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_分卷阅读_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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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一来,看到爸爸那一副样子,一瞬间情绪大爆发,哭天抹泪地和我抱成了一团。我原本以为这个脆弱到极点的女人急需我的安慰,却没想妈妈哭完之后,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诧异万分的事情。
  妈妈直接冲到老陈的身边一把拽住了老陈的衣领,然后破口大骂起来:“老陈你这个丧心病狂的!你看到我家老刘伤成这样还不往大医院送!你赚那几个黑心钱你赚得心安理得吗!你怎么能够这样!你太没良心了!”
  我和堂叔完全愣住了,我站在一旁看着妈妈对老陈拳打脚踢。妈妈身高马大,无论是身高还是体重都在老陈之上,老陈被彪悍的妈妈给打得东奔西跑不断求饶。最后,老陈终于妥协,说愿意让爸爸转院。妈妈这才松了一口气,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气喘吁吁地再次对老陈开骂道:“老陈我告诉你!我老公假如有什么不测!我就把灵堂摆到你家里去!我看你这辈子怎么做人!你个挨千刀的东西!”
  妈妈彪悍的一面向来极少在我面前展现,但是对于妈妈的这一面我早有耳闻。爸爸一向胆小怕事,所以但凡有人欺负到我们家头上,一般总是妈妈出面摆平。妈妈的性格是属于得理不饶人的个性,她一生强势,又因为是村里唯一的老师,在我们那里有着极高的声望。
  没多久,我的电话再一次响起,六堂哥告诉我,他已经安排好了我爸爸转院的事情,很快就有救护车会过来把爸爸带走。我千恩万谢,他在电话那头柔声地说:“谢什么呢,都是一家人,我会在医院等你们过来。”
  我们跟随救护车到了六堂哥所在的医院之后,爸爸很快被推进了手术室。妈妈拉着六堂哥的手一阵寒暄和感激。
  我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六堂哥如今的模样,他的身材依旧高大而挺拔,脸蛋却不似年轻时那么俊朗,整个人显得成熟而睿智。他已经成了这家医院脑神经科的主治医生,隔了那么隽久的时光,他还是依旧亲热地称呼我为“小妹”,看我的眼神还像当年一样带着一种疼惜。
  手术的过程十分漫长,中途手术的医生出来告诉我们爸爸的一些基本情况,由于延误了最佳治疗时机加上小诊所采取的一些错误的治疗办法,导致原本情况并不严重的爸爸出现了心脏器官衰竭的情况,医生告诉我们情况不容乐观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
  妈妈一瞬间就昏阙了过去,六堂哥连忙一阵抢救,他安慰我们道:“别担心,医生都是习惯把最坏的结果先行告知,我再打电话联系其他医院的专家。”
  让我们没有想到的是,妈妈昏倒的那一段时间里,老陈趁大家都没注意的时候悄悄地溜走了。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他人了,连电话也关机了。
  堂叔连忙回到了工地,没想到工地上也没有了老陈的踪影,这块工地已经拿到了好几期的工程款,就剩最后的尾款没有结算。老陈大概是担心真出了人命他罪责难逃,所以趁我们不注意卷款潜逃了,工地上所有工人的工资都没有结算。
  这无疑又是一个噩耗。
  堂叔此时已经无暇顾及爸爸了,他带着工地上其他的工人报警维权到处寻找老陈的踪影。爸爸的伤势虽然进行了手术但仍然昏迷不醒,医生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与此同时,因为老陈卷款潜逃,本不该由我们自己承担的医药费全部落到了我们的头上。
  这接连而来的一切让我措手不及,也让妈妈心力交瘁。本来就身体不好的妈妈在听闻前后治疗已经花了近10万元的治疗费之后一时再度无法承受而昏倒。
  我突然意识到,爸爸受了重伤,妈妈老了,长大的我已经成了家里的中流砥柱。妈妈坚强了那么多年,如今是真的老了,再也无法扛起家庭的重担了。
  我不能哭,我也不可以哭,我必须坚强起来。如果我也倒下了,那我们家就彻底跨了。
  六堂哥给妈妈安排了一个床位让她好好休息,我守在爸爸和妈妈的身边,看着爸爸静静地躺在白色的病床上,看着妈妈静静地躺在我的另一边,那一刻,我的心揪揪地疼着,鼻子不断地泛酸,我却拼命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
  六堂哥端来了可口的饭菜,他亲切地用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说:“小妹,你吃点东西,从我见到你你就没吃过什么东西,也没有好好睡一觉。听哥的话,你多少逼自己吃一点,吃完你躺着好好睡一觉,小叔和小婶我来照顾,你放心。”
  我摇了摇头,我说:“六哥,我真吃不下。妈妈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小婶没事,我给她吃了一些安眠的药物,让她可以休息久一会。我下午还有一个手术,我已经安排你六嫂过来陪你。你听话,先吃点东西。”他目光柔柔的,说话还像一样夹着棉花似的,特别温柔。
  能嫁给这样的男人,是女人的福气吧!曾几何时,他带着六嫂一起回乡摆酒,我看着饭桌上那个温柔似水的女子,曾经这样深深在心里感慨过。
  在六堂哥的劝慰下,我勉强喝了一小碗小米粥。很快,六嫂就过来了。时隔多年,六嫂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娇俏的小娘子,随着时光变成了一个雍容的妇人。她在一家银行里做行政,保养得宜,体形丰满,面色红润,一看就是生活幸福的女人。
  ☆、第一百零二章 回光返照留后事
  六嫂过来之后,六堂哥和她微微交待了几句之后就走了。临走前,一个细微的细节让我一阵感慨。六堂哥当着我的面习惯性地在六嫂的脸上亲了一下,这种吻别十分自然丝毫不矫揉造作,仿佛是生活多年形成的习惯,也是一种爱的表达。
  六堂哥走后,六嫂坐下来安慰了一小会儿,并且告诉我她专门请了假过来照顾,叫我有什么困难和他们说。我当下心里一阵感动。
  从到达广东后就被一连串的噩耗接连冲击,我的手机也因为来的时候太匆忙已经消耗了所有的电量,因为一直在不断辗转之中,我一直顾不上和曲歌联系。我们只通过一次简短的电话,我稍微说明了一下情况之后就匆忙挂了。
  六堂哥和六嫂之间的温情让我联想到了我和曲歌之间的种种,我这才连忙问六嫂能不能给我找到匹配我手机的充电器。还好六嫂的时候和我的手机型号相同,于是我连忙找个地方把手机插上充电。
  刚开机,就有无数条短信接踵而至。原来在关机的这段时间里,曲歌已经打了无数次的电话过来。
  我连忙拨通了他的电话,刚响第一声他就接了起来,焦急地问我:“胜男,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怎么好好的电话关机了?现在怎么样?一切都还好吗?”
  “爸爸做完了手术,可还是昏迷不醒。妈妈刚才晕倒了,现在正在休息。我没事,其他一切都好,你放心吧。”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刹那,不知道为何,我竟产生出一种他就是我爱人的错觉。
  “你还好吗?累吗?有没有吃饭?”他在电话那头问道。
  “嗯。我没事。”我依然逞强。
  “那就好,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打我电话,需要钱或者维权,都第一时间告诉我,记住吗?千万别逞强,这种时候就算是朋友,也不会坐视不管。你杨哥听到情况也很着急,你给你杨哥回个电话吧。”他在电话那头吩咐道。
  我鼻子一酸,顿时觉得整个人都多出了一份力量。我从没想过,一份工作能带给我两份不同的感情,能有人在我最脆弱的时候给我这样的慰藉。
  “好的,那我给杨哥回电话。”我挂了电话,逐条看了信息,发现平日里和我关系较好的同事都给我打过电话慰问。再回想当初去c城时一个人孤苦无依的模样,却不曾想,如今收获了这许多不同层面的友谊,在我需要关心的时候都主动参与了这一场关心。这种主动式的慰问,让我心宽慰了许多。
  我一一给他们回了电话,杨哥,陈珂,苗翠翠,莫来福,杨颖……让我十分意外的是,居然还有文雯,这位素日交往不多的女人。
  2007年阴历七月半,公历8月26日,这是一个让我永生不能忘怀的日子。
  那天傍晚,当我太过疲乏趴在父亲病床前睡着、母亲也在旁边小床上小憩的时候,突然,一只宽厚的大手摸了摸我的头,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一看,一直昏迷不醒的父亲居然坐在了床上,笑意盈盈地望着我喊了一声:“胜男,你怎么来了?”
  我当时简直不敢相信,我以为我在做梦,我连忙惊喜地对着父亲喊道:“爸爸,你醒了吗?你终于醒了,你都不知道我和妈妈有多担心!”
  我的喊声惊醒了妈妈,妈妈爬起来一看父亲好好地坐在床上,顿时一下便从床上弹起来,冲过来紧紧握住父亲的手,忍不住泪流满面地说:“你个老家伙,终于醒了!终于醒了!没事了!没事了!”
  我不由得也抹了一把眼泪,见父亲没事人一样地坐在床上,连忙对妈妈说道:“妈妈你和爸爸说会话,我去叫医生和护士过来!”
  没想到,父亲却拉住了我的手,用平日以来从未有过的温柔对我说:“胜男,你等等,爸爸有话跟你说。”
  我一愣,脑袋里突然闪现出一个不好的念头。但是我连忙抑制了自己的思维往不好的层面发展,我坐了下来,笑着对父亲说:“爸爸,我们等下再说好不好?我先去让医生过来帮您检查检查身体,然后你要是还有精神,我们再好好聊天。”
  “不,不,等下,就来不及了。”爸爸的声调变得特别特别地柔,和素日以来的他完全不同。他的话也让我和妈妈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他所说的“等不及”是什么意思。
  “你咋了?咋就等不及了?往后日子还长着呢,让胜男去给你叫医生,先检查下身体要紧。”妈妈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对爸爸嚷道。
  这天的父亲特别反常,他拉着妈妈的手,柔声地唤道:“淑惠啊,你不容易啊,这些年跟着我这么个男人,委屈你的才华了。也是我刘长根有福气,娶了村里地主家最漂亮的女儿。要不是当初文革你家落魄了,你也不可能嫁给我做媳妇。这些年,我是见到你就愧疚,一愧疚我就想往外躲。淑惠啊,我这辈子欠你太多,我也还不了了。往后,希望咱女儿争气,能让你过上好日子。我这个做老公的,也就放心了!”
  一席话把我和妈妈说得满脸是泪,妈妈更是泣不成声地骂道:“你好好的说什么丧气话呢?咱俩好不容易盼着胜男长大了,现在日子正好过了,你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往后正正经经和我在家里好好过日子就成!”
  “淑惠,你别哭。我怕见到你哭,怕看到你跟我受穷。我这人没本事没能力,哎,我时间也不多了,胜男她爷爷在那边等着我呢……”父亲突然提到了死去的爷爷,让我和妈妈大骇不已。
  “呸呸呸,你爸爸在那边过得好着呢,他不盼着你去,你快别说了。胜男,快去叫医生!快去!”妈妈已经急了,父亲的话让我们两的心头都陡然一沉。
  我站起身来就打算去找医生,没想到,却被父亲紧紧拽住,我奇怪他受了重伤怎么还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父亲急急地拽着我说:“胜男,别,别去,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们娘两说。”
  说完,他居然流下了眼泪。父亲向来性格很硬,他很少在我们面前流泪。
  “淑惠啊,你去给我找点吃食好不好,我饿了。你去,我和胜男说会话。”父亲突然吩咐道。
  妈妈一听,连忙擦干了眼泪说:“好,好,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前段一直惦记那烤鸭店的烤鸭,再配上一碗米饭,就够了。我身上没钱,一直舍不得吃。千万不许找医生,不然我就要生气了!”父亲突然变得有些孩子气,硬是不让我们喊医生过来。
  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同寻常,让我的心不由得更加沉重。我和妈妈悲戚地对视了一眼,妈妈默默无言地走了出去。
  那一瞬间,我不由得再次掉下了眼泪。我的手被父亲紧紧拽住,他轻声唤着我说:“胜男啊,你出生的时候我是不满意的,我气你妈怎么给我生个闺女。你妈妈却说,闺女怎么了,闺女以后照样有出息。为了和我赌气,你妈妈给你取了胜男这个名字。当时因为这件事,我大半年没有理她。”
  我这才知道,原来我的名字是这样得来的。怪不得从小我和父亲感情淡漠,原来竟是从出生就开始注定的缘分。
  我望着父亲黝黑的脸,嘴动了动,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父亲又说道:“你这丫头,模样性格都遗传了你妈,这样也好,要是像我,反倒是个没本事的人。以后,好好对你妈妈,你妈妈对你可是打心眼里的疼。你见咱们村的姑娘,有几个像你似的,被妈妈这么宠着。你说是不是?”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父亲似乎有些累了,又嚷嚷道:“你妈妈怎么去这么久?又去田里干活了?这娘们,整天就知道争强好胜!”
  我狐疑地问道:“爸爸你说什么呢?我们现在在广东呢,没在家。”
  爸爸突然又笑了起来,指着墙边对我说:“你看,你三叔在那儿,他还是老样子,吊儿郎当的;你爷爷也在那儿,看到没,你爷爷在笑呢;那个是三胜子,还有陈二丫,哈哈……都在那儿,胜男,你看到没?”
  我不由得心里一阵害怕,父亲嘴里念叨的,都是已经去世好久的故人。在阴历七月十五这个特殊的日子,他突然念叨起这些来,不由得让我毛孔悚然……父亲嘴里开始念念有词,我不知道他在嘟囔些什么,他的意识也开始飘忽起来。
  还好这时候,妈妈提着饭菜急匆匆回来了。我把刚才的情况跟妈妈说了,妈妈放下饭菜后重重地叹了口气:“哎,命数尽了,没的救了……和你爷爷走的时候一模一样,也是说很多莫名其妙的话,嚷着要吃饭。胜男啊,我们心理得有个准备……”
  妈妈话没说完,眼泪就流出来了。我自然知道她所说的“心理准备”是什么意思,爷爷去世的时候我才7岁光景,我依稀记得那时候也是如此,爷爷拉着我的手说:“丫头啊,要听话啊,要听你爸妈的话……”
  如今的情景,仿佛情景再现一般。妈妈像平常那样喊着:“老刘啊,你爱吃的烤鸭、豆腐、笋干我都给你买了,来,我们先吃饭。”
  爸爸孩子气地笑开了,没多久,他就吃了一大碗的饭菜。妈妈和我默默对视了一眼,我使眼色问妈妈要不要去叫医生,妈妈摇了摇头说:“不,胜男,我们办出院,我们带你爸爸回家。”
  我不由得一愣。妈妈瞪了我一眼,然后说:“快去,顺便叫你六堂哥来一趟。”
  我连忙听话地站起身,按照妈妈的吩咐去做了。
  ☆、第一百零三章 天人两隔尽孝道
  那一晚的气氛十分诡异,路上刮着很大的风,妈妈给爸爸穿上了厚厚的棉衣棉裤,让六堂哥帮我们找来了一辆面包车,出了高价把父亲连夜带回了家。
  走之前,妈妈边帮父亲穿衣服,边对父亲说:“我知道你等不及想会你老朋友,但是看在我们娘两以后孤苦无依的份上,你跟他们说让他们等等……不管怎么样,我们要回家,回到家你再和他们相会,听到没,老刘?你这一辈子没听过我的话,这一次,你一定要听我的。”
  六堂哥和六嫂就站在我旁边,听到妈妈这么说,六堂哥和六嫂都掉了眼泪。
  那一夜,六堂哥陪同我们一同回去。路上颠簸,父亲的意识已经完全模糊,母亲紧紧拽着他的手不断地在他耳边说着些什么,声音太小我和六堂哥都听不清楚。我不停地流泪,六堂哥伸出手把我揽在了他的怀里,他说:“小妹,坚强点,没事,没事……”
  我们都知道这只是安慰而已,父亲已经气若游丝了,看得出来他也支撑得很困难,一会儿又仿佛清醒地说些胡话,一会儿又昏睡很久没有任何动静。六堂哥一路不断检查他身体,确定他还有气息。
  2007年阴历七月十六日早晨七点,我们终于把父亲带回了家中。当把父亲在床上安置好,父亲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只是满脸痛苦地望着我们,似乎在告诉我们他在生与死之间痛苦地挣扎着……
  妈妈的泪一滴滴地落在父亲的脸上,许久,妈妈终于说了一句:“好了,老刘……”
  妈妈说完,父亲像如释重负一般地对着我们笑了一下,就这样撒手人寰,从此与我们天人两隔……
  当六堂哥确定父亲已无生命气息时,妈妈凄厉的哀嚎在我的耳边响起,也像刀子一样深深剜在我的心上:“老刘啊……我好舍不得你啊……!”
  一夜未曾合眼、一直在苦苦支撑着的母亲在这一刻终于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趴在父亲逐渐冰冷的身体上嚎嚎大哭起来。
  我坐在父亲的床前,望着床上仿佛沉睡了的父亲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母亲,居然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在我心底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喊:“胜男,往后就剩你和妈妈相依为命了!爸爸他已经走了!走了!”
  我站起来,把妈妈拉起来,我大声对妈妈喊道:“妈妈你哭什么哭!你别哭!爸爸他已经狠心不管我们了!你还哭什么!”
  我知道这一刻我显得特别的不懂事,家里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亲戚,大家早就听闻了这件事,都默默赶来商量爸爸的后事。大家纷纷上来劝阻我和我妈妈,六堂哥的母亲六婶在我耳边小声地说:“孩子,别不懂事,快哭,快哭出来,要不然大家该说你不孝了!”
  我哭不出来,我觉得我的眼泪在这几天已经流干了。我突然意识到更深层的悲伤是没有眼泪的,那是一种深藏于心底的默哀,那种痛深入骨髓,已经不是眼泪所能够表达的了。
  父亲走了,他的诸多事情还没有结束。他的工钱,他的住院费,他的后事怎么安排……这一刻,我突然有种重担压于身的感觉。我家没有男孩,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我不能哭,我要撑起这个家来!
  六堂哥懂我心里的感受,他揽着他妈妈的肩膀说:“妈,你别说胜男,她现在心里铁定比哭更难受。”
  妈妈又一次哭晕过去,我和亲戚们七手八脚地把妈妈挪到了另一张床上休息。父亲的堂兄弟们包括其家眷都已经赶过来了,年过古稀、头发斑白的奶奶也被族人们搀扶着踉跄赶来,伏在父亲身上痛苦不已……这一幕幕都让我内心纠结不已,我再也无力承受,一个人跑出去躲在家里的柴房里哭了个痛快。
  六堂哥追了过来,见到我这样二话不说地把我揽入怀中,像慈爱的哥哥一样轻轻拍着我的肩膀柔声地安慰着我,待我情绪平静下来,他温和地对我说:“别担心,胜男。我会陪你一起面对,家人也都会陪你一起面对。你放心,你不是一个人。”
  我点了点头,他替我擦干了眼泪,又对我说:“好了,现在打起精神来,去劝劝奶奶,我们走!”
  他自然地拉着我的手,像幼时那样引领着我来到父亲的床前,家中年长的堂叔们已经在给爸爸换寿衣,六堂哥的父亲六堂叔对我们说:“你们去厅里,小孩子不能看。”
  在族人的眼里,我们这些后辈依然还是孩子。六堂哥拉着我来到了客厅,我走到奶奶身边安慰了一阵,奶奶又抱着我一阵痛哭起来,看着年迈的她承受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我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妈妈已经无力支撑地病倒在床,族人们知道我家情况,纷纷凑份子钱为父亲办了一场浓重而体面的葬礼。十里八乡的亲朋好友都赶来默哀,花圈和挽联从我家一直排到了村口……
  父亲安详地永远闭上了眼睛,族人说父亲走得很安然没有遗憾,族人都赞母亲的英明抉择让父亲魂归故里没有客死他乡,家里请来了哀乐队整日为父亲吹奏哀歌,我们也纷纷按照家中的风俗穿上了丧服,族里的堂嫂们按照习俗在父亲灵前“哭丧”。
  一阵阵哀歌,一阵阵悲鸣,整个村落都沉浸在一种亲人逝去的悲哀中,不管是相熟的亲戚还是并非族人的邻里街坊,大家都纷纷关上门窗在门前燃起了稻杆,在老家,这也是一种为死者超度的古老习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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