个汗透衣背劳累过度的太傅。宫女上前要接手,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的太傅没有搭理旁人,径直抱我入殿门,稳稳将我搁回椅上。
  他扶着椅靠站定,鬓发湿透,这一趟显然被锤炼得不轻。念及他年纪,也着实不易。再念及我体重,太着实不易了。
  我扭头看他一眼,心头生了薄薄一层恻隐,握袖子给他额头擦了一把:“太傅去泡个澡吧。”
  他于袖底朝我投来一瞥,目中湛湛然。
  我觉他这汗水淋漓的样子,颇有几分动人神韵。
  得赐宫中浴汤,姜冕当然不会拒绝,去之前吩咐宫人传唤太医,以及务必看好陛下,时时刻刻不得令陛下脱离视线。以至于我想逃避太医也逃避不了,被宫人按部就班地监视与跟随,终是与前来看诊的柳牧云相遇。
  得知我摔伤,柳牧云不计前嫌要给我细细查看。我坐在案前,一边看奏章一边任由他挽了我袖子,伤势如何我并不在乎,他要如何查看我更不在乎。
  只觉手臂被敷了一层药米分,冰冰凉,遮掩了微微的痛感。他再将袖子一点点放下,收拾了药箱。我以为这便完事了,他可以走了,我可以用心看折子了,谁知他忽然自药箱里捧出一碗药汁,搁上案头。
  “陛下把药喝了吧。”他语似恳求。
  我余光瞥了一下,便即收回,不搭理。
  “若陛下觉着我碍眼,我便走。记得把药趁热喝了。”说完,他收拾起药箱,长身而退,一步步出了殿。
  我抽了本奏折便要将药碗扫去地上,忽被一人将手按住。
  “陛下?”不知几时出现的眉儿对我痛心疾首,“柳太医从来没有对不起陛下过,你小时都是他看护的,他为陛下付出的心血,不比任何人少!这回梦药何其珍贵!不止药材,其煎熬手法、时辰,都需掐算恰到好时。你若不喝,可以叫他不必熬药费心,也不要砸掉这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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