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双城_分卷阅读_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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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承柏一步两个台阶,简直就是连蹦带跳地上了四楼。刚拐过墙角就听教室里一阵哄笑。然后门一开,冲出来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崽子,正两手往上提着小短裤,白花花的小屁股一闪而过,一边伸着脖子咬牙切齿地破口大骂:“朱正涛猪八戒,你个狗养的,我要去告诉你们班主任,罚你们写试卷背书……啊——”小崽子还没骂完,忽然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往最前面的教学办公室逃去,找他老子戴邢斌告状去了。
  一个大个子从门里一步三摇地晃出来,脸上带着邪恶的笑容。朱正涛一抬眼看见了陶承柏,于是不再去睬小戴程,一胳膊勾住了陶承柏的肩膀,把人勾进了教室。
  “班长来啦!”朱正涛一嗓子喊的,陶承柏立刻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全是要暑假作业抄的。很多物理化学的思考题出得非常之难,简直不是正常人的脑细胞能解出来的。然后发现陶承柏手里居然有两份,另一份是郑陆的。于是郑陆这本更是成了抢手货,因为知道陶承柏有时候把步骤简化了根本看不懂,而郑陆的肯定是陶承柏的完整版。
  蒋培文从座位上跑过来,坐到陶承柏跟前,坐得肩端腿正的:“郑陆脚好了没,我昨天看着还挺严重的。”
  “好的差不多了。”今天再歇一天应该就能好了,陶承柏心里想。
  “郑陆怎么了?受伤啦?”朱正涛坐在旁边的课桌上,他人高腿长,两只脚是直接落在地上的。
  “他不小心崴到脚了,昨天在医院正好遇到了培文。”
  “我说呢。”朱正涛笑嘻嘻的说了半截话,地球人都知道陶承柏和郑陆拿是真正的竹马,简直要形影不离了。
  “陶承柏?”一个女孩子声音插进来,是张亚楠手里拿着暑假作业来请教问题来了。
  陶承柏把眉头一皱。蒋培文和朱正涛则是暗地里把嘴一撇,正要撤。这时候小戴程探头探脑地在门口出现了,他扒着门只露出半颗脑袋:“陶承柏,班长陶承柏,老戴喊你。”
  来的正好,陶承柏刚想应一声,正要进门的胖子杨洪基忽然从后面一把将小戴程抱起来,携在胳膊底下嘿嘿笑着就进了门。小戴程活鱼一样摇头摆尾地乱扑腾外加乱喊乱叫。于此同时朱正涛左右撸了撸不存在的袖子,邪笑着走过去,一招手:“弟兄们把他小嘴捂上,小腿按住,本大爷今天要检查检查这小子的鸡鸡长势如何了,顺便把他两颗蛋挤出来洗洗。”
  朱正涛一说完,教室里就是一片大笑。陶承柏笑着跟张亚楠点了点头,抬脚就走,出了门还十分贴心地将教室门给关上。
  张亚楠歪着脑袋站在陶承柏的位置上,看着讲台上鬼哭狼嚎的马上就要被一群大个子剥光了验明正身的小戴程,恨恨地想:活该!
  ☆、12 第十二章
  戴邢斌一脸严肃地坐在位置上,目光发直,是个正在魂游天外的状态。他是个天生有点偏寒的体质,外面热成了大蒸笼,他在只装了四台大吊扇的办公室里穿着长袖也不会出汗。
  心静自然凉,他现在不止是心静。刚才教务主任的一席话简直让他齿冷。这个社会一切都变得赤、裸裸了,什么都是现来现的,过期作废。
  他在脑袋里把班里某几个同学单个拎了出来,仔细过了一遍,又想了想这学期新调进他班的两个学生的身家背景,还没有理出个头绪,就被一阵很有节奏的敲门声打断了。
  陶承柏曲起的两根手指还搁在门上,已经讲完了礼貌,看屋里没人,直接就进来了。
  戴邢斌抬起眼看他,陶承柏今天一身穿了黑白两色,在衣服上下两个口袋边上均带着一个简洁的字母标识。一个多月不见这小子又长高了。他的父亲在省里,如果能帮着自己说上一句话,十个指标也到手了,可惜太远了鞭长莫及。
  “来啦。”戴邢斌把桌子上的一份学杂费清单一份学生名单还有几张表格递给陶承柏:“名单上最后面两个是新来的,把学杂费跟同学们说一下。”
  “书都有了?下午没事了?”陶承柏把东西接过来,翻着看了一眼,随口问。
  “在前面教务处一楼,你带两个人去搬,趁他们不注意每样多拿几本,留着备用。明天才正式上课,你看看有谁没来的,通知到人。”戴邢斌说着话对着陶承柏抬手往旁边椅子上一指。
  “好。”陶承柏干脆答应了,知道对方还有话说,就顺势往旁边的办公桌上一歪,闲闲地坐了半个屁股,一条腿站在地上,一条腿略略地悬了空。果然戴邢斌往椅背上一靠,咂摸着嘴仿佛在斟酌言辞,然后做出了一个想长谈的表情:“今年非常重要。嗯,这个班长你还想不想做了,你觉得会不会受影响?高三越到后面事情反而多起来,反正我的意思是希望你能一心备考的,你自己怎么个想法?”
  戴邢斌这个想法是非常有私心的。他呕心沥血地在上一届带出了一个理科状元,立刻就在众教员里拔了尖,所以带现在这个班的时候,从一开始就有那些有点背景关系的家长把自己的孩子往他手里塞,到如今他这个班已经是全年级里人数最多的了。
  同组有老师戏称他的班是高干班,当然也有各种酸溜溜的嫉妒,都纷纷揣测他私底下是收受了很多好处,关于这一点戴邢斌是却之不恭受之无愧,因为实际上本来也就是这么个情况。当然他的压力也非常大,戴邢斌是很看好陶承柏的,觉得他是非常有实力再给自己考一个状元的。到时候不管什么指标手标哪怕金标银标全能迎刃而解了。有成绩就有一切。
  陶承柏以为老戴要跟自己说什么呢,原来就这个事,他把眉眼一抬,当即笑着表态:“不用,我觉得没影响。”
  戴邢斌本以为陶承柏就算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至少也该考虑一下再回答,没想到他这么干脆。当然他不知道陶承柏并不是因为自信,如果他能看穿此刻陶承柏心里真实的想法,估计能惊得把一对丹凤眼瞪成铜铃。
  戴邢斌正要开口劝说几句,忽然腹中一阵叽里咕噜叫唤,他早上就开始闹肚子,此时又疼唧唧的了,于是一堆劝说的言辞只好暂且先胎死腹中了。他站起来佯装无事和陶承柏一起往外走,力持镇定地在教室门口和陶承柏分了手,然后乘人不注意一溜烟地奔进了男厕所。根本没心思去留意这么个大热天,同学们怎么把教室的门窗全关得结结实实的。
  戴邢斌找了一个带马桶的隔间安安稳稳地坐下了,终于舒了一口气。一边如厕一边继续刚才被打断的思路:刚转来的同学有一个叫熊易伟的,父亲是哭河头乡的党委书记,趁现在对方欠自己人情这个机会要对方帮忙给弄这个指标应该会有效果,说不定就能成了。可是乡镇上的领导和教育部门是不是相差的有些远呢?不过官官勾结,应该都互有往来才对。要怎么把话提出来才不会显得突兀和难堪呢?
  戴邢斌是学物理出身的,头脑的逻辑分析能力很强。他一边掂量着一边就仰起了头,看见了隔间上方的天花板,天花板上天长日久的非常脏,看着看着不知怎的戴邢斌忽然从心底就升起了一丝凄凉的情绪来。他离开了校园这么多年了,儿子都上小学了,可他身上还隐藏着一丝几缕的少年人的清高和意气,时不时地就要从身体里跑出来,对着现在这个被现实碾压得变形的自己进行一番嘲弄和怜悯。
  戴邢斌颇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一低头忽然在门板上看到这样几行小字,顿时就笑出声来:
  你有没有特别特别相信一个人,友情也好,爱情也罢,却反手被现实狠狠打了一个耳光?
  下面明显是另一个人回复的:这个世界总是在不停地扇我……
  生活本来就是不停地对人抽耳光,戴邢斌想。自嘲结束,他正准备擦屁股提裤子走人。外面忽然传来了小戴程哽咽的声音。
  ——厕所没有人。
  ——你个小兔崽子这么记仇,下次谁还敢欺负你啊?
  ——呜……你想说话不算话,我要去找老戴。
  ——哎哎哎,回来,操,给你摸还不行吗,妈的,老子怕了你了。
  然后是解皮带的声音,小戴程哭唧唧的,是个干打雷不下雨的哭法。刚才他拼了老命终于挤出了几串眼泪,硬憋着不喘气把脸都憋紫了,这才把一帮欺负他的大个子们给吓得退散了。两年来这还是头一次把小崽子给整哭了,一行人一边把门窗关紧了防止哭声外泄,一边深刻检讨这次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小崽子要是真的哭着跑去跟他老子告状,只要把裤子一扒发红的小鸡鸡一亮,什么都不用说问题就不好办了。虽然老戴平时不爱发火,可哪个也不敢把他当病猫啊。
  于是胖子杨洪基当场提议:戴程乖啊,别哭啦,要不然让朱正涛的老二给你摸回来当补偿行不行?
  众人一致笑着举手同意,小戴程也仰起脸含泪点了头。朱正涛则是头顶冒了黑烟。
  ——你这里怎么这么多毛啊?
  ——没毛的都不是好鸟。
  ——你才不是好鸟。咦,变大了?
  ——你摸来摸去的它当然会变大。
  ——我一个手握不过来了。
  ——操!行了吧你?
  ——我忽然想起刚学的一句诗。
  ——什么啊?
  ——万条垂下绿丝绦。
  ——我操!万条,真他妈壮观!
  就在此时,隔间的门忽然打开了,戴邢斌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发现眼前的画面非常之诡异:他儿子正翘着脚探着脑袋往朱正涛的裤子里看,一只手还插在里面,就刚才的对话来看,两人此刻一起低着头应该是在研究朱正涛裤子里面那根老二。
  朱正涛和小戴程同时抽了一个冷子,然后就着这一秒的动作一起被戴邢斌那有些阴气森森的眼神定了格。
  与此同时,郑陆从床上爬了起来,梦游一样去了浴室,放了晨尿,梦游一样把脸贴到镜子上,嘴边又破了一块,这个驴,郑陆在心里骂陶承柏。然后倒回床上用被单把自己裹成了一个蚕蛹继续睡。整个过程都没有想到自己受伤的脚,看来是不觉得疼了。这一觉又睡到了九点钟才醒。
  郑陆开了手机躺在床上往楼下打电话,没有人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老妈应该是去店里了。郑陆先查看了自己的肚子和脚踝,洗漱以后到厨房转了一圈,吃了半碗凉粥。然后接了一个电话。电话是严啸打来的,说是人在锦绣的火车站,下午两点钟的火车。
  操了!
  郑陆匆匆忙忙上楼换了衣服,找了一顶棒球帽戴上,揣上钱包就出了门。
  外面是一如既往的热啊。不直接去市里的飞机场跑到锦绣来坐什么火车啊,郑陆站在热气腾腾的路边抱怨,也不管出租车里有人没人,见着就拦,好容易拦着一辆,巧的很,车里的人也是往火车站方向去的,算是拼了个车,省了不少钱。
  车子上了大桥,正好碰上了一个高峰,堵堵塞塞,走走停停,好容易下了桥,司机拐上环城路,一路向西开去。到了火车站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
  还在车里,离得老远呢,郑陆就看到了严啸,他穿着红色的T恤着实显眼,站在火车站的大门前东张西望的,被晒得一头一脸的热汗。及至看到郑陆下了车,那脸上登时就开出了一朵大花,两只眼睛笑成了两弯月:“哥!”严啸跑过来,亲热地勾住了郑陆的手:“哥,你怎么不开机啊,我从早上就开始给你打电话了。”虽然是抱怨的话,却不是抱怨的语气。
  “手机关了,你昨晚干嘛不打啊?害我急急忙忙地累得半死。”郑陆一边说话一边拖着他往大厅里走。
  “昨晚我妈还没同意来坐火车呢。”郑陆一走他就立刻觉得姥爷家太没意思了。连头加尾巴一共在哭河头呆了四天,就磨着他妈要回北京。
  “你妈呢?”在门口的空调底下停住了,郑陆把严啸推到出风口,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雪白的餐巾纸,展开来给严啸擦了擦汗:“你傻啊,站在太阳底下晒。”
  “嘿嘿,我妈在二楼的餐厅坐着呢。哥,你鼻子怎么破了?”严啸把眼睛伸到了郑陆脸上。
  “摔倒了。”郑陆随便编了一个。
  “骗人。”严啸把嘴一撇,明显不信。
  “不信拉倒。”
  “哥你吃饭了吗?”
  “没呢。走跟阿姨说一声,我们出去吃,不是下午两点的票么。”郑陆说着话拽着严啸就上了电梯。
  两人在车站广场上的一家中式快餐连锁店里小碟子小碗的点了一些精致的小食,严啸因为和母亲吃过了,就点了一大客刨冰,悠悠闲闲地陪着郑陆边聊边吃。
  正吃着呢,郑陆电话响了。
  ——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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